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心情本已缓和,经段子羽如此一激,心中气血激荡,真气猛提,怒道:“段盟主,本座会怕你吗?”话还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颤了颤,向后倒去,幸身旁的左右二使眼尖手快,双双出手扶住了他,二人同时惊呼:“教主,不可动气,中那贼人奸计啊。”
张无忌脸色惨白至黑,气若游丝,他惨笑着望着二使,惨然说:“杨左使,范右使……无忌,救不了明教了……”说着,又喷出了一口血来。
杨逍搂住张无忌,一脸凄苦:“教主,兄弟们不怪你,明教气数已尽,不是教主之过。”
范遥的一张丑脸看起来比较恐怖,但却也比较刚毅,他道:“教主莫要担心,就算是死,教众兄弟们也会在一起,黄泉路上亦不会孤单。”
他在这说话之时,张无忌似乎已晕了过去,仰怀断了气,竟没有了回应,杨范二人狂摇着张无忌的身体,呼唤着他,想尽力把他叫醒,可不管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一时间光明顶上的明教教众叫喊声混合着悲哭之声交织在一起,弄得整个光明顶阴风惨惨,鬼声阵阵,好是凄凉。
整个光明顶上,最为镇定的明教中人,便是那手握屠龙刀的孩子傅夕歌,他一双猎豹般的眼睛紧盯着段子羽,攥紧手中屠龙刀,真像一个守护神,保护着光明顶的一人一物,防止那段子羽突然发难。
段子羽说:“好小子,你很镇定啊,你觉得你能守住光明顶吗?”
“能。”傅夕歌毫不犹豫,回答得坚决而干脆。
段子羽冷笑:“你靠什么,靠你手中的屠龙刀吗?”
“不,我靠的是心中的善念和仁义。”傅夕歌不卑不亢地答,段子羽既笑又气,他道:“好一个善念和仁义,本座成全你。”
傅夕歌剑眉一挑:“如何成全?”
段子羽看了看对面的孩子,然后又回目看向手中的倚天剑,目光在二者之间来回转了几转,似笑非笑地道:“敢与本座打一个赌吗,你若赢了,本座便衣你所言,放过明教所有人,退下山去,还把本座手中的宝剑相赠,你若输了,可怪不得本座辣手。”
“什么赌?”傅夕歌淡淡****。
在场所有人都对他二人之间的打赌来了兴趣,段子羽乃武林盟主,自然是一言九鼎之人,在这生死存亡决战关键之时,他竟然异想天开与这无名小子打起了堵,听起来不免让人有种匪夷所思之感。
段子羽道:“你敢不敢接本座三剑?”
他话毕,全场哗然。
他这个赌无异于仗势欺人嘛,谁不知道当今武林,天下第一剑客非他段子羽莫属,他身负最强的三套剑法,而且手中又有倚天剑,普天之下,能抗他段子羽一剑半剑的,怕是除了张无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此刻他却堂而皇之的叫眼前这个无名小子扛他三剑,言下之意应该谁都明白:你小子要么就退,要么就死,反正明教我今天是灭定了,谁也挡不了。
在众人哗笑声中,段子羽透过剑光,斜睨着对面站着的傅夕歌,本想用这软刀子一般的话将他逼退,然后自己好名正言顺地屠杀明教余孽,明教一灭,大功便成,天下江湖,从此归他段子羽为尊,还有何人敢逆其圣意,从此荣华富贵不可限量,段氏祖宗的门楣,亦可光耀了。
谁也不能阻挡他一统江湖的大计,眼前这个小孩,充其量算个渣渣而已,与他打这个赌,完全是逗他玩玩,如果他敢应赌,我可名正言顺的一剑把他剁成肉酱,如果不敢应赌,那更可名正言顺的把明教从武林中抹去。
这盘棋,无论怎么下他都是赢家,他很乐意如此,翻手之间,颠覆万千人的命运,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而天下万众,则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傅夕歌很是愤怒,看着段子羽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冷声问:“就这么简单吗,段盟主?”
“不错,很简单,你应赌吗?”段子羽皮笑肉不笑,一张老脸更加紫红了,他身后的千万盟众全全“哗哗哗”笑了起来,他们在讥笑那叫傅夕歌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更在讽刺那傅夕歌悲惨的命运,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傅夕歌的死状,什么肠穿肚裂脑浆崩出尸骨无存,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惨烈都被他们想过了,他们看傅夕歌的眼神,就如在看一具死尸一般,傅夕歌淡淡一笑,面对天下人的嘲笑,他下了决心,凌起了手中屠龙刀,坚定而沉稳地道:“我应赌。”
三个字清晰而脆亮,如同一记惊雷,震响在天地之间。
他身后的明教教众同声叫道:“不可啊,孩子。”
傅夕歌一脸坚决,回目扫过歪歪倒倒的教众们,向大家深深一揖,颤声与大家道:“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们的收留,夕歌无以为报,只能以一己之力,阻攻山的贼潮,以报大恩。”他这话说得正气凌然,感人肺腑,哪像一个十岁孩童所讲?
一个月前,傅夕歌被明教教主张无忌在昆仑坐忘峰发现,发现时已奄奄一息,明教不遗余力将其救活,还未安宁几日便遭此大劫,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年少的孩子竟然能挺身而出,与明教生死站在一起,不管他这么做是否能帮到明教,就是他身上发出的这股侠肝义胆,也不枉明教救他一回了。
杨逍道:“孩子,你退下吧,明教不想拉上无辜的你。”
杨逍身后的布袋和尚也道:“小朋友,你对明教的高恩大义,明教记下了,但是明教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想连累小朋友你。”
“孩子,韦蝠王还有一身功力,现在即可送你下山,你走吧。”那韦一笑放下周颠,便过来抓傅夕歌,欲强行将他送出这是非之地。
傅夕歌长刀横颈,绝然道:“不,若要我离开,我宁愿立刻身死。”他双目含泪,望着韦一笑,屠龙刀横在脖颈之上,那架势如果韦一笑走近,他便要自刎而死,韦一笑手探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苦笑到:“好吧,你这孩子真倔强,哎。”
漫天的嘈杂声一瞬间消落了下去,看着那傅夕歌宁死不屈的决心,所有人都少了起哄的意思,全全一脸肃然,甚至有些敬佩的看向傅夕歌,就算这个孩子马上会烟消云散,但至少,他死得很有骨气。
段子羽钢牙一咬,道:“很好,很好,骨气不错,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的手缓缓抚过了倚天剑的剑刃,那光滑的剑刃之上,凝聚的,是无边的杀意。
傅夕歌扬起了头,他高傲的回视着段子羽,毫无后悔之意思,双手再一次攥紧了宝刀,掣在天际之中,站在那光明顶上,如同一根顶天立地的支柱,偌大的光明顶广场,飘荡着他那一字一顿的几个字:“傅夕歌不悔。”
狂风怒卷,残阳如血,段子羽不再犹豫,扬天一剑横空斩下,像掀起了漫天的死亡气息,这是他愤怒的一斩,也是高傲的一斩,他不容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为了掐灭那挑战之手,他不惜杀死任何一个人,是的,他喜欢杀人,甚至于爱上了杀人,他认为只有杀人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才能让自己的对手臣服,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他做人的信条。
他劈下的那一剑叫做“雷卷云天”,是天雷剑法中威力极大的一剑,天雷剑法乃天师教的镇教剑法,此剑法乃张正常所创,剑法凌厉,毒辣无比,天师教能在数年之间崛起武林纵横江湖,完全是赖此剑法的神威,可谓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套剑法,而段子羽这“雷卷云天”,更是威力惊人。
随着他倚天剑横空斩下,天空中像募然响起一声惊雷,段子羽浩浩荡荡的一支长剑,竟然快得似要把空气给撕裂了,天地间只剩撕耳的呜呜之声,紫电血光之中,那柄青辉皓皓的长剑拖起了无数的电光闪电,卷起了利雷猛火,以轰天震地的巨威,横横斩向了傅夕歌的头顶而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傅夕歌仰天一笑,掣刀而起,迎向那天空中狂斩而下的剑锋,笑声中,须发乍然倒竖朝天,竟似段子羽剑气中有无边的吸引力,能将他的头发横空吸起一般。
所有人不忍直视,段子羽的这一剑,足以让十数人瞬间陨命,但它现在的目标,竟只是那傅夕歌一个人,他这剑来的很单纯,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为了杀死傅夕歌。
那傅夕歌毫不畏惧,顶着漫天的紫光,拖刀回斩。
下一秒。
段子羽倚天剑中的杀气和惊雷,被傅夕歌回斩而来的那奇怪刀风侧身带过,屠龙刀犹如游鱼滑进了漫天的紫芒当中。
段子羽惊呼:“乾坤大挪移?”
他呼声中,却竟看见自己长剑之中绽放的那漫天的电光雷闪,被傅夕歌卷进紫芒中的刀锋撩成了一波黑洞般的漩涡,而那无数惊雷全全被卷进了漩涡之中,随着傅夕歌的刀风凌厉狂舞,二人刀剑之间的那漩涡便愈转愈快,几个转目,便旋转成了一道紫色的龙卷风,在场围观的众人全全惊呼了起来。
段子羽又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会此等妖法,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说话间,华山派紫霞内功狂倾于剑,誓要把傅夕歌的刀风镇压下去,岂料他功力愈是狂倾,他们之间的漩涡却愈是扩大,所有的杀劲却丝毫没有袭击到傅夕歌身边。
傅夕歌沉着应战,屠龙刀在他手中飞环起舞,竟丝毫不逊一流高手,他只回道:“段盟主,一剑了。”话罢刀风飘空一抽,把身前那飞速旋转的龙卷风撩弹而起,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把那龙卷风里的惊雷和厉电挪弹回去,直撞段子羽。
段子羽一声惊呼,从未见过这等手法,“去开”一声,身子如同飞鹞凌空拔起,那紫色龙卷风间不容发的从他鞋底席卷而过,落入了他身后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