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黑水池是个什么地方?它在哪?”
“……”老伯伏在桌上托腮,一听到欧阳玉爵的话,瞬间表情凝滞、沉默不语。
欧阳玉爵看不懂老伯此时的表情:“……怎么?您清楚吗?”
稍许,老伯又正常起来:“向我打听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通常通过两种方式……”他说着,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扑克牌,“看看这叠牌,有红色也有黑色,红色象征庄严肃穆,黑色代表高雅和与众不同。当我把这叠牌拿在手中摇晃几下后,如果都变成了红色牌,你就必须付一个我满意的价格,不还价;如果都变成了黑色牌,那么你就得和我玩博彩、猜点数之类的小游戏,胜了就可以免费得到答案,输了就一个字也别想知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现在由我来向你揭示……”他说着将牌在手上挥了挥,再铺开到桌上,原本红黑的杂色竟全都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结果,不必付钱,但是未必容易,因为和我游戏的人从来没有赢过的,你还需要继续吗?”
欧阳玉爵毫不畏缩:“没问题,老板尽管安排。”
“好,有勇气。”老伯收好扑克,又从桌下拿来两只骰盅,二人各一只,每只骰盅里都有三颗骰子,“咱们先比大小,三盘为定,首局我做庄,比小。”说罢,他们纷纷用双手抓起骰盅,举在耳边猛烈地摇曳、摆动,眼睛看着彼此,神情里刻尽了不相让。
“二个二,一个一。”老伯揭开骰盅,对自己的点数表示满意,只等欧阳玉爵败下。
欧阳玉爵表情沉静:“三个一。”揭开了更好的结果,下局做庄比大,“三个六。”……
老伯三盘下来皆输,不禁用另类的眼光看欧阳玉爵的大胡子,把两只骰盅的骰子中和到一只骰盅里:“看来你有两下子,接下来我们来猜大小,一盘为定,还是我做庄,摇点数,所有点数总和大于18点算大,小于18点算小,等于18点重摇。”他猛力摇过骰盅,按在桌上时,二人一同喊:“小!”
老伯笑笑,让欧阳玉爵摇盅再比,老伯细细倾听声音,喊大。
“不,还是小。”欧阳玉爵却表明不同意见,轻轻揭开盅盖,老伯惊讶不堪,所有的骰子竟整齐地摞成一根竖条,他从上到下把每一颗揭下来看,全是一点。
“……看来你不仅有两下子,还颇有经验,老夫很是佩服。不过不要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我将表演一个魔术,你若能破解,我才肯解囊相助,若破解不了,你立马转身走人!”老伯再次清理桌面,用奇怪的样子打量欧阳玉爵,紧接着他颤颤地把自己的一只手从袖口里抽出来,就像抽出假肢一样放在桌面上,然而那却不是假肢,尽管它没有流一滴血,却单独在桌面上扭动,触目惊心,欧阳玉爵瞪目哆口,感到诧异非凡,老伯狞笑着慢慢地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有名的魔术,像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在魔杖下突然无影无踪、从防范森严的美国阿尔卡特拉联邦监狱逃脱、不借助绳索和摄像技巧而飞翔等等,血腥也好、幻象也好,都只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我这只手的技巧比它们都难做到……”说着他就把手断面的一端塞进桌面上,手臂更加活动自如了,就像桌子底下藏了人一样,接着,那只手手指在空气中一弹,一把魔杖凭空而出,魔杖又化作火焰,火焰消失后又是其他的东西,不停地在变化着,直到老伯说道,“在魔术师面前,所有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不是真实的,而只有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才是真实的。”手就变出一朵妖艳无比的玉米百合,不再变化,欧阳玉爵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不敢妄动,老伯把那朵花摘下来,对着花吹了一口气,整支花就像弥散的花粉一样,化成细碎的粉尘飘进欧阳玉爵的鼻孔里,“这朵玉米百合,当作送给你的见面礼,因为接下来,我要表演一个世界上最难的魔术,所以值得一看。”过了一会儿,欧阳玉爵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皮肤居然显出玉米百合的图案,他惊讶双手抓着自己的面庞,感到异常窒息,“玉米百合的花语是‘执着’、‘勇敢’,只是当人越执着越勇敢时,面临的风险也随之越大。我这个魔术有一种毒,你越想着‘黑水池’三个字,就会被它愈发浓烈的芬芳填满呼吸道,窒息而死!”看着欧阳玉爵越来越痛苦的样子,老伯那种狞笑变成了为胜利而高兴的猖狂的大笑……
“我没有时间再玩游戏。”欧阳玉爵面无表情地把老伯穿过桌面孔洞的手抓住,桌边的燃放的仙人球毒碱致幻剂还未散尽,面对催眠失效,老伯震惊得不知所措,“最开始你把特制的双色可折叠的扑克翻面成全黑,然后在比大小时自己用了更重的水银骰子,给我用普通的,猜大小时把两种骰子混进去,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听得出来、我摇不出来,当你满盘皆输时,你就偷偷用了这致幻剂来恐吓我,这些我全都知道,如果您不想说直接告知便是,不必如此戏耍于人。”面对欧阳玉爵一一戳破,老伯低下了头,欧阳玉爵问道,“您为什么要百般刁难,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老伯长叹:“唉……我并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是的。古时候的大九湖原本是个完整的湖泊,传说有九条山中巨蟒修炼得道成恶龙,来此霸占、互相争夺,把湖水搅成一团泥浆,变成一片可怕的沼泽,神农带着一群武士从天下凡,把那些龙斩成数段扔到湖边,后来那些龙的尸骨就变成了周围的几座石山,但龙的灵魂一直盘踞在湖中不散。直到上世纪,政府为了开发利用大九湖,发展畜牧业,控干了许多沼泽,唯一没有治理的就是湖水漫溢汇聚成的一处水源——黑水池,带着怨念的龙的恶灵,也全部聚集到了那里,不容任何人再侵犯,这些年间,多数去那里寻宝或干什么的人,只要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刚才那个疯癫的小丑又荡回店里,老伯指着他说,“他是我儿子,他是少数去了之后没死,回来却变成了像现在这样的傻子的人,他现在只认得那个地方和我,自此我就极力想忘掉那里,并阻止想要去那里和想知道它在哪的人……”
“我很遗憾。”欧阳玉爵握着老伯的手安抚他,准备离开。
这时,老伯慢慢说道:“……年轻人,你很强大,我也看到了你眼里的坚定,或许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不停地询问寻找,让这个传说公之于众,总有一天也会闯到那里去,我姑且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吧,你切勿再对他人说起,黑水池就在大九湖西北面珙桐最密集的沼泽地带,去到那里必然凶多吉少,万望保重。”
“感激不尽。”欧阳玉爵谢过之后,离开环绕的群山,避过林区管理者和外出围猎的土家族人的视线,他穿越天然屏障,在湖坪和高山平原之间单枪匹马地朝西北方奔进,渐渐看不到土家人鼎罐里冒出的炊烟,听不到他们一族在上岗里吟诵的劳动歌,完全进入了没有人烟的泥炭藓沼泽地区,他没有为危险一步步靠近而担忧,心里反而是满满的喜悦,他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沈琳达了,假设她在那里,那么即使再怎么危险,他也会奋不顾身地闯去。
在偶尔出现珍禽异兽的地方,他看到了一片珙桐林,那些树木挺拔伟岸,花朵洁白无瑕、缀满枝头,犹如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白鸽,见了他这个陌生人闯入它们的天堂,几乎要惊得拔枝而逃。它们丛生在沼泽地的两边,向人敞开一条不可能行走的大道,大道蜿蜒悠长,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向哪里,他走到大道外停下来,在草丛里放置了一个定时通信装置,假如在一定时间后他没有关闭这东西,那么就说明他遇险了,这便是他向栗莎他们求救和警告的唯一途径。当他靠近沼泽地时,地上沉积的草甸泥沙在这稀薄的日照和浓烈的潮气中,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缓慢流出大大小小的空洞,组成一张又一张扭曲的脸庞在对着他发出悲切的笑声,他抬起头,看到连那些珙桐也瞬间分外妖娆,枝条变得异常粗壮,枝头像一只只猛兽的巨爪,在他面前盛气凌人地挥舞着,然而过了一会儿,所有的东西都重回平静,面前的林子却不再是珙桐林,而是一株株很普遍的香果树,脚下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沼泽地,而是这儿最美丽的天然之流,浅浅碧澈的溪水。
原来之前的一切景象都是幻觉,也只有心怀邪念的人才会搞这种名堂,他更有勇气地踏上溪水迈进大道前行。
然而,他踩上水面荡起波纹的那一刻,面前所有的树梢上都发出连续混杂的呼啸,许多树叶都像蒲公英一般轻而易举地被风成群吹离树干,这繁华美极的景象中,他惊猿脱兔地瞥见树叶里藏着无数个微小而高速旋转的利刃!
他以活便的身法躲过袭来的利刃,卷起被划破的衣襟、踏上满地的水花奋勇向前奔跑,脚下顷刻激起千层浪,一排排尖锐的钢针从水下的泥土里冒出来突然袭击,他又以高超的跳跃力,腾跃到树杈上避开。而此刻身旁的树干上,竟开出一道孔隙,里面霎时窜出一条形似大蟒的长条,亦如蟒蛇一般张开獠牙血口,他定睛细望,看到原来是一张即将张开的巨网,迎面跳去,快速出手牢束住网子。那一时间,他看到了躲在附近树枝上放这些暗器的罪魁祸首,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蒙着绿色围巾的人,而看着他被发现时胆战心惊的眼神,觉得他分明是追赶车队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