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圩阵前,南军兵部侍郎陈植见兵士有十分怕战,多有畏首畏尾之态,急忙慷慨誓师,痛哭流涕。无奈人心将散,兵士不敢趋前,陈植只好亲自率领着数千兵卒在与上万燕军努力拼斗。正在相持不下时,突然南军都督佥事陈宣竟在邱福的劝说下,引领着前方水师人马和船舶投燕军去了,左边阵地悉为燕军占有。陈植部下见了越加动摇,南军已频临溃败的边沿,十分紧张。
“兵将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辈向前,朝廷官军终会战胜……”陈植大叫着,摔开了满头白发。
在六圩水军港湾中,南军聚留着数千艘备用的战船。
燕二王子高煦正带着数千兵马在欲血奋战,与南军争夺港口,抢掠战船,以便渡江。
港口守备是陈植部下骁将金都督。这里战火纷飞,杀声动地,金都督满身血汗,正在港口炮台上挥军喊叫着。燕军多次冲锋,南军失去了前港数百艘战舰,但是燕军始终未能拿下后湾主要的船坞港口。
“将军!”正在此时,军师道衍上来告王子高煦道,“此港倘若强攻,恐伤亡太重,不如以计取之!”
“军师有何良策?”高煦急切地问道衍。
“贫僧曾闻朝廷兵部侍郎陈植的部将金都督乃是一员勇士,且有至忠至孝的品德,其母现住在六圩镇上,我等何不以其母来要挟他?”军师道衍道。
“如何为之?”高煦问。
“贫僧又闻,燕军大将邱福长相酷似兵部侍郎陈植,今陈植尚在江渚上游督军,刚到六圩,又去了瓜州,何不趁陈植未到,速令燕军大将邱福冒充陈植,将陈植部将金都督的老母擒来杀之,以激怒金都督,逼迫金都督反叛朝廷,并交出港口?”
“此计甚好!”高煦一听大叫道。遂吩咐部下,依计而行。
港口上,两军仍在奋战。虽然高煦的军力越来越大,但燕军在南军金都督英勇反击中,仍不能再前进一步。正在此时,金都督抬头,突然望见化装成兵部侍郎陈植的邱福率兵赶来,正觉疑惑。
“侍郎大人有何军令?”金都督向假陈植喊道,“为何突然到来?”
“金都督,你好不经心!为何失了前港数百战舰?”假侍郎骑马立在远处,向金都督高声怒道,“还不快速下台受罚?”
“麾下无能,此罪请大人权且记下。然而今日形势危急,湾内尚有数千战船要保,恕麾下暂不能马上离开炮台!”金都督答道。
“胆大的金都督,你要违抗军令?本侍郎即将拘你母为质!”假侍郎邱福进一步向金都督要狭,并且高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向金都督叫道。
金都督又大吃一惊,惊恐疑惑,久久未语。假侍郎邱福见金都督未及答话,忙将人头交给小校。
“难道金都督不认识此头?”小校将人头摔上炮台。
金都督愕然一看,原来是家母之头,立刻大哭。遂即狂吼着,引兵弃台而下。
“侍郎陈植,末将为朝廷欲血奋战,九死一生,亦不足惜。朝廷为何却杀了末将的老母?如此有负末将也……”金都督哭道。
金都督连喊带叫,对陈植万分痛恨,欲下台斩杀侍郎陈植。但是,当他策马跳下炮台到达门边时,只见假侍郎已不知去向,燕军却如潮水般涌向港口。一刹时,六圩港遂被燕军全部占据了。
“兵士们,我等投燕王去吧!”金都督无限悲愤,又见走投无路,只好叫着,引兵向燕营奔去。
刚到燕王军营门前,迎面被燕王子高煦挡住了去路。
“我等将投燕王,王子为何阻挡?”金都督问。
“燕王有令,降兵降将必须弃甲弃戈,自缚双手,匍匐入帐!”高煦道。
金都督等人只好依言进帐。然而,金都督等人未到帐门时,就听帐内一阵骚动。
“我儿差矣,金都督乃暴燥虎将,知我已设计害死其母,怎肯善罢甘休?还不趁早除了他们,以免生后患!”燕王在帐内大叫一声。
金都督等人听了大吃一惊,连呼上当,但未及退出,就听两边帐下刀斧手一涌而上,把他们剁成了肉泥。
此时,真侍郎陈植率军赶来援救,不幸六圩港已经失守,数千战舰,悉被燕军抢占。在奋战争夺中,不意其左方又飞奔来一彪人马,领头的正是侍郎陈植的部将陈宣。
“好个逆贼!你还能算我的学生?‘国难之中见忠臣’,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见了陈宣,老陈植怒发冲冠,一边叫喊着,一边举起大刀向陈宣砍来。
“恩师何必甘为建文帝那小子作殉葬品,‘识时务者为俊杰’呀!”陈宣一边招架,一边说道。
“老夫要与你这叛贼拼命了……”陈植骂了一声,遂举刀冲了过去。
怎奈陈宣力大无比,反而将陈植推下马来,倾刻斩下陈植的脑袋,并用衣服包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可怜一朝忠臣的兵部侍郎,竟不幸死于自己一向钟爱的弟子的屠刀之下!
在陈宣兵马的配合下,陈植及其所率领的千名兵马,也全被燕军杀死。
于是,燕军立即大振,舳舻衔接,旌旗蔽空,钲鼓之声,远达百里。江北南军开始溃退,向江南聚去。
南军都督佥事陈宣率众兴高采烈地来到燕王营前。
“启禀大王,我和金都督等人的所有部族兵马,业已全部归顺了殿下,而且,在下还外加一件重礼请大王笑纳!”南军都督佥事陈宣得意地说,“想必大王不食前言!”
“外加的重礼是什么?你要本王如何?”燕王笑道。
“重礼在此!”陈宣说着,并向燕王呈上一个布包。
“啊,这是?”燕王打开包,见一颗人头血淋淋地滚落下来,吃了一惊,并问道,“是陈植大人的脑袋?”
“正是!在下又为大王除了一害。”陈宣得意地说。
“那么,你要本王给你什么?”燕王立刻收起了笑容,怒问陈宣。
“百两黄金,外加一顶水师总督的乌纱帽!”陈宣说。
“本王记得陈植大人是你的恩师。是吗?”燕王明知故问。
“是的!不过,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再无此恩师了!”陈宣笑着说道。
“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连恩师都可随意杀之,你还有何面目要官要财?”燕王向陈宣怒道,“本王倘若用了你这等奴才,岂非叫天下有德之士笑骂终生?本王只能给你一刀了!”
“……朱棣,你不守信用。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个叛臣……”陈宣一听,知燕王翻脸不认帐,又怕又恨,立即疯狂了起来,不禁脱口大骂燕王。
“你也配谈信用?左右,还不将这个背信弃义的逆贼拿下去砍了!”燕王暴叫着,并说,“陈植大人是位忠臣,我决定将他厚葬于白石山上。左右,请从速将陈植大人的首级具棺收敛……”
于是,左右杀了陈宣,并送陈植首棺去了白石山。
江雾迷茫,芦叶瑟瑟,江南一叶扁舟飘来。船中只有两人。
“天可怜悯,圣人多舛。想不到我大明国民竟遭此难。”坐在舟仓里的陈老先生垂泪道,“我在三山门书楼上听说侍郎已经殉国,悲不欲生。”书楼掌柜陈老先生哭道。
“老先生与侍郎已是旧交?”坐在船头一旁的后生问,“能冒此险来为他掩埋尸骨?”
“非也……”书楼掌柜陈老先生哭道,“侍郎虽是我的同宗,但也只有一面之交,侍郎日理万机,无由相见。然而,仅此已足矣!如此忠贞烈士之躯,岂可暴露在荒野?”
“老先生说得好!”那后生道,接着又问,“听说侍郎已是无首之尸,老先生岂能识得?”
“可也!凭其一身独特铠甲,我全家人都能识得侍郎大人……”陈老先生坚信地说。
船到六圩,泊岸停舟。上来后,二人忙在芦苇边的尸堆中寻找侍郎陈植,找到后,即拉开大被子将他抬到船上。然而正当老人抬陈植时,眼前土坑上突然滚下一人,立时把陈老先生惊呆了。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其子陈新,接着他又找到了其孙子的尸体。”
“哦……”老人叫了一声,“原来我儿他父子都在此捐躯了!”
后生见了,忙上前扶着老人痛哭。二人挥泪掩埋好了烈士们的尸体,拖着疲倦的身躯,慢慢地向江边芦苇丛中走去。
接着,燕王兵临瓜州。
“将士们,本藩起兵‘靖难之战’就将成功,你等务必齐心协力,一鼓作气以破瓜州,
以便设祭江神,誓师渡江!”燕王挥兵大叫道,“南军仍在负隅顽抗,我等如何处之?”
朝廷御封平燕大将军盛庸,见燕王大军压境,急忙率领大军拼死抵抗,奔跑着向燕营杀来。怎奈燕军气盛,南军气馁,燕军大队已在下游登岸,余者数百健卒冲来,也使南军披靡。盛庸挥众防御燕军,燕军又南向强渡,盛庸引军穷追数十里,两军混战,盛庸率军策马再三杀入敌阵,斩杀燕兵数千。然而,当盛庸又一次引军冲锋陷阵时,却沿途反遭杀戮,南军七零八落,四方散去。
屡战不能打退燕军,盛庸仍不气泄。只见他再一次召唤部将,纠集残部十余万兵马,组织坚守瓜州。盛庸稍作修整,又一次挥兵插入燕阵,又一次拼杀,双方阵前已是尸体成山,血流成河,损失数千人马,燕军只得又一次撤回到六圩营内。
在六圩营中,燕王正为瓜州久战不下而恼,且怒道:“本来胜利唾手可得,盛庸小儿为何如此猖狂?”
“启禀大王,军师有计在此!”正在此时,忽然小校进帐禀报,遂向燕王呈上一书道,“道衍军师知大王忧愁,特令送上此笺!”
“哎呀!”燕王应声取信拆看,拍手称快道,“‘四面楚歌’——哈哈,军师神人也!”
“军师之意?”邱福不解地问。
“盛庸非等闲之辈,当以智取。哈哈,大江已成乌江,盛庸已成当年的霸王。本藩今日也要盛军‘四面楚歌’了!”燕王大笑着对邱福道,“速将与盛庸相熟的将士们找来!我要再作冲锋。而此次冲杀,只抓俘虏,不必争地、恋战!还要将娴熟演唱江南小调者找来……”
“原来如此!”邱福说道,“殿下是想放回俘虏,搅乱南军军心,再以吴腔弹唱,瓦解盛庸军心?”
“正是……”燕王道,“号令三军再三冲锋……”
随着一声令下,燕军又一次凶猛杀向盛庸大军,只杀得盛庸大营鬼哭神号,一遍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