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讲完这些战争故事的时候,听得那璟儿快要睡着了,但其他的人却是愈来愈清醒,他们明白这朱棣定非凡俗之人,举手投足谈言吐字间都显露出一种高贵的气魄,当他讲完灭楚战事,那一直沉默的峨眉弟子马瞳终于哭出声来,颤抖着走向朱棣,问了他身边少年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三哥,是不是你啊?我是你的十妹小童啊,你可记得我么?”
众人见马瞳这般奇怪的一说,皆是无不惊骇,她身边站着的沐寒烟忙一把拉住似已失魂落魄了的马瞳,提醒道:“师姐,你怎么了,中邪了吗,你醒醒啊。”
马瞳却甩开沐寒烟的手,目光只顾盯着那朱棣身边那白脸青年,直直一步步朝他走去,口中说:“三哥,你是不是我三哥啊,你忘了小童,可曾忘了这个?”说着已走到青年身边,缓缓伸出了右手,伸到青年身前,皓玉般的手掌轻轻摊开,但见掌心绿光闪闪,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绿翡翠玉兔,做工精美,雕刻细致,真乃玉中上品也。
“十妹,真是你啊。”青年见那马瞳手中的翡翠玉兔,脸色大变,悲喜交加,一把伸手握住了马瞳的小手,自己也从胸襟中掏出一块黄色玉石,上雕刻着一只赫赫猛虎,踞蹲于地,虎头高昂,霸气腾腾威风不已,马瞳见之,快欲晕死过去,幸好马和扶住了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要,好生激动。
马和说:“难怪我刚看见你的时候心里会不由自主震了一下,原来这是血脉的震动,我的好妹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马瞳已哭成了泪人儿,她把头埋在马和宽广的怀中,万念怅罔:“我刚听见你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时还不敢认你,但又听了他讲了那三个秦贼征楚的故事,我就确定是你了,因为只有我们滇国的人,才会把那场噩梦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刻骨。”马瞳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万恨穿心一般。
马和感受得到她心里那股伤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妹啊,这就是缘法使然,过去我们已经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争取能够改变未来。”
众人见之闻之,已能窥出一个大概,想必是马瞳在这里遇到了她的亲哥哥,兄妹相见,自然情不自禁不能自已了,可见世间之事,也有这般凑巧,有时候唱戏也唱不出这种精彩桥段,或许,这就是命运中冥冥的安排吧。
众人一并进了堂屋坐下,这是吴越特有的土坯墙,青瓦土墙,甚是朴素,刘大嫂已用土碗切来了热茶,端送到大家手中,刘老爹把家中的捂熟香蕉,去年晾晒好的地瓜干,和一筐花生都搬了出来,劝大伙儿快吃。
乡民的热情让大家的心暖暖的,虽然不忍心吃掉老乡地里辛苦劳作来的成果,但又怕过分推辞老乡会多心,大家便边谈着边吃喝了起来,外面,刘大嫂已经杀鸡去了。
众人心里感到惶恐不安,息下脚竟然连累刘大嫂杀了下蛋老鸡,但是鸡已经杀了,大家只好想着走时多给这一对朴素而敦厚的夫妻多留点银子,感谢他们的款待之恩。
马和握着马瞳的手,关切的问道:“十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出家了呢?受了很多的罪吧?”
马瞳紧紧握住手中那一对翡翠,心上感慨万千,那翡翠原来有十二个之多,是一组用天然翡翠雕琢而成的十二生肖,正好他们兄弟姐妹一共有十二人,而且属相却全不尽同,他们父母便把这套祖传的十二生肖玉分别传给了他们兄弟姐妹,意保佑他们一生平安,无忧无患,怎奈傅友德征滇,国破家亡,兄弟姐妹尽数失散,而这十二生肖,如今却只有这么两枚聚到了一起,想起来不免让人心痛。
马瞳闻得马和问她,她便点头答到:“那年自与兄弟姐妹们分开之后,我便被军中一个军官带走,跟着他转战多地,后那军官在战场上被杀,我便成了没人要的,被他们弃在了战场,在死人堆里睡了三天三夜,差点被野狼野狗给撕吃了幸好峨眉的静雪女侠救我上山,收我为徒,才保住了这条命,能够活着来见三哥你。”说到此处,马瞳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想想那一场场不堪回首的过往,真如是一场噩梦,在地狱里面走了一遭般。
听她讲着她的过去,所有人的脸都发青,待她讲完,都不约而同朝她投来同情,还有敬佩的目光!
这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啊。
再痛的苦难都无法打倒她,就算中了穿心一箭,她也可以坚强的爬起来,微笑着面对。
这强大的心灵,如同一块翡翠,闪闪发光,照人心扉。
马和听完马瞳的诉说,把手搭在她细柔的肩膀上,跟她承诺道:“十妹,相信三哥,三哥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们会有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杀伐,没有破碎的家庭。”他眼中豪光闪烁,像是那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
“三哥,你能答应十妹两件事吗?”马瞳殷切的忘着马和,恳求道。
马和点头:“说吧十妹,你说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那哥哥答应之后一定能做到吗?”马瞳目光殷殷望着他,马和也沉沉盯着马瞳,回道:“自然是能做到的,这天下间所有的事,只要我马和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信心十足,没有人不相信他会做不到,樱瞳嫣然一笑:“那三哥,第一件事就是要三哥陪我回云南,再看一眼我们的故居,好与不好?”“当然甚好,三哥此行完后,也打算章云南给父王母后上一注香。”马和答道,心下感叹兄妹血脉,果然心心相连,什么事都竟然能想到一块去,他笑道:“那还有一件呢?十妹你尽管说,哥哥帮你一道完成了。”
“另一件也很简单,那就是希望三哥和我有生之年不要忘了父仇母恨,当年燕王朱棣出卖了我们国家,我们以后也要杀尽他的皇子皇孙,全送他们下去陪爸爸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马瞳的脸上笑亦非笑,哭亦非哭,却更像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眼中尽全是恐怖的杀捩之气,没有了半分的温柔与平和。
马和一颤,抬目盯着他的妹子,眼中全是疑惑与惊恐,口中道:“十妹,你说的什么话,可疯了么?”
“三哥,你答应么?”马瞳无有多言,只有这简单的一句,眼目却逼视着马和,似乎要逼得他跳下江去也似,马和长叹一声,说道:“十妹,容你三哥把我这些年来的经历与你说道一番吗?”
马瞳还是那不变的眼神,没有多想,直直道:“三哥若是答应,便可说的,若是不答应,说也无用。”
“好妹子,做事万不可那么决绝的。”马和失声道,他不明自己的妹子如何会这么倔强,是不是她之前的经历给了她深深的伤害,所以她立志报仇?可是比起自己的经历,她的经历,可不一定那么痛苦了。
马和不管马瞳答应以否,自顾说道起来:“那年冬天,明军队攻破云南,我被副统帅掠走阉割成太监之后被弃,幸遇燕王,燕王同情和赏识于我,最后跟我结为至交,推心置腹,情同兄弟,十妹,有燕王这等明主,我们还谈何报仇?”
“马和,你被那燕王收买,就忘记了报仇大事了吗?你说此话对得起死去的爸爸妈妈,对得起失散的兄弟姐妹们吗?”马瞳怒不可恕,勃然大怒,呼地抽身而起,甩开了马和的手,身子向后移开了三步,并泪眼汪汪的瞪着马和,快要哭了出来。
马和摇头道:“十妹听我解释,燕王答应我可以给天下万民一个安宁富足的国家,他是拯救万民的明主,断是不能刺杀的。”
“你口口声声燕王上燕王下的,我去把那燕王杀了,看你还死心么?”马瞳说着仓地拔出手中秋水宝剑,夺门便走,她似已气得糊涂了,在这荒凉边陲,哪有什么燕王,她这挺剑出去岂不是瞎摸乱撞一番,傅夕歌立刻示意旁边站着的沐寒烟一个眼神,沐寒烟会意,追了出去。
望着二女背影出了门去,马和出神地看着,半晌才摇头道:“哎,我这可怜的妹子”
原来这马和乃燕王得力的一位太监,深得燕王信任,燕王封国北平,虽为臣藩却雄心勃勃,盼有朝一日能揭竿而起,创一番伟业。
怎奈去年八月的一天,燕王突然发疯出走,无了踪迹,随从一片大乱,举府出来寻找,这马和也为了寻找燕王,在他的辛苦努力下终探得其竟已沦落成乞丐,流浪到了咸阳,待他一路追到咸阳之时,那燕王竟被一个紫衣女子掳走,一路向南,直接带到了吴越之地,他星夜兼程终在飞云江边截住了那紫衣女子,遂展开了一场大战,无奈紫衣女子武功高强,打得马和身受重伤后,带着燕王和同行的女孩,遁入了断魂山。
而那断魂山正好在东海之畔,乃去往冰火岛的必经之路,今年以来,江湖各路人马陆续来到断魂山上,似欲大有一番行动,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实在让人大感压抑。
而就在断魂山下,马和与朱棣,却又奇迹般的相遇,但今午过后,随着马和妹妹的出现,那朱棣却又奇迹般的消失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