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0级,湿度71%,雨下在深夜里。
雨就是泪,泪就是雨,无声无色地从冰冷的天空中倾斜下来,淹没了春熙市人迹罕至的野郊,那些沧桑、森严的钢筋水泥的面庞。偶有闪电划过,把天幕都撕裂,却还是那般细水长流的静寂与冷清……
荒村的山林深处,干涸的芦苇荡后,用枯枝乱木堆积起的柴火,沿着天空发光的轨迹,白霜的轮廓瞬息万变。其后是阴暗的巨大厂房,厂外数双好奇的眼睛交汇在群星编织的夜空下,冒着这倏忽、诡异、比鹅毛还轻浮的细雨。
这里是隐遁在深山中景德龙的秘密工厂,漆黑、简陋、破败而布满潮气的高墙外,几个雇佣的工人看着邻近初冬浑浊的暮色,摩拳擦掌守在各自的哨位闲聊着。
“诶,你们说,景大老板让我们搅拌打磨的是什么东西?它晶莹剔透,夜里能发出蓝幽幽的光,拌在黑乎乎的浓浆里,打磨的时候只准用最土的钻子锤子工具,动作还不能大,还让我们带上防毒面罩、不准我们说话。”
“也许是一种新的****吧?”
“喂,你们几个难道不觉得这雨下得太突然、太安静了吗?”
“不就是场雨吗?有什么值得探讨的。”
“这几天夜里我站在这工厂外面看守,总是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视线恍惚,看着这外面的林子啥都看不清。”
“讲冷笑话吧你?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工厂外围夜里不准点灯吗?”
“我可没开玩笑,守了这么些夜,连周围林子支条的数量我都数得清,怎么会突然不适……不瞒你们说,前几天夜里我一个人守北面的时候,亲眼看见一个白影子在树林里晃来晃去,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地方有点邪啊!”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别吓唬人啊——”工友们都担惊受怕、不满地推开这唠嗑的人。
片刻,周围枯败的枝桠之间,隐现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苍白的影子,又被那人的眼睛逮个正着,他激动地大喊,提醒身边的人:“你们看——那白影又出现了——”
“……什么呀?在哪儿呢?我说你鬼故事看过了,还是生病了呀?喂……啊……”旁边的一人环视四周无事后,正回头调侃地拍着他的肩膀时,看到的不是什么工人的脸,而是一个白皑皑的人影,从头到脚都是白,而工人却倒在一旁的血泊之中,那人惊恐地大叫了两声之后,心脏就被冰冷的利器贯穿……
“吵什么吵——不知道大晚上加班加点,这粉尘噪音太大就会扬起来钻你鼻孔要你命啊——”工厂的监工循见声音,还未走出厂房,就在里面怒斥着。
一旁的随从劝解道:“头儿,别出声,这会儿您还在厂里头!要不是天冷,淋了些冰水在永恒紫粉上让它们暂时凝结,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在这儿发疯。”
“……出去看看那群乡巴佬在搞什么鬼名堂。”厂房大门缓缓移开,明亮的室内光夺门而出,众多凿砍声随即从内隐隐传出,原来厂房是虚有其表,内部别有洞天地在秘密运作,监工和几个随从们走出来关上门,摘下防毒面罩,看到外面岗哨的情景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外面一群看守人员竟倒在地上一片,身受致命伤、血溅四野,唯独只有一人幸免,呆然矗立在事发现场,“是谁干的……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他见那人不回应,走近去只是轻轻触碰,那人便僵硬地倒地,原来也是个死人,突然间,又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凶狠地扭住头颅,颈骨清脆地断掉。
杀死这些人的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戴着简朴的白色兜帽,低垂的帽檐下,半露着更加神秘的乳白色面具,面具上一抹弯弯的嘴形无止尽地冷笑;她穿着复古风的纯白长袖衬衣,外套同色的麻棉背心,左肩挎灰白革质披肩,挂上平绒斗篷罩住左臂,银白色的排甲围于腰间,携带一排小包系于腰封,其下是联结外套的批腰,像燕尾一样针织细腻,腿部及高筒革靴依然柔亮白皙;她踱步,斗篷与披腰盈盈飘动,现出一样的左右臂,戴着厚实的银白袖套腕甲,手心一侧,一把沾血的袖箭收在其中,她一身俱是皎亮的白色,除了袖剑上污浊的血,每一寸都像初冬的水,洁白无瑕。
这个像冻雪一样冷酷的女刺客,唯独没有血淋监工,却小心翼翼地提起他的腋下,向厂房大门挪去,抬起他立定身体,门外暗藏的扫描仪即刻令门开启。
门前“啪”的一响,惊动了还在暖黄灯下、加工线上、湛蓝的盆钵之间数以百计的工人们,见门前的监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数人放下忙碌的身段迎去,察觉他颈断身亡,又看到厂外浑噩的血色一片,惊恐地反锁上门,流言蜚语漫开一阵,再无心工作。
“你们吵什么?怎么都不工作?”嘈杂声中,加工线整齐划一的桌面深处,里间的门悄然打开,走出个打扮整洁的女子,冷傲的面庞打量着这些瞬间沉默的工人。
“柴柴柴柴柴柴……摘香大大人,监监监监监……工他,他他他他死了……还还还有外……外面……”其中一人吓惨了。
柴摘香走近搁置进来的监工尸身,脚踩在他头上捋动,低视那腥红的颈间丝毫不畏惧:“是谁干的?”
又一人神经兮兮道:“护法大人,刚刚外面一阵吵闹,监工率人出去察看,回来时只身死在门口,小人关门时看见外面岗哨亦惨死一片!今日夜里刚从外换班进来,就听人说林中常有白影出没,恐……恐怕这林子里是闹鬼了,出去的人都没好事!”
柴摘香冷笑道:“哼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大无面教之地撒野,大半人带上刀斧、电灯,随我荡平周遭山脉,见有任何外人立即逮捕!剩下人锁好大门,加紧工作,务必保持安静、保证景大人安睡。”
命令一下,厂房几近倾巢而出,踏足山间,众多灯盏照得林子如同白昼。
厂房内一切恢复平静,些许人再进入工作状态,却接二连三莫名其妙地死在桌案上,余下一人正要惊恐大叫,就被一只有鹰爪般指甲的手捂住了嘴脸。
那人拼命挣扎扭头,瞥见身后是个一身白衣,戴兜帽面具的怪人,不明白她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就是那个白影,不许叫或反抗,否则我就切断你的喉咙……”那人发出细小严厉的女声威胁道,另一只手掌轻轻扬起,腕上立刻弹出一把血腥的袖剑架在他脖子上。
工人不敢再反抗,怪人瞥向宽大厂房尽头的里屋又问道,“告诉我,厂房的里间是否有暗道隔层、守卫陷阱?如何破解?”
“别……别杀我,我全告诉你……”
“摘香怎么还不回来睡觉……”正在工人就犯之时,里间走出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壮汉,他揉揉迷蒙的眼,看见加工线上一片狼藉,不免惊诧:“你是谁?”
“天罚骑士——白虎。”怪人答道。
那工人激动道:“阿楷哥,快救我——”
阿楷不作多想,直接掏出手枪,朝工人和白虎连发,工人腹穿倒地,却不见白虎人影,突然一阵萧瑟的风迎面而来,他拿枪的手腕就被划出血口,手枪摔落一边,白虎竟又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飞扬起袖剑。他震惊地后退几尺,白虎则顺势而上、穷追猛刺,只好不顾流血不止的手洒血而拼,臂斩拳冲逆袭这女人,几招下来,她倒没事,自己却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被她轻盈飘渺的身姿所迷糊。
眼看全占下风,阿楷便心生逃意,抓起桌案上一把永恒紫粉,抛投向白虎,她急忙闪避,只得眼睁睁看着阿楷跑到里间反锁住门。
“恶贼!哪里逃?喝呀——”
柴摘香巡逻没多久,山上就出现一大片白影,如飓风海啸般碾压树林,朝人群疾驰袭来,人们刚看清楚是个戴兜帽面具、一身白衣、健硕的身骨抡着一柄大铁锤、骑着一匹头上长角的白马的人时,众多人就成了锤蹄下的亡魂,余下人纷纷乱了阵脚抱头鼠窜,那马上的人便苍劲有力地大喝。
“不准逃跑!”柴摘香稳住士气,挺身而出,“你是谁?”
“天罚骑士——玄武!”马上的人稍停下凶悍的攻势,气魄依旧逼人道,“来吃吃你爷爷的铁馍馍看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