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声中,傅夕歌整个人已聚起了浑身之力,贯冲了过去,掌心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下一掌:“羝羊触蕃。”
这是全力猛攻的招数,意欲以掌力内功加上全身的体重,以快速的步伐,让敌人避无可避,其姿态就如一只受到刺激的羊一样,不顾一切地想冲出栅栏,威力相当惊人。
而这一掌,却是击向了段子羽,段子羽一慌,忙掣剑出招,以挡傅夕歌的惊天一击,谁知傅夕歌掌风到时,竟又腾空而起,换了一招“飞龙在天”,他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是降龙掌法中最刚猛的一招,因从高空落下所以势大力猛,又依仗下落的掌风,逼敌人无法闪避只能硬接,先占尽下落之利再逼敌人对招,是强迫敌人正面拼力道的一招。
而就在这“飞龙在天”一掌还未击下之时,傅夕歌右掌在长空之中横斩了六道掌光,在缓住段子羽的攻势之时,瞬息变招,推出了六道狂傲无比的金龙,分别朝六个危险之处击杀而去,一时间整个大殿全被那龙影所充斥着,整个天地间像是只剩下金色的龙风在奔腾了,秦舞阳这六道掌风同时拍出,便是那名震江湖的龙掌之“时乘六龙”。
易经说:“时乘六龙以御天”。
这句话表示时间依靠驾驭着“六龙”的方式控制了整个宇宙空间。所谓“六龙”,指的是“宇宙大方”的六个面的中心有一开一合的现象,合的时候,其形象就是一个完整的“方”形,开的时候,“方”形的六个面的中心就出现一个“箭头”,此即为“六龙”,且六个“箭头”头部的“信”就是“六龙”的“龙头”,宇宙整体就这样不断地因“龙头”的延伸而得到膨胀,六个“龙头”之间的感应构成“方”,且“龙头”的延伸是以算术级数增长,而“龙头”之间的感应所构成的“方”的交点则是以几何级数增长。
创造龙掌的先辈,很巧妙的把那宇宙的理念融合在了掌法里面,创造出了这招技巧和威力并重的“时乘六龙”,傅夕歌一人横于空中,一时推出了六条狂龙,同时以同样的速度分袭六处危险之地,那扑向归影,妙弋,朱棣,马和,朱高志和众王子的众位突袭者,怎料到当空之上会横横斩下这六条金色狂龙,那是六条毁灭之龙,在狂龙的怒啸声中,哪些快要刺到目标的武器,全部被傅夕歌掌风拍出的狂龙横抓而起,抓得转了弯,变了形,狠狠朝着他的主人们还刺回来。
自己的武器刺杀自己,这真是全天下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刹那间,当先攻到的人已被自己的刀剑一下戳了个透心凉,后来想攻的见势不妙撤腿便逃,怎奈他们那武器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被傅夕歌的龙掌卷着,追着他们奔逃的身影狂杀了过去,无论逃得多快,逃得多远,都逃不过这霸道龙掌的绝命追杀,大殿上一时间逃的逃,跑的跑,叫的叫,死的死,悲风鸣鸣,鬼哭啸啸。
那六条巨龙像六条妖魔,追着那满殿的武林门人,残忍的屠杀着,在傅夕歌九阳神功的催动之下,竟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大力,在场的任何一个活体,只要它们要毁灭的,却然没有一个可以幸免,掌风,就像有了生命,变成了傅夕歌的六个帮手,那满殿的黑衣军,全是它们狂屠的对象。
末日来临了一般。
真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傅夕歌就像一个九天罗刹,在满殿的尸山血海中,咆哮着,怒吼着,浑身被九阳神功的紫金之光笼罩,血雨腥风,在他的狂屠之下盛开出了艳丽的花朵,血,如同爆发了的洪水,把整个大殿都快淹没了,尸体一个摞一个,一堆摞一堆,一排连一排,手断脚缺,肠穿肚破,脑浆崩开,四分五裂者比比皆是,满殿的死尸中,完好无缺的几乎没有。
什么叫惨烈?这就叫惨烈。
什么叫残忍?这就叫残忍。
一个人,要变成魔鬼,那是很简单的事情,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救天下,唯有屠杀。
屠杀。
再屠杀!
段子羽森然一笑,扬起了剑。
在浑身披血的傅夕歌身后,扬起了他手中的饮血长剑,口中狂啸道:“长剑灭光,万女消魂,拿命来。”
他话落,傅夕歌杀死殿上的最后一个黑衣人。
那一刻,天地间暗了下去。
只有段子羽的那惊天一剑和断魂一阵,双双攻击向傅夕歌的后背而来。
傅夕歌暴空起掌,功力狂聚,反身使出降龙十八掌最后的救命绝招,在最危险的时候使出,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在他有生存受到威胁时所生成而出的反应力道,自是非同小可,创龙掌的那位高人本来把这招取名为“履虎尾”,好比攻虎之背,一脚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头反咬一口,自然厉害猛恶之至,后来的传人觉得《易经》中这些文绉绉的名,说来不大顺口,改作了“神龙摆尾”。
是的:“神龙摆尾”。
一片可怕的黑暗像贪婪的魔鬼一样企图把整个世界吞噬掉,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像一条矫健的白龙,把乌云撕得四分五裂,又像一柄利剑把乌云划的七零八落,这道闪电像一支离弦之箭直射天空,在黑空里勾画出一道美丽的折线,转瞬间,天昏地暗,天地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魔的手中。
所有人都惊恐了,都不知道段子羽用了什么方法,把天地间的亮光都抽空了一般。
只剩傅夕歌那金光煌煌的一掌,挟裹着天地的巨威,呼啸着砸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掌风已裹着他全身的体力,在夜空中拍出了一条巨龙,但那龙头却是一颗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獠牙森森,吞吐着致命的杀气,映亮了黑暗中的段子羽的脸。
段子羽赫赫冷笑着。
他的脸孔处,飘出了一朵雪白的幽灵,那是一张脸,那熟悉的脸上,一对又黑又大、活泼而多情,差不多从来没有完全睁开过而总是半开半闭的眼睛,好像那个具有这双眼睛的人因为有些疲倦而懒得把它睁开似的,那双在浓密的睫毛下面显得阴暗了的闪耀着的灰色的眼睛亲切而注意地盯在傅夕歌的脸上,好像她在辨认他一样。
傅夕歌看着那张脸,失声叫了起来:“师妹。”
段子羽阴寒冷笑之下,手中的剑凌空一劈,随着那剑风的劈下,天地间又一次电闪雷鸣,剑锋吐出的一道闪电摆动着身躯穿梭在层层乌云之间,在昙花一现间,他闪亮了自己,那是一条如同蛟龙般的闪电横跨天际,但有时却又像一把锋利的剑劈向大殿,穿破了大殿的穹顶,瞬间发光发热,照亮大地,以无匹的巨威,劈斩向了傅夕歌。
闪电斩到傅夕歌身上之时,那星月儿头像的幽灵奔着傅夕歌的掌风,穿了进来,瞬间把他那无匹的掌力给化为乌有,最后迎着傅夕歌的胸膛,横穿了进去,傅夕歌发出一声惊呼,胸口一空,嘴中射出了一口鲜血,那九阳神功的天生之盾像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瞬间功力大泻。
他想勉力运功稳住,怎奈黑暗的大殿上瞬间飘荡起各种呼叫之声,他抬眼看时,瞬间崩溃,却听那些呼叫之声凄凄苦苦,幽幽断肠,竟是:“孙儿,儿子,宝贝,公子,师兄,夕歌,侄儿,徒儿,夕歌少侠”不等,而那些嘈杂的呼唤声后,却是那漫天的幽灵人头,傅夕歌含泪看去,那些人头全全飘忽不定,竟是他所有认识的人,但都是死去了的人们,他们是祖父,父亲母亲和师父,还有杨逍,秋鸿,樱瞳,星月儿和静雪等,整个大殿上都飘满了幽灵。
傅夕歌又惊又喜,伸手去触摸时,那些幽灵也欢笑着向他扑了过来,可一个个幽灵却像一支支无形的利器,横空穿过了他的身体,让他气血翻涌内力狂泻,口中的血顿时间狂吐而出,整个大殿之上只剩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灵欢笑声,无数只幽灵在傅夕歌体内横穿而过,傅夕歌像是一只被抛起的沙袋,被那众多的幽灵在大殿中抛来抛去,同时被毒血剑尖撩出的闪电撕扯着,摔打着,像一只垂死的猫,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他倒在血泊之中,仰面望着大殿之顶,指尖的三分处,是那柄陪伴了他多年的青魔剑,但此刻,他却始终无法接触到,身上的骨头几乎每一块都断裂了,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整个人被抛摔得体无完肤,气海中的神阳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比在王蛇园还严重,他,真的要死了,而置于他死地的不是别人,却是他日思夜念的那些父母前辈至爱的亡灵啊,此刻它们正像无数的魔鬼,在燕王府大殿之上向傅夕歌发出森森冷笑,像随时准备着扑下来把他给毁灭一般。
泪珠,在空中滑落,穿破了寒冷,“滴答”,在傅夕歌的脸上,绽开了美丽的,温暖的花朵。
泪珠之后,悄立着一个少女,她十八九岁的样子,手捧着一只玉竹,低头与傅夕歌,痴痴对视。
傅夕歌细看着她,只见这少女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竟是妙弋与明月青的合体,傅夕歌讶然了,张着嘴却无力说出话来。
那少女的美,映亮了大殿中的黑暗,她的泪水不住而落,颗颗滴到了傅夕歌的脸上,在她泪花盛开之后,她娇声道:“你起来。”
傅夕歌的心兀地一动,因为那声音太好听,太悦耳了,本已冰冷的五脏六骸间,似乎又回暖了起来,少女伸出了葱葱的玉手,向他的脸抚摸了下来,段子羽的剑光,盛开在了少女的头顶,再次映亮了漫天的黑暗,它挟裹着闪电,使出了终极一斩,势必要劈开那少女的身体,把傅夕歌一剑斩在剑下。
剑风猎猎,把那少女的衣袂秀发荡飞了起来,仿佛是死神的手,无情的抓向了那世间最完美的尤物。
千钧一发。
傅夕歌的剑芒,迎空刺上,青魔剑在他手中,似与他融为了一体,浑身的内力瞬间恢复,为了保护那个女孩,他再次握起了剑,或许是女孩的泪水,纯洁的泪水,温暖,而唤醒了他,让他有了重生的力量,让他拿起了剑,再次与正义站在了一起,一道金色的剑芒,没有任何招式,只是直直的一刺,一刺,迎接着那漫天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