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男子马上摇头,道:“不可,不可,你与这娃娃兄弟相唤,岂不叫我们师兄妹六人凭白跌了身份?这如何使得?此事万万不可为!”
潇洒青年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师兄啊,林师侄天资已非常惊人,她入你门下不过三载时间便已至初元六境,已经叫二师兄几人眼馋的不行,你若再将这少年收归门下,他们岂有不与你红脸相争之理?这种破坏我等师兄弟情义之事,更是万万不可为……”
“师弟莫要杞人忧天,我等七人自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更胜血亲兄妹。如今兄长得佳徒,他们只会争相道贺,岂有忌妒之理?忌妒乃恶念,我等修士怎能有之?师弟今出此言,是为道心蒙垢也,今后尚需勤加拂拭,使其亮如明镜。”
潇洒青年摇头不已,取下腰间葫芦灌了一口酒,微叹道:“非也,非也,兄长不知礼让,独占好处,是谓德行不厚。所谓厚德载物,修士求道,欲以弱小之躯承载世间万物,安能缺之厚德?”
蓝袍男子一脸庄重道:“谬哉,传道授业乃大功德也,兄长欲行此大善之事,尔何阻之?”
“道之下万物为一,彼此无别,我与这小娃娃称兄道弟,传其修炼之法,方为顺应大道。兄长却说失了身份,一意收徒,如此行事不仅背‘道’而驰,还强取功德。小弟见兄长有违大道,如何能不阻之?”
“师弟又错了,道……”
“道,道,道个屁啊。你们两个杂毛道士还有完没完?想吵死我老头子啊?告诉你们,老头子我早就送了那个蛮小子一场天大的机缘,不用你们在这里呱噪个不休。你们若要论道,还是先去找东洪北域那几个家族论去,他们这几年在东域闹个不休,亏得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跟个没事人似的……”
蓝袍男子话未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与潇洒青年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对着虚空行了一礼。而后两人的身影慢慢变淡,直至透明、消失,仿佛这片夜空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两个人。
“轰隆。”
巨响声中,云舒与王成交战的屋顶轰然炸裂,瓦砾横飞,下方街道上离得较近的齐国甲卒,全都惨遭横祸数十人命毙街头,带伤者更众。外围的甲卒顿时像受惊飞鸟,惊慌叫喊着四散逃开,如潮水般退却,场面混乱不堪。
交战的二人此时已经打到了大街上,云舒挥舞战戟,死盯着王成不放,不让他有机会祭出那柄恐怖的金色短剑。
王成怒啸连连,任他使尽手段,将全身法宝都祭了出来,都无法阻挡对方的攻势。这让他感觉憋屈的很,自己明明是受人敬仰的修士,如今却被一个世俗武者追着屁股打,敢问天理何在?
“金剑诛首,湮灭万物。”
王成怒吼,他被云舒死死纠缠着厮杀一阵,浑身已多处带伤。此刻,终于瞅准了施展湮灭金剑的机会,他毫不犹豫,马上便祭出金剑。
“你给我去死!”
王成一脸狰狞,喷出几口精血祭金剑,脸色‘刷’的一下又变得苍白,刚才一战他已经消耗甚大,打坐一阵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今又被云舒缠战了许久,一身元气,也只有巅峰时的四成左右了。
此刻,他再度祭出湮灭金剑,体内元气顿时如放闸泄水般汹涌离体而出,一下子便消耗了他体内一半的元气,这让他如何能不恨对面的云舒?
金剑再出,云舒眼皮直跳,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全身的神经紧绷,略作打量,他便放弃了直杀王成的想法。因为金色短剑恐怖的气机将他笼罩,他根本无法腾出手来收拾王成。
“轰。”
这是一股仿佛能毁灭万物的杀机,恐怖滔天,周围的屋宇全都炸碎,不知有多少生命之花在刹那间凋零。
“啊。”
云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在那股湮灭气机的逼迫下,他的血液突然沸腾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中,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原本破烂却还能蔽体的上身衣衫,此刻也轰然炸裂,他的脸色变得火红,裸露在外的上身亦如此。
他痛苦万分,整个人如一个火炉般,周围的温度也瞬间变得火热。一股滔天战意从他身上发出,他的眼珠子变成血色,直盯着金色短剑,血红的瞳孔中映出一道金色剑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云舒眼珠子血红,恐怖异常,周围不管在明在暗的人,都无一人敢直视他。就连花慕雨这样的修士,看见了都感觉心中涌出一阵寒气。他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仿佛一头被激怒了已经失去理智的巨龙,他直盯着金色短剑不放,一步一步向它迎去。
花慕雨在一旁看得脸色巨变,她太熟悉此刻云舒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战意了,方才一战时,她就吃足了这股意志的苦头!不过,若将刚才压迫自己的意志与此时的战意相比,却又变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小巫见大巫。
云舒的脚步缓缓前进,他前方已经退出去很远的齐国甲卒,仍颤抖不已,有的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仿佛在朝拜着从九重天上下来征战的神王,一个个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王成嘴里喃喃自语,脚步却控制不住的往后倒退。一脸慌色,仿佛凡人遇见鬼魅,直惊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跑了六魄。
咚。
咚。
咚。
云舒一步一步前进,沉重的步子声,直接踏进了敌对者的心房,如丧钟敲响,让他们几欲疯狂。他血红的瞳孔中那抺金色剑影越来越大了……
“杀!”
云舒发出一声嘶吼,直接将手中战戟往街道中一插,“砰”的一声巨响,长街一震,沙石横飞。尔后,他竟不顾身体受创,直接朝金色短剑扑了过去,似乎要以血肉之躯将它粉碎。
他赤着上身,发丝飞扬,如战神附体,直接伸手去抓金色短剑……
“铮、铮。”
金色短剑竟然真被云舒抓在了手中,不过,它的剑体内仿佛也驻有通灵活物般,发出一阵铮铮呜鸣,剑体金光大盛,颤动不已,它在极力挣扎。
“啊!”
云舒双眉倒坚,大喝一声,抓住短剑的两头,奋起神力猛然一折,竟想将湮灭金剑折断。他吼叫连连,抓住剑刃的左手血流如注,金色短剑也越来越弯了。
“呜。”湮灭金剑如通灵般发出哀鸣声,金光竟然渐渐地黯淡下去,呈现不支之状。
“砰。”
就在此时,金剑轰然断裂,它浑身金光,猛然大盛,回光返照般发出了最后一刻的炫烂,照耀的四周一片光明。金光如海潮扩散,一阵阵轰轰巨响,百步之内再无活物,房屋楼宇全都不复存在,周围成了一片废墟。
湮灭金剑断裂的剑刃,带着最后一刻的炫烂与执念,发出不甘的铮鸣朝云舒心胸射去,仿佛要将毁灭自己的人,一起带离这个世间……
“不要!”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卫仙儿泪流满面,她在云舒伸手抓剑时就已经赶至,极力朝他奔去。可是从金剑折断,到剑刃朝云舒心胸射去之间,不过瞬息。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喊叫着不顾一切的狂奔向那道赤红身影,可是这短短的一段路,此刻却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眼中泉涌的泪水般,怎么滴也滴不完……
卫仙儿奔跑着,突然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瞬间黑了,但她也不用去面对那道身影的倒下。同时朝云舒奔去的还有数人,柳铭焦急不已,芊芊茫然无措,花慕雨拦住了欲趁机取云舒性命的王刚、王虎二人。
金剑透胸而过,云舒的心头血汩汩流出,他却如山岳峙立,如磐石稳固,哪有要往下倒的迹象。他死死盯着王成,眼瞳中的血红色渐渐褪去,黑白二色慢慢浮现……
王成口涌鲜血,湮灭金剑与他性命相交,金剑毁灭他也受了不轻的创伤。此刻,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与高大沾不上边的身影,那双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直盯的他浑身冒寒气。
其实,云舒此时虽以恢复清明,但他根本无法行动,连眨一眨眼都不能够。此刻还能站立着,完全是靠一股心气支撑,他的情况要比王成要糟糕一百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自己若倒下,卫仙儿等人也将再无活路!
“你没事?”柳铭最先赶至他的身旁,声音焦急的问道。她并不清楚云舒的情况,见他仍旧站立着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急忙掏出止血药往他的胸口敷去。
“你,你……”卫仙儿也来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胸口上那个直透后背的伤口,被鲜血染红的下身。她声音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今夜两度亲见云舒的凄惨模样,心间各种情绪交织,让她直觉得呼吸困难。
他可都是为了自己啊!
柳铭往云舒的伤口敷药,却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心中一惊,她颤抖着伸出手往云舒的鼻间探去……
东方的天际横挂着一丝鱼肚白,这个夜晚对于真武城的居民们来说,可谓是倍受煎熬!他们时刻期盼着黎明的到来,盼光明能够驱散他们这一夜来心中的恐慌与艰熬。
而对于跟交战双方有关的人来说,今夜同样很难熬,齐国王宫此刻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害怕,害怕那道此时不动如山的血红身影,下一刻却突然间动了,将他们倚之为靠山,视之如神明的修仙者活活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