但他又与一般纨衤夸子弟不同,由于父亲梁商的精心培植,使得这个不学无术的恶棍官运亨通,官场上的一套他极其娴熟。
梁冀不仅相貌奇丑,而且还口吃,是个连话也说不明白的人,但他却极善于搞阴谋诡计。梁冀在做河南尹时就恣意妄为,多有违法之举,名声很臭,连他父亲最亲近的门客、洛阳县令吕放也看不惯,曾多次在梁商面前揭他的短。梁冀因此而恼羞成怒,在路上设下埋伏,将吕放杀死。事后,他怕父亲知道真相,便谎称是吕放仇家下的毒手。为了表示对暗杀行为的极大“愤慨”,他极力保荐吕放的弟弟吕禹当洛阳县令,让吕禹运用政府权力为他的哥哥报仇。吕禹捕风捉影,大肆搜捕,把凡被认为是仇家的、连同他们的宗族亲戚及其宾客朋友100多人全部杀死。从这件事中可以看出梁冀贼喊捉贼、阴险凶残的嘴脸。
永和六年(公元141年),梁商病死。还没等到举行葬礼,顺帝就任命梁冀接替其父亲的职务,并委任其弟梁不疑出任河南尹。这样,一个贵戚出身的公子、阴险毒辣的大流氓就窃取了东汉中央政府的军政大权。恶少的劣根性和生杀大权相结合,使得梁冀利令智昏,为所欲为,在当时的政治舞台上导演了一幕幕血腥的丑剧。
梁冀登上将军的位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极力安插自己的亲信,培植私党,以极快的速度在朝廷上下安插爪牙,并形成了以梁冀为核心的梁氏集团。
梁冀的妹妹梁女内是顺帝皇后,冲帝即位后,被尊为皇太后,临朝主政。以后质帝、桓帝相继即位,梁女内仍然临朝听政。梁冀能够专权,首先靠的是这个妹妹的大力支持。桓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在梁冀与梁女内的精心安排下,另一个妹妹梁莹做了桓帝皇后,成为梁冀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又一重要耳目。梁冀当权的时期,东汉顺帝朝廷上下实际上成了梁氏天下。满朝文武大多出自梁家。就连十几岁的孩子也不论他的德才、学识只要是梁家人均委以重任。
梁冀不仅极力扶持梁氏家族,而且还积极培植党羽,宫廷宦官,州郡刺史,以及皇帝最亲近的侍卫随从中,都遍布他的死党,他们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有人大概估算了一下,到了梁冀倒台的时候,被诛杀、被免职的梁姓家族,宾客、旧部以及追随梁冀的各级官吏达数百人之多。
在结党营私的同时,梁冀还不择手段地打击陷害那些敢于反对他的人。梁冀继任大将军时,顺帝已是27岁的成年人,正处在精力充沛的黄金年华,却在梁冀上任的第三年突然病逝,死亡的原因已无可查考,但不管怎样,这无疑给梁冀玩弄孩童皇帝、永久执政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顺帝死后,梁皇后没有子嗣,就选了一个地位低微的美人的两岁孩子继位,称为冲帝。梁皇后升为皇太后,临朝听政,她的兄长梁冀更是大权独揽。可怜的冲帝只在宝座上做了五个月的皇帝就死了。于是清河王蒜、勃海郡王鸿的儿子缵都被召到京师,作为皇帝的候选人。
太尉李固为了避免邓、阎等外戚利用皇帝“幼弱”而专权的闹剧重演,称刘蒜“年长有德”,极力主张立他为帝,其他高官重臣也都一致同意。而梁冀恰恰要利用皇帝“幼弱”来达到专权的目的,于是私自主张立当时还不懂事的、只有8岁的刘缵为帝,置多数大臣的反对意见于不顾,与梁女内秘密策划,立刘缵为质帝。权力掌握在梁冀手中,一切由他说了算,李固等反对派也无可奈何。
可是由他一手扶起来的质帝年龄虽小,却聪慧,对梁冀的独断专行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一次宫廷早朝上,他看到梁冀禁不住轻轻地对朝中大臣说:“这可是跋扈将军!”质帝早慧,本来就令梁冀很不安,当他听到质帝的辱骂,阴险的心里立即萌生杀机,决心斩草除根。布置停当后,梁冀命令皇帝左右侍从把毒药放在汤饼里,拿给质帝。质帝吃下后,药性发作,腹胸胀痛,情绪烦躁,便派人赶快召李固进宫。李固匆匆赶到,询问得病原因。这时质帝神志比较清楚,还能说话,小皇帝拼着最后一口气说:“我刚吃过汤饼,肚子闷痛,给我一口水,我还能活命。”这时梁冀在旁边冷眼注视,阴狠地说:“恐怕会吐,不能给水喝。”梁冀这么一说,左右还有谁敢去拿水,李固也是一筹莫展,眼睁睁地看着9岁的质帝中毒身亡。事情的真相,李固很清楚,但是不能点明,只得扑在小皇帝遗体上悲痛地号哭。梁冀怕阴谋泄露,此后就千方百计要整李固。
建和元年(公元147年),桓帝刚即位,甘陵人刘文不服,与南郡刘鲔密谋拥立刘蒜,事情败露后,二刘被捕杀,而刘蒜被放逐。李固、杜乔原来固然赞成拥立刘蒜,但他们并没有参与这次政治活动。工于心计的梁冀却巧妙地将这件事与李固、杜乔挂起勾来,指控李固与二刘有勾结,刘志本来对李固有气,就将其逮捕入狱。
李固冤案,引起舆论哗然,李固的学生渤海王调戴着枷锁上书,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也到宫门外请愿。梁太后怕事情闹大,被迫释放了李固。李固出狱后,洛阳大街小巷欢声雷动。梁冀越迫害李固,李固的威望也就越高,李固的威望越高,梁冀也就越害怕李固。当他得知洛阳人民欢呼李固出狱,大为惊恐,认为李固的声望和品德终对自己不利,便重提二刘旧案,再度逮捕李固,并不顾舆论和大臣的强烈反对,残杀了李固。
梁冀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地打击陷害正直忠良之士。光禄大夫张纲刚正不阿,对梁冀专权十分不满。当派他凭借钦差大臣身分前往各郡视察检举贪污时,他拒不受命,气愤地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对梁冀进行了极其辛辣的讽刺和嘲笑,并对他进行弹劾,指出:梁冀独断专权,一味贪污腐化,目无君王,违法乱纪,应给予重裁。
梁冀对张纲恨之入骨,千方百计地想置他于死地。恰逢当时张婴为首的农民起义军活动于广陵、扬州、徐州一带,坚持斗争十多年,势力很大,地方政府无力镇压。梁冀便任命张纲为广郡郡守,阴谋使张纲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然后好罗织罪名加以陷害。哪知张纲到任后,不似前任用血腥屠杀的手段,而是对张婴以诚相待,恩威并施,迅速瓦解了农民起义军队伍。梁冀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但他并不甘心,后来在评定功绩时,张纲本可以封侯爵的,但由于梁冀的极力破坏和阻挠,最后毫无结果。
皇甫规是个贤良方正的人,在考卷上抨击时弊,揭露梁冀一伙收受贿赂、出卖官爵、拉帮结派、挥霍浪费的丑行。梁冀努不可遏,便把皇甫规放在最下等的一级,任命他为郎中,而后以皇甫规有病为由,将他免职,遣送回乡。
梁冀不但对中央朝廷官员大加迫害,就连下边的人也不放过。当时大小官吏的升迁,都必然先到他那里谢恩辞行,至于皇帝那儿去不去,那倒是次要的。有位叫吴树的,新任为宛县令,到梁冀那儿去辞行。宛县是南阳最富庶的地方,很多都是梁冀的宾客,梁冀要吴树对他的族党宾朋多多关照。吴树回答说:“对那些干坏事的小人,应该杀绝。大将军身居高位,又是皇后的亲兄,理应尊崇贤良的人。宛县是大县,士人很多,但从未听说有一个贤能的人得到任用,而所用的多是徇私的小人。因此我不敢从命。”梁冀脸一沉,可转念一想,也许这家伙嘴巴上厉害,难道他不怕我吗?于是他也没说什么,送走了吴树。
吴树到任后说到做到,当即将梁冀宾客中危害最大的几十人杀了,梁冀一下回过味来,世上原来还有这种硬骨头,因此他恨透了吴树,以升迁为名召吴树到府中饯行,于酒中下毒,将吴树毒死在回家的路上。
在阴狠毒辣的梁冀专权的日子里,直言敢谏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梁冀要独揽东汉王朝的大权,在他做河南尹时就已为世人所知。崔琦曾作《外戚箴》规劝他,梁冀无动于衷。后来梁冀一意孤行,继父职任大将军,因而崔琦再作《白鹄赋》来讥讽。梁冀见了,十分恼怒,厉声质问崔琦说:“朝廷内外,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是我最可恨吗?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激烈的言词来讽刺我?”崔琦回答说:“历史上的管仲辅佐齐国,乐于接纳不同的意见;萧何帮助刘邦治理天下,鼓励人们进言。而今将军一家世代辅佐君王,不行德政,不用贤良,堵塞言路,钳制士人,颠倒黑白,蒙蔽皇上,就像赵高指鹿为马一样。”说得梁冀无言以对,只得将他遣送回家。不久,梁冀升任他做山东临济县令,崔琦知道这次升迁对他不是好事,就弃官隐居起来。但梁冀不肯放手,便派刺客暗地去行刺。那刺客见崔琦在地里劳动,休息时,还拿出书来读,刺客看见后感动地对他说:“大将军秘密派我来行刺您,我看您是一个贤人,不忍心,您快逃走吧!”崔琦当即逃离了自己的家园,但梁冀的党羽布置严密,崔琦最后还是被害身死。
也有许多人为了避祸,称病不仕,隐居起来。梁冀打击迫害忠良,箝制人民的口的行径,并为使他的敌人减少。他怎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呢。
梁氏家族的专权,也加剧了他们与桓帝刘志之间的矛盾。外宫由梁冀把持,事无大小,皇帝不得亲自过问。
内宫先后由梁太后和梁皇后控制,特别是皇后梁莹依仗姐姐与哥哥的势力,穷极奢华,且控制丈夫、忌妒成性,六宫其他嫔妃都被隔绝,她自己没有儿子,其他嫔妃如果怀有身孕,便难逃她的毒手,甚至连刘志自己也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桓帝长期过这种日子,心中苦闷,内心充满怨恨,很想寻找时机改变自己朝不保夕的傀儡皇帝的境地。
梁冀作恶越多,其垮台的日子也就越近了。桓帝延熹元年(公元158年)夏天,发生日食,太史令陈授奏称:日食变异,祸根是大将军梁冀。梁冀听到消息,令人逮捕并处死了陈授,这件事更引起了皇帝的愤怒,决心铲除梁冀,夺回政权。
第二年,梁皇后死。桓帝利用这一时机,将宦官唐衡单独拉到厕所里问道:“朝廷里有谁与梁家是对头?”唐衡回答说:“单超、左忄官、徐璜、具瑗都忿恨梁氏专横。”因而桓帝急忙召见单超、左忄官到密室,对他们说:“梁氏家族把持朝政,宫廷内外都为他们所控制,大臣都由他们指使,我想除掉他们,你们看怎么样?”单超等人回答说:“梁氏是国家的奸贼,早就该除掉,只是臣下智低力弱,不知圣上意思如何?”桓帝回答说:“我早就想好了,你们好好想一下。”单超回答说:“灭掉梁氏并不难,就怕圣上犹豫不决。”桓帝说:“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恰恰在这时又发生了梁冀派人杀贵人邓猛的母亲的事件。邓猛的父亲邓香死后,其妻宣又嫁给梁纪,梁纪是梁冀妻孙寿的舅父。邓猛为桓帝所爱,升为贵人。梁冀为了巩固他的权势,就认邓猛为女,改姓梁。但是又怕邓猛的家族得势,而与梁氏分庭抗礼。所以先杀了邓猛的姐姐的女婿、议郎邴尊,后又要杀邓猛的母亲宣。事发后,邓猛母宣向桓帝告发,于是桓帝就派宦官单超、具瑗、唐衡、左忄官、徐璜等五人带兵围攻梁冀宅第,捕捉河南尹梁胤。梁冀成了瓮中之鳖,失去了反抗能力,被迫自杀,骄横不可一世的独夫民贼就这样可耻地死去,而梁家及其妻孙家,无论长纪全部被斩。梁冀家产全部没收,官家拍卖,供朝廷之用,当年减天下税租之半。
盛极则衰乃是世间任何事物不可改变的规律。梁冀专权达到极点,也必然走向灭亡。梁冀一家的残忍贪暴,引起天怨人怒,这就注定了梁氏不得善终的结局。一夫怒,天下应,梁氏落得满门抄斩,人们拍手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