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的旋风,没有烟雾的天空,没有醒的野兽,没有迟归的旅客,寒夜让大九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闲自得。百里一莹在镇上的宿舍里打开窗户透气,恍惚间竟感觉黑漆的外面晃动着飒飒的人群,其他人皆在休憩中惊醒,还发现欧阳玉爵不在屋内。
“欧阳玉爵去哪了?”百里一莹问其他人道。
“不知道,联系不上他。”栗莎给欧阳玉爵的通讯设备呈关闭状态,“……外面是怎么回事?”五个人伏在窗边,看着外面夜深还这么多人实在蹊跷,换上刺客装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就是这里吗?”当阴不律如约带着欧阳玉爵混进参加月贡的人群,进入一个秘密山洞跟着队伍下跪时,欧阳玉爵并没有看到有任何法师到来,除了附近村寨的土家族人,只有空旷的祭台和台上像颗肉球似的浑沌神的石像,紧接着他就被藏在洞窟顶部的铁网坠下来暗算,又将他吊到顶部,然后只面对下面阴不律和土家人讳莫如深的冷冷的目光,“为什么?”
阴不律无力地解释道:“对不起,阿信哥,如果我背叛无面教,我的母亲一定会被他们杀死的……”
很快,一个披散长发、交领大袖的古怪男子闯进来,想必就是那两个巫师之一,他看着被网束缚得姿势凌乱的欧阳玉爵,诮笑道:“哼哼,又是一个敢于和我大无面教作对的狂徒,下场……不会这样一直很舒服的。”他看着欧阳玉爵似乎根本不害怕的样子,恫吓道,“等祭神典礼举行完毕,油炸他的四肢,再一点点敲成碎片来审问——”
“拜见仁秋大师——”阴不律如见神明,跪拜在地不断叩首。
仁秋领略阴不律的愚忠,赞赏道:“干得好,阴不律,你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令我非常欣赏,但是你要记住,你会在将来经受住更多的考验。”他随即向洞外喊道,“把人带上来——”一群黑袍教徒就带着抬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进来。
“妈妈——”阴不律顿时失色地惊叫道,毫不理解,想要冲过去却被仁秋阻止,“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把你妈妈当作上贡给浑沌神的祭品了——”仁秋满眼都是毫无人性的狰狞。
“我为你们无面教做了这么多事,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我妈妈?快把她放下来——”眼看着教徒们无情地把妈妈放到了祭台上,阴不律被逼哭了出来,“呜呜……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妈妈——”
仁秋不耐烦地把阴不律击倒,踩在地上一阵暴踢:“哼——你这臭小子,这么快就经受不住考验了?别他妈不识好歹!把你妈妈献给浑沌神,可是你无上的光荣——”
欧阳玉爵透过网子,看着阴不律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凄楚,想起了自己七岁那年流落大街时被服装店店员殴打的情形,当时和他是一样地痛恨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正,受不了它的残酷折磨……
“根据我教上级的指示,新一轮的圣战就要开启,混沌神和廪君即将再次降临大地,带给我们获取一个崭新而光明世界的机会,借这次月贡的时间,我们仅以敬献镇上最美的女人,来报答神的恩惠——”
“勇猛无匹的浑沌神和廪君啊……赐给我等毕兹卡安稳而纯美的世界吧——”
仁秋蹿到祭台边,在阴不律母亲的身旁挥动匕首大跳巫舞,土家族的人们则在台下愚昧地恭敬崇拜,竟然会把廪君和无面教混在一起信仰,情节简直荒诞不经!
当仁秋开始割阴不律母亲的衣服,准备开膛破肚时,洞顶的吊网突然爆裂,人们惊异仁秋面前的祭台,在一瞬之间已经被闪现出来的欧阳玉爵挡住。
“你你你……”仁秋吓得哑口无言,手就被欧阳玉爵抓住,狠狠地拧掉了手上的匕首,疼得他凄厉地大叫,“啊……快护驾——”教徒和土家人纷纷围上台前,阴不律趴在地上惊讶地看着欧阳玉爵并未把仁秋当作人质,而是直接把他扔向人群,游刃有余地独自面对攻上台的所有人,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满面桃花开,保护阴不律的母亲,一根毫毛都没让他们碰到,竟如此所向披靡,他心中不禁泛出对欧阳玉爵的无比崇敬和对未来的希望。
看着所有人被欧阳玉爵打倒在地、无力起身,阴不律放松地爬起来,跑到他母亲面前,将他母亲抱下来,面对欧阳玉爵很是惭愧:“我背叛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助我?”
欧阳玉爵庄重地告知:“阴不律,你看好了,命运就在我们自己的手中紧握着……”他伸出袖剑向身旁轻挥,浑沌神石像瞬间四分五裂,“不是由这些子虚乌有的鬼怪来决定的,从今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阻挠,你都要坚强,都要相信自己,用自己的双手打拼过去、保护好你的妈妈,美好的未来永远来得及!”
阴不律开心地笑了,从未笑得那么开怀:“嗯,阿信哥,谢谢你,我一定会……”这时仁秋偷偷冲上台对阴不律下毒辣的一手,却反被欧阳玉爵再度抓住一顿暴揍,阴不律紧张提醒道,“不可以再殴打他!一旦他承受了过多的攻击,他体内的感应钥匙就会检测到,自动视为受到威胁,变成定时炸弹自爆——”
欧阳玉爵听后,立即用绳套把仁秋打包起来,仁秋气急败坏地骂阴不律道:“你这小孽畜,我要诅咒你——”
此时某座山岗上孤零的村寨空地上,烧着艾条的篝火纵横,聚集了一大群青丝头帕、左襟大褂的土家族人和教徒,共同搭摆手堂、插幡旗、设筵宴客、分成龙凤旗队,静静地跳着活泼律动的摆手舞,给舒舒服服躺在锦织铺盖上的巫师无灰欣赏,全不知栗莎等五人已经在光学隐身罩的帮助下混迹在其中。
“仁秋那个混蛋,通过教内关系,已经当了连续几个月的月贡主管,再这样下去,同是一个官位,贫富差距就越来越明显了,所以我就跟他错开,先下手搜刮其他村寨的贡品。”无灰大炫自己偷贡的才能。
“无灰大师英明!”手下阿谀奉承。
无灰吃饱喝足,起身把寨民们整顿成队列,开始亲自逐个地清点财物:“小黄,你下个月可以啃馒头咸菜撑过去了……小黑,你接下来可以喝西北风或者上吊自杀了,因为你每个月的产量还没有我一餐塞牙缝的多……”他带着人手一个个搜刮着,轮到一个身体不断痉挛的痴儿时,不禁无奈道,“至于你,何一鸣,几乎每次我都可以看到你那令人蛋痛的鬼畜身影,但你是这里镇长的远房亲戚,我捞不到好处又不能动你,所以你就尽量乖乖呆着,别惹事……”
看门放哨的手下突然闯进来急报道:“报告无灰大师,林业局的巡山人看到我们的篝火,想要上山盘查!”
无灰毫不放在眼里:“呸!妨碍咱雅兴的都是渣渣——马上让那些人去喝刚倒进沼泽地里的洗脚水——”
不知道何一鸣哪根神经又出了问题,抽走篝火里一根滚烫的艾条,就叫骂着往无灰头上拍:“渣渣——渣渣——”弄得无灰灰头土脸地四处躲窜。
“哈哈哈哈!”百里一莹忍不住在暗处笑出声。
制服了何一鸣,无灰恼羞成怒对人群大喊:“谁在笑?谁敢笑我无灰,我可是你们的衣食神明!快站出来,饶你不死——”
“我在这儿呢——”一个磁性的声音突然从摆手堂的顶上答道,众人抬头看去,竟是一个在风中长长舞动的披风里高高矗立的绅士,他头戴黑色爵士帽,身着一套黑色晚礼服,红色蝴蝶结唯独绽放光彩地点缀在里件的白衫领上,面容只看得到泛着月光的冰冷面具和尖锐如针叶的薄嘴唇。
人们呆愣一时,有人开始对这感到难以置信了:“……啊……欧阳玉爵?这不可能——”
穆晴天从腰间拔出对剑,勃发的英姿飞下堂顶:“没有不可能出现的正义,只有不可能躲藏的正义,当我出现之时,便是你们躲藏逃窜之时——”
“说什么胡话,拿下他——”无灰号令之下,寨民和教徒们纷纷就地取材大刀阔斧地袭来。
那一时,穆晴天如飒沓拂柳的轻花心进人群的间隙,躲避镰刀锄头和烧灼的木炭间,更用手上的虚空凝界剑包罗万象,缠绕拖拽几个寨民教徒的武器和他们的手,旋转着冲撞、掀倒大片人:“嚯……”敌方人群里像生起了一片藤本植物的狂澜,同来的其余四人更暗中相助,凡与穆晴天接触就陆续被淹没而欲罢不能。
无灰和其余人顿时害怕地朝寨门外逃跑、呼叫援兵,却突然间发现寨门寨墙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无法通过,无灰惊叫道:“难道是我糊涂了?今儿个明明没下雪啊——”这里已然被栗莎的瞬息寒冰阵拜访过了,无奈之下,他又带着手下冲进寨中零落繁复的民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