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七年,秋。
众多朝臣纷纷依附于左右二相两派,双方的争斗白热化,皇上****纵情声色,大龙朝的江山已是摇摇欲坠。
九月,龙祁钰带领一众诸侯,一路过关斩将,连日来连续攻破大龙城多座城池。
同时,原本滞留龙城的蒙古王悄然回封地古都,更下令放龙祁钰大军入城,使得龙祁钰在五日内连续攻破三座城池,一路挥军南下直至幽州城外。原本就拥护龙祁钰大军的百姓们更是打开城门,夹道欢迎大军入城,令龙祁钰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幽州城……
消息传来的时候,朝堂上的群臣无不面露惧色,全没了平时的镇定。
“你说什么?幽州失守?!”原本昏昏欲说的皇帝听到这句话,一双眼蓦地睁开,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怎么可能这么快……怎么可能……”
满室沉寂,无人敢轻易出声。
当初龙祁钰谋反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但谁也没有料到,短短几个月,龙祁钰大军就迅速攻破大龙朝多座城池!
“几年前安豫王就一直将龙祁钰带到战场,如今想来,他可能是早已料到今日!”在一片窒息般的沉默中,左相重重一哼。
龙椅上的皇上面色更加难看。
“皇上,如今龙祁钰那逆贼已经进了幽州城,这……”眼底掠过一抹精芒,右相沉吟片刻方道,“龙祁钰大军的人数并不足以与我大龙朝抗衡,依臣看来,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应当就是沧州,一定不会轻易如愿!”
“右相大人何出此言?”翰林大学士困惑地问道。
“诶?刘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秦太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哦?秦大人但说无妨。”
“若想攻入沧州,必定要先过阴山,而这里……正是我方的优势。”
沧州地势险峻,一边与阴山相连,一面则发源于沧江。阴山地势陡峻,易守难攻;沧江汹涌澎湃,两岸皆是悬崖峭壁,两边联合起来便成了最天然的防护栏,因此沧州又被称作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闻言,左相不禁嗤笑道:“依秦大人的意思,难道我们就无需着急了?”
大殿正中央的皇上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略一思忖,右相颔首道:“臣认为,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能够与龙祁钰抗衡的人,否则我军的胜算仍是很小。”
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皇上皱眉道:“右相可有人选推荐?”
右相微微一笑,眼底精光乍现。“皇上怎么忘了,宁将军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的话音敢刚落下,在场的人的目光唰地转移到宁珂身上。
在主将龙祁钰叛逃后,作为副将的宁珂被提携上去,成为新任镇军将军。
任谁也知道宁珂曾是龙祁钰的副将,此时让他去与龙祁钰为敌,这不是摆明让他去投降吗?
众人或质疑,或不屑的眼神自宁珂脸上一一掠过,令人意外的是,不论周围在说什么,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自顾自的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瞥一眼他,皇上犹豫着开口:“宁将军……”
“臣在。”宁珂大步上前,单膝跪下。
环视大殿,其余人不等皇上眼神扫视到自己身上就纷纷低下头,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怕突然被点到名字。
大殿内一时静若寒蝉。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又很快恢复如常,沉声道:“这次……这次朕就命你去沧州相助吧。”
“臣遵旨。”宁珂微微凛神,领命。
不等他起身,皇上忙补充道:“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至于你府上的人……朕会派人好好照看。”
他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沈容和禁不住抬起头望去,正好看见皇上眼底一闪即逝的异彩,不由得一怔。
似乎听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宁珂煞有其事地应道:“臣一定不辜负皇上期望!定会守住沧州!”
“如此甚好。”皇上扯开一抹笑容。
左右二相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冷蔑,拂袖背对着背转过身。
夜幕降临时,外面突然下起了下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身上,带起沁骨的凉意,给炎热的夏夜送去了一丝凉爽。
一名身穿蓝色长袍的小太监匆匆跑入长廊,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暗暗舒了口气,继续绕着迂回长廊往皇宫深苑走,直至走到一座八角凉亭外。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小太监对着凉亭中的人低声说道。
从天而降的雨丝在天空中铺开了层层雨幕,和着凉亭周围垂下的纱幔,越发看不清亭中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看见那人背对着他坐在里面。
“我知道了。”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凛冽,令正偷看亭中人的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就地跪了下去。
不敢再看那人一眼,小太监冲着亭中朦胧的身影颔首道:“奴才告退。”说罢匆匆转身离开,丝毫不敢停留。
待到小太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亭中的人才徐徐起身,却是静默着站着没有动。
“大人……”亭中不知何时出现另一道黑影,对着那人恭敬地拜倒。
“传我的命令,今夜若是败了,提头来见。”听似慵懒的嗓音,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是!”
屏退那人,原本站在亭中的人缓步渡至凉亭口,一柄折扇轻轻掀开朦胧的纱帘……
下一瞬,一张俊美至极的容颜赫然出现。
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薄唇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左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右手心,缓步走出走出凉亭。
这人,正是秦观。
秦观渡着悠闲的步子走到对面,一身红衣在夜色中渲染成深沉的墨色,最后在紧闭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付秋堂,是禁卫营在宫中的地方。
门外,数名身着黑色盔甲的守卫把守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就这么对着秦观拱了拱手:“副统领,大统领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
眸底迅速掠过一抹异色,秦观不动声色的敛了眸,对着几人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语落,他神情自若的走上前,没有犹豫推开两扇房门。
“吱呀——”
房门应声而启。
屋内正坐着十余个人,围拢在桌前玩行酒令,一群人玩得正酣。
听见开门的声音,桌边的人纷纷回头,看着秦观悠然踩着步子而来,其中一人笑道:“喂!秦副统领,你要是再不来,这几坛美酒可都要进了陈越这小子的肚子了。”
“你小子!胡说什么呢!”名唤陈越的男子笑骂一声,主动将身边的位置让给秦观。“副统领,请坐啊。”
周围几人纷纷往旁边移,好让秦观能够入座。
秦观脸上表情不变,站在门口没有动。
原本坐在桌前跟其他人大口灌酒的黑衣男子回过头,皮相生得并不差,却被左脸颊上一道长及三寸的疤痕给破坏了,看上去极为煞人。只听他不耐烦地喊道:“秦观,你小子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你再不来我们都快把酒给喝光了。”
视线自那人脸上静静滑过,秦观一挑眉,漫笑道:“难得见到陈大统领也这么玩忽职守。”
那黑衣男子正是禁卫营统领,陈留守。
一双鹰目极为犀利,陈留守直接将桌上一坛未开封的酒扔给秦观,“现在只管快活快活就好,别提其余事情!”
“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用扇子一头轻轻一惦,那坛酒便轻松落入手中,秦观直接拿着酒走到桌前坐下。
酒一开封,顿时有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飘出,秦观深深嗅一口,笑道:“这是……在地下埋了整整二十年的陈年佳酿,好酒!”
陈留守哈哈笑道:“就知道你识货,所以才专程留给你的。”
秦观但笑不语。
“别光顾着说话,来来,都喝酒!”陈越直接取过秦观桌前的酒,给其他人的酒杯里注满。
桌前的人纷纷举起酒杯,秦观自然也不例外。
陈留守将酒杯和秦观的重重一碰,笑道:“来,干一杯!”
秦观淡然一笑,在他的注视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陈留守微醺着眯着眼睛,对着的秦观笑道:“秦观,你来禁卫营几年了?”
秦观看他一眼,如实应道:“五年多了吧。”
陈留守笑了笑,握着空杯子的手紧了紧,“你小子在禁卫营这几年可说是风生水起,我当初做到大统领这个位置可用了整整十二年,你五年就到了副统领的位置。”
目光在他将杯子越攥越紧的手上掠过,秦观避重就轻的答道:“这都是兄弟们给面子,才会让我当上副统领。”
陈留守听完又是一笑,笑容却隐隐夹杂着一丝狰狞。“我听说你和那个沈容和关系挺好的。”
他说得意味深长,秦观眸光微微闪烁了下,眸底一片潋滟,令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沉吟片刻,他才开口:“你似乎喝醉了。”
陈留守的笑容却是越发狰狞,猛地用力抓住秦观的手,轻佻地哼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跟那小子分明是断袖!”
他的话不大不小,足以让其他人听到。
秦观却是神色不变,淡淡地说:“你喝多了。”
“你以为当真是兄弟们敬你?我告诉你,你之所以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全是我陈留守罩着你!”
挑了挑眉,秦观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眼底尽是邪佞,陈留守哼笑道:“今天我把话给你挑明白了,我不管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意思,反正你今天别想干干净净走出这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