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竟又一次见到了,蔚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桃花灼灼。
漫天飞舞的桃花中,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渐渐清晰。俊美如仙的容颜上,是淡淡的温暖笑意,他看向我的眼眸,亦是熟悉的,温柔如水。
我的,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嫦儿好痛,好累……”窝在他温暖的怀中,我低声呢喃着,将积聚了太久的脆弱发泄。
“若夕,我要你爱我,只爱我……”身后,是谁竭力隐忍的低吼,为何,他的声音中,有着彻骨的心痛。
放开面前的黑衣男子,转身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只有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只有那低沉的声音,一次次的重复着,答应你的承诺,我怎么会轻易放弃……
玄感,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爱,是我害死了你。如果不是我的偏执,不是我的自私,你就不会……
脚步,毫无意识的前移,一步一步,远离身后的神仙哥哥。手,被温暖的牵扯,心,竟不愿挪动分毫。
却。
剧痛。
寒光闪现,他手中一柄利剑,毫不犹豫的,穿透了我的腹部。惊愕的看向他,却只看到,狭长的眼眸中,嗜血的决然……
“不要!”声嘶力竭的吼着,猛然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终究,忘不掉,那一夜苍白虚弱的他,以及,苍茫残暴的他。
“寒烟姑娘,你醒了?”柔和的烛光中,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出现在床前,她清脆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只是,她在说,寒烟姑娘。
是在,说我么。
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的灵气。一袭朴素简单的月白色衣衫,衬托着她娇小的身躯。
印象中,不曾认识这样一个少女,也不曾认识,她口中的,寒烟。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否认她的称呼,强忍着腹部的灼痛,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苍白开口,声音虚弱异常。
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坐起身,她轻声解释着我的疑惑,“这里是江都城最大的客栈,傍晚时,一位紫衣公子送你来到这里,并且吩咐我们为你叫了大夫,只是……”
她的视线,停留在我满是血渍的衣服上,犹豫着,不再开口。
冰冷的手,抚上那平坦的残酷的小腹,心,渐渐疼痛,不能呼吸。那丝丝蔓延的疼痛,在真切的告诉我。
我们的孩子,真的,就这样,消逝了。
靠坐在床帏上,紧闭双眸,不让泪滑出眼眶。
“寒烟姑娘,这个是你昏睡时,一直抓在手心的……”许久,那个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睁开眼睛,烛光中,她纤长的手心,托着一枚小小的玉佩。翠绿的颜色,玉质晶莹剔透。玉佩的中心,镌刻着清秀的字迹:寒烟。
这是?
记忆瞬间清晰,摔落重伤后,疼痛中,追逐着熟悉的明紫色身影。意识模糊中,似乎扯下了他腰间的一丝清凉。她刚刚也有说过,是一个紫衣男人送我来的这里。
那是。
李建成……
就是因为这枚意外抓在手心的玉佩,她误以为我的名字就是寒烟。
“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握紧玉佩缓解着腹部的疼痛,并没有澄清其中的误会,我感激的看向她,无力问道。
她眉心的疲惫,我怎么会看不到。定是她守在身边,照顾了我一夜。
听到我的问题,她干净的眼眸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久,却只转身去端桌上的药盅,淡淡的伤感夹杂着草药的香气弥漫。
“若谷。”
虚怀若谷,一个美丽的名字。
腹部,灼烧般的疼痛着,紧咬下唇不要自己发出呻吟声,直到腥甜溢满口腔。冰冷的汗,湿透了身上的粗布衣衫,晕染着那残忍的血红色。
“……”努力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视线,渐渐在床前的铜镜纠结。铜镜中,苍白的容颜,是属于杨若夕的,倾国倾城的绝美……
手,僵硬的扬起,抚上那光滑如凝滞的肌肤。铜镜中的人儿,随着我,画出了相同的轨迹。即使憔悴至此,依旧难以遮盖,她超脱凡尘的美丽……
“对不起,刚才你流了好多汗,所以我替你擦了脸……”小心翼翼的将药盅里的汤药倒入瓷碗,她看着我,歉意开口。
“没关系。”竭力开口,却只虚弱的说出简短的字句。
那些我人为画上去的烧伤痕迹,被她好心擦掉了,还原了杨若夕的绝世美丽。亦,还原了,那一日司空府大火的真相。
怎能忘记。
三个月前的司空府,被大火吞噬后,那一株胭脂残泪的桃花,尽数坠落。旋转着,飘飞着,为我开辟了一条隔绝了大火的小路。当我平安的脱离司空府后,落花,片片,化为灰烬,被轻风吹散天际……
玄感,你用尽你的生命保护着我。可我却不能保护我们的孩子,不能将你的生命延续。那些没有你的日子,有他陪在身边,一如,你曾在身边的温暖。
我可以不在乎身体的疼痛,却,忘不掉,失去你们的噬骨之痛。没有了你们,我要,如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