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雪走出门来,左手合十对三人道;“各位既然已经到了门前,何不进小院品杯清茶。”
傅夕歌剑眉一凝,他似乎在哪听过这声音。他揖身对静雪道;“晚辈傅夕歌,见过静雪掌门。”
静雪正色回他:“傅帮主不必如此客气。”
傅夕歌与静雪的目光,竟又在空中交接了一下,四道精光悄然闪过,傅夕歌心中一震,愈发觉得前面这个人很是熟悉。
三人跟静雪走进了罗峰禅院里面,但见院内红梅树树,时值深秋,梅花含苞待放,而在那满院子的梅林中央,有一对小亭子,左边亭子里茶几上竟放着一套七弦琴,想必这静雪也是爱好琴乐之人,闲暇之余抚琴两曲,陶冶情操也还不错。
而在那七弦琴旁,竟端坐着一位年轻少女,生得唇红齿白,甚是清丽,她闻声抬头,竟撞上了傅夕歌看去的目光,傅夕歌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眼光暖暖,露出洁白牙齿,朗声赞道:“好琴,好琴啊!”
一瞬间,少女俏脸绯红,心中咚咚直跳,忙低下头去,不敢抬起了。
静雪走到院心,定住身子,站在那儿。
三人一惊,不知她为何这般,便也随她而站。
静雪未有转身,自顾说:“傅少侠,你师从张无忌?”
傅夕歌心中一震,竟不知静雪为何会突然这么问,而且亦清楚他的师父是何人,没法,他只得反问:“前辈如何知道恩师是聂政的?”
静雪缓缓回答他:“丐帮内功历代均属于阳性刚猛,但傅少侠你的内力却是极其阴柔,与那十多年前的张无忌,倒是如出一辙。”
傅夕歌冷笑:“那夜与我在大坪峰一战之人,原来是你?”
“傅少侠的武功在武林中可谓是出类拔萃之流了,但在我看来你若还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非得使用邪派招式才可,若硬习正派武功,必然自身相克,走向失败。”静雪平淡地说出这些话,没有理会傅夕歌的发问。
欧阳妙弋无声,向静雪跪了下去。
傅夕歌与沐寒烟一脸吃惊,不知她为何突然下跪,正想过去扶她起来,哪知妙弋一脸痛悔,望着静雪,道:“掌门师伯,你惩罚妙弋吧。”
静雪缓缓转身,眼角动了动,逼视着跪在地上的妙弋,面无表情:“本座如何敢惩罚你,你欧阳妙弋长了本事,竟敢欺骗全派上下了。”
“妙弋知罪了,所有的错都是妙弋一个人犯的,望掌门师伯不要怪罪傅夕歌和他的丫鬟。”妙弋一脸决然,看来是欺瞒峨眉派的事情败露了,妙弋这是在向掌门认罪。
“如何不能怪罪他,一个无名小子,自称丐帮帮主,这是如何的胆大包天?”静雪震怒了,她句句冰凉,逼问着妙弋,她不明白什么东西会让这个乖巧懂事的弟子如此胆大包天,公然欺骗了自己的门派,还要顽抗到底?
妙弋闭上眼睛,她不愿看到掌门师伯那心丧若死的表情,但是,她也不想背叛自己的心。
她说:“我没有欺骗谁,在我的心里傅夕歌就是丐帮帮主,只有他才能拯救丐帮,只有他才是那个盖世英雄,就算我得了妄想症,师伯你处死妙弋吧,妙弋死亦无悔。”
静雪怅怅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深色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傅夕歌扑通一声跪倒在妙弋面前,泪水顺腮帮而下,他抬起双手沉沉搭在那少女肩头,深深望着她:“妙弋,傅夕歌发誓,这辈子绝不让你失望。”
他眼中的光,刚毅而坚定。
妙弋睁开眼睛,与傅夕歌痴痴对视,看着他那自信的眼神,她竟然笑了,会心地笑了,不管什么了,她动情的说:“傻小子,我信,我欧阳妙弋永远对你有信心。”
天高云淡,日和风轻,蓝色的天穹中,静雪似乎看到了一张脸,在与她对视,让她本也平静如水的心,再起波澜,那刻,她竟想到了许多许多许多,多少过往,如这云烟般飘散,为何,就不能原谅一下年轻的人呢?
或许他们心中只是有一个梦想,但是,却因为世俗的一念,就会把之生生掐断。
如此狠心,佛祖也不会同意的。
静雪扶起了那一对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谁也没资格去责怪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谁也没权力去干涉一桩美好的感情,今夜月色美,你们可去洗象池看看。”
傅夕歌与妙弋对视一眼,知道静雪原谅他们了,正要再次跪地感谢,静雪却拂尘一扫,双掌合十,笑而不语,别过三人,自己回庵去了。
静雪师太看了看护琴的少女,竟见她眼眶红红的,目中也有泪花,不禁问道:“思若,你是怎么了,有哭过吗?”
少女回答:“师父,徒儿只是伤感那枝头花朵,一生只有一季,一季只有一春,叹这生命渺小,端是无声无息就失去。”
“本是无求,有何苦痴痴呢?”静雪长长一叹,悠悠说道。
这师徒二人的小院,一院红梅含苞待放。
这对于傅夕歌与妙弋来说,只是虚惊一场,而对于沐寒烟,算什么呢?此时她想哭,也想笑,但不知为谁而哭,为谁而笑。
有一种牵挂,叫做我牵挂你,而你却牵挂着她。
已是十月中旬,秋意愈来愈浓,天府大地虽温润潮湿,但早晚的温差还是比较大。
而在这峨眉山上,更为明显。
到夜间,大家都添了厚实的棉衣,傅夕歌因为妙弋在山下就为他备足了衣物,故无寒冷担忧,今晚入夜,一轮明月早早便高悬于天空,云雾散去,整座峨眉山笼罩于月华之下,清辉几许,淡而不俗,傅夕歌见这月光如此曼美,却无睡意,便披衣而起,推门出来。
那月光之下的峨眉山各峰,更显深邃宁静,犹如一位沉睡的仙子,安静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傅夕歌提步而走,穿过伏虎寺后门,便到了门外广场之上,一道汉白玉石阶,层层延伸,直往那山顶伸去,傅夕歌想此阶定是峨眉山著名的钻天坡了,从此坡上去就到了峨眉山金顶,便可登高观远,感受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爽霸气,想到这里,心上痒痒,不禁踏步走上那天坡的石阶,望上走去。
一个人,月色之下,如同走在那琼楼玉宇里面一般,心中顿时万般空灵,恍若自己也成了仙人,在若梦似幻间品味这极美的景致。
他数百余步登完了钻天坡,在钻天坡顶端,竟见有一个水波微漾的小池置于山腰间,而那池子边上,竟有一位少女侧身而坐,月影倒映,碧水清华,犹如仙女临凡,已然脱尘之物。
那池边少女一双晶亮明眸,明净清澈,灿若天空星子。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对自己竟痴痴傻笑着,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仿佛那所有灵韵都溢了出来,一颦一笑间,也可醉了这世间。
“妙弋,你怎么在这?”傅夕歌问到。
原来池边痴笑的少女,竟是那欧阳妙弋,妙弋应声回过头来,看着那月光下的傅夕歌,身形更挺拔了些,一层银光镀在他那白皙的肌肤上,闪着微微的莹彩。
她笑意未减:“我在打赌,今晚会在洗象池等到你的到来,你当真来了,所以便开心的笑了呗。”
“峨眉月色,真是世间最美,再配上你这人间仙子,画面美得我都不敢直视。”傅夕歌心中一时舒畅,脱口赞道。
妙弋说:“傻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开始学会哄女孩子啦?”
“天地可鉴,傅夕歌当真没哄你,谁让峨眉派月色这么漂亮,欧阳妙弋如此惊艳,而我刚好看见了月色中的你,所以就实话实说了。”傅夕歌一脸正经的表情,他手指向空中明月,对妙弋说着肺腑之话。
妙弋自然欢喜不已,她眨眼微微一笑,灵秀得不似凡人:“好吧好吧,好话留着以后慢慢说,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她扭扭细腰,提裙站起来,月光之中,那亭亭玉立的身材,犹如月下的玉女峰那边婀娜多姿,一袭宽松的带绒大氅轻披于她娇俏纤细的肩头,锁骨直挺玉颈光滑,肌肤如水秀发似墨,她婷婷走来的身影,如那月中嫦娥曼妙非凡,她挽起了傅夕歌的手,踩着如水的月华,两人走到了水池边上,在池边依偎着坐了下来,妙弋对傅夕歌说:“咱们今夜,就好好品品这洗象池的月色可好?”
傅夕歌微笑着点头:“夜色佳人,当然好啊。”
此刻,月辉正盛,皎洁无比,那奇大无比的月盘高挂空中,犹如一个银子做的烧饼,端端照耀着世间万物,是那么温柔恬静。
而月夜下,云收雾敛,苍穹湛蓝,千山沉寂,秋风送爽,月亮高挂在洁净无云的碧空,唯有那英姿挺拔的冷山树林,萧萧瑟瑟,低吟轻语。
“傻小子,你舍得离开峨眉山,舍得离开我吗?”欧阳妙弋望着那疏影,一时间感概颇多,她眼波流转,回头盯着身旁的傅夕歌,傅夕歌心中已经醉了,他柔声说:“今生就算身不在此,心早已埋在这峨眉山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