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寒烟被平阴子掳走,傅友德发出一声怒吼,嘭地一掌震退了四五个围过来的昆仑弟子,探手抓起了刚才那把大刀,当空横捺了过去,血卷昆仑。他像饿狼一般的长啸。
他提长刀哀嚎着冲进了那黑压压围困的人群,他疯了,手起刀落,血光飞溅,在他的狂啸声中,一波波的人头滚落在地,他像一个从血缸里爬出来的人,浑身被鲜血染了厚厚一层,那是别人的血,也是自己的血,他拼命的砍杀着,像一头野兽,发疯发狂的野兽,无惧那无数的砍到他身上的刀剑,无惧身上那些深深的致命的伤痕!
直到长刀破成了两段,他力尽而倒时,那些被砍怕的昆仑弟子才围聚了过来,所有的武器对向他,欲把着魔鬼般存在的人物碎尸当场。
“铮!”划空之声,当空而来,一道煌煌金光,从天而降,一条怪铁携着满天血雾,降落到了他的身旁,那怪铁直直插进了身前泥土里,铁身颤颤,抖起翁翁龙吟。
傅夕歌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祖父,这不是武器,但它却比武器更强悍百倍,现在它属于你。”那孩子的声音在漫天喊杀声中被冲淡,傅友德冲天发出一声咆哮,毫不犹豫,握紧了那块怪铁,口中道:“歌儿,在你祖父的手中,任何东西都会成为最锋利的武器,现在祖父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寒锋饮血。”
那铁,辉光灿灿,如同一条从天而降的蛟龙,傲立于他的身前,他盯着这把黑色怪铁,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一般。
忍不住,伸手,握紧了铁柄。
而此刻,头顶处已悍然砸下一尊硕大的铜锤,锤有一口巨盆之大,锤身铜光浩浩,挟千钧大力欲将倒在地上的他砸进土去;掣铁,而起,反劈,上去!那怪铁被他提空一挥,已然无声切开那砸到之铜锤,生生把之切为二半,那拿锤之人避之不及,已被铁风余势拉到,哀嚎一身,半个身子被豁豁切开,血光扬起,飞洒一地。
众人哪见过这么锋利的武器?一时吓得急步后退,避其锋芒。
他哪肯给他们喘息机会,不知哪来之力,赫赫长啸一身,腾身而起,挥刀而出,匹利的铁风追进人群,众人回身来挡,怎奈武器竟全如泥塑,在那青色杀锋之前毫无还手之力,全被切菜剁草一般切断,一时间惨叫连连,血肉横飞,他如煞血魔鬼,似如无人之境,挥铁任意砍杀,竟无人挡之得住;那些人无力敌抗纷纷溃逃,但他的饮血长铁却穷追不舍,刀风所过之出,全全看见残肢断臂横飞,脑袋滚瓜般四处荡落,这坐忘峰一时如修罗屠场,人间地狱,所有人惨嚎着,上天无路遁地无门,齐齐倒在他铁影之下。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之时,血雾已经染红了半片天空。
平阴子见傅友德如杀神临世,而且手提怪铁一步步逼近于他,面上抖动着魔鬼的怪笑,他的心不禁沉了沉,回头看看坐忘峰上遍地的尸首,寒然道:“傅大将军,你这是要把我昆仑灭门吗?竟然下如此重手?”
傅友德冷笑道:“本帅从戎三十载,横扫天下,纵横无敌,如果你还敢违抗到底,灭你昆仑亦并非是一句笑谈。”傅友德缓缓提起手中那滴血的怪铁,指向挟持沐寒烟的平阴子,喝令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速速放开手中这个孩子,如果你还欲继续顽抗,休怪本帅手下不留情。”
平阴子右手扣在沐寒烟的喉咙上,脸孔扭曲着,他道:“昆仑派称雄西域数十年,却不是你一句话便可吓倒的,如果傅大将军你硬要逼迫昆仑,那平阴子只好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也决不忍怂。”
“好傲气,那你便放开那孩子,我们刀剑之上见真章吧。”傅友德豪然说道,霸气飞腾,豪视天下般,平阴子则摇头冷笑道:“要我放开这孩子,万万不能,因为这孩子是我手中的筹码,挟住他兴许能保命,但一旦放开他,本座怕会倾刻间烟消云散了。”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放开她?”傅友德有些不耐烦了,长眉一横,怒问,平阴子狞笑一声,竟然道:“很简单,如果傅大将军你能够自己把自己右手砍下来,本座便可饶恕这女孩之命,哈哈哈。”他如此张狂的威胁,让在场所有人大为震撼,沐寒烟急了,向傅友德叫道:“傅爷爷,万万不可听他胡言啊,您是国之栋梁,千万不可自残啊。”
傅友德淡然一笑,回道:“砍一只手,简单之至,有何可惧?但是平阴子掌门你须得守诺重诺,否则本帅必率兵踏平你昆仑山。”
平阴子道:“你砍下手来,本座必立刻放了这小娃娃,而且迅速撤出坐忘峰,决不再与耳等纠缠,傅大将军,动手吧。”
“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傅友德冷哼一声,右手怪铁抛到左手,扬天,正要划下,那边朱棣惊叫一声:“住手,夕歌醒了。”
傅友德身体一震,缓了一缓,朱棣飞身掠至,一把从傅友德手中夺过怪铁,与他道:“将军,大明需要你这只手,千万不能自己伤害啊。”
傅友德摇头道:“本帅不能眼睁睁看着沐姑娘被他所害。”
“可是,夕歌醒了,你忍心他眼睁睁看着你被逼自残吗?”朱棣反问,傅友德一惊,急急问道:“夕歌醒了吗,这小子真坏,吓傻我了,快,我要看看我乖孙子。”傅友德惊喜交加,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傅夕歌躺身的雪堆里奔去。
而那边从血堆里爬出的平慕子与平归子,正在茫然间,忽听朱棣向他们道:“平慕子,平归子,二位可识得本王?”
那二人之前曾在围攻光明顶时见过朱棣,此刻再见,却被朱棣一眼认出,登时惶然,面面相觑后,伏身作拜,同道:“没想到燕王殿下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我们二人,却不知殿下此来昆仑,又为何事?”
朱棣说:“本王来寻找小友傅夕歌,可是本王的小朋友被你们的掌门打成重伤,你们二位能否联手替本王向他讨个公道?”
慕归二人汗然,不过他们没有拒绝,而是直接问道:“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朱棣笑道:“本王作证,昆仑世代归二位道长所有,并向朝廷替两位道长申请册封,这个条件可否如二位所愿?”
那二人没再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平阴子逼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却是复杂无比的,平阴子右手扣住沐寒烟的咽喉,怒问二人:“两位师弟,难道你们信了这黄口小儿的挑拨,竟要对本座拔刀相向?”
“他挑拨我们,我们何尝不知,但是他再如何挑拨,也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平慕子阴森森道,平归子也说:“掌门师兄,你做了掌门还不够,却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好生狠毒啊你。”
见二位师弟杀气腾腾地逼了过来,平阴子的脸上亦浮起了黑云,他怒啸一声,吼道:“本座知道这一刻早晚都会来到,罢了罢了,就让你我师兄弟三人在这坐往峰上,一决生死吧。”话罢,右手手指一扣,扼向沐寒烟的喉咙,眼看沐寒烟将身死当场,断无回天之术,这边的慕容霜儿已吓得哭出声来。
“莫要杀人。”刚刚苏醒过来的傅夕歌见沐寒烟身处危险,慌忙间捻起一枚冰珠,“嗤哧”两声破空清响,向平阴子扼住沐寒烟喉咙的手爪弹了过去,冰珠的冷风撩起了沐寒烟的刘海,竟以快若星矢的速度激射到了平阴子腕间,平阴子惊呼一声:“弹指神通?”忙翻手来拍。
间不容发间,沐寒烟抽身一闪,逃开了平阴子的控制,而平阴子的掌力却把傅夕歌弹到的那颗冰珠化为了气水,慕归二人引剑提爪抢攻杀到,三人瞬间又战到了一起,这边的傅夕歌因为刚才使用了弹指手法,导致力尽,狂喷一口黑血,再次晕倒了过去。
抱着奄奄一息的孙子,七尺壮汉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饶是他武功再天下无敌,他也挡不住这病魔的侵袭,挡不住这人间生离死别的痛苦,他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孙子,也许永远离自己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的孙子,哪怕孙子现在只需要的仅是一口气而已,但是,他办不到,他寻不到,这一口气,比千金还珍贵。
那年,兵发四川,那年,他举家出战,那年,儿子儿媳战死,那年,孙子傅夕歌在战火里出生。
在那年之前,他在军中上号称“不败神将”,是明军中的第一战神,一把刀打下了天下,一把刀横扫四方,可是,战神也有无奈。
作为军人,战场就是他的家,他的军队叫作“傅家军”,大明的半个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因为自己名声在外且武功高强,他的名声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因为如此,他被封作颍川侯,儿子们都娶了媳妇,还生了许多聪明可爱的孙儿,但是他最爱的孙儿,却是傅夕歌,那个在战场上降生的传奇。
好景总如昙花一现。
就在半年前,他十岁的孙子失踪后,他不辞奔波劳累,七天七夜在了荒山野岭寻找着,但最终却是音讯全无,就在他失去了希望后,孙子的消息却被燕王朱棣带回,当再次找到,他的孙子已经奄奄一息,目光是那般的哀伤和渴望,在他怀中渐渐黯淡,那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眼神,也是最撕心裂肺的眼神,他的孙子,似乎就这样要死在了他的怀中,作为天下第一的神将,他能怎么办?傅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