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亮了一夜,可是心疼死了那小和尚了。
静坐了一夜的宁方远,终于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喝了眼前的那碗水,早已经凉透,可是宁方远喝着暖心。
主持的话,宁方远铮铮的想了一夜,他庆幸得亏遇到了这么一个大师。
一夜来,他终于明白了大师为什么那么说,因为那主持竟是一眼看出了自己的心浮气躁,看出了自己抱着侥幸的心。
“小哥,主持让我来叫你吃饭。”
听到门口小和尚的话,宁方远动了动,但是没站起来,他保持那个姿势太久,身子有点僵硬。
又尝试了几次,才起得身。
出了门,才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他对前面的小和尚说道“请您告诉主持,我就不去用饭了,好意我心领下了,只是时间不早,我要赶紧上路。”
说罢,宁方远就往寺院门那边走去。
小和尚也不惊讶,跟着宁方远一路来到了寺院门口。
“小哥,师父说了,要是你要直接走的话,让我这个给你,还说出家人没有什么积蓄,这点点薄礼,就当资助你去赶考了。”
说着小和尚递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些铜板子。
宁方远也没有矫情,接了袋子,双手合十,躬身朝着寺院里面行了重重一礼。
“师父,重恩小子永记。”
宁方远的运气实在不差,竟然早早的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大师。
亏得那大师早早的点醒了自己,否则真的就像那大师说的一样,侥幸而去,还不如不去。
出了溪林镇,宁方远才打开了袋子,里面不仅仅是些许铜板子,还有一张纸。
纸上写着:京城此去,路途遥远自不必说,现在又是乱世,路上更是不太平,若是没有必中的决心,坚定的意志。是否能达到心中所想先不说,恐怕九死一生,难以到那京城。昨日便看你心中焦躁,全没有书生之气,想来你也是初次离家,而心中摇摆,故此昨日多说了两句,拿到这纸条想着你也是心中有所悟。但还是想要多絮叨两句,既然选择了去那京城,既然选择了这风雨兼程,就一定要更坚定一些,榜眼探花皆不要,唯有状元囊中物!
合了纸条,将这纸条贴身放好。宁方远转身朝着那寺院的方向再一次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久久不起。
他看不见,那寺院主持也正遥望远方,合十还礼。
离了溪林镇,真的是越来越陌生,这一次宁方远连头都没有回。
他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远处的京城。
溪林镇地处大风西北方,宁方远这一次去要先往南,再转东。
路上连个商队都没有,独自一人,宁方远又是从早走到了晚上,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今晚注定要露宿野外。
点起了一堆火,宁方远就那么独自一人坐着。身边总是有各种虫鸣鸟叫,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但好在有这么一堆火,终于了时间,远哥拿出了书在火光下面看起来。这些书他已经读了太多遍了,说不上倒背如流,但看了上一句,下一句自然就在脑袋里面了。
不过,今天宁方远看着这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他能看到更多的道理。
人的境界若是提升了,看原来的东西就会有不同,也就是为什么有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是山,看是水是水是几个不同的境界。
又走了几日,宁方远终于是走上了大路,商旅也多了。不过他没有主动的去找那些商旅想着一起走,而依然单走。他喜欢一个人走,这样的选择是由好几个原因综合而成的,他不喜与陌生人交流,他喜欢看看景色之后独自思考等等原因吧,他就是喜欢有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就算是低头看着自己左脚右脚一步一步往前迈他也会觉得比与人说话有意义。
黄昏时分,宁方远遇到了不测,他终于是见识到了大师口中的不太平。
他连同着一支商队一起被莫名的山贼给掳住了。
那伙山贼当场杀死了几个商队请来的镖师之后,场面便安静下来。
宁方远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没有被吓的尿裤子也算是定力不错。
但也脸色苍白,头皮发麻。
当山贼来捆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心中担心着自己反抗了也像那些拿刀的一般,被砍杀掉了。
被蒙了眼睛,赶着催着,拉着的走了好一程,才算是到了山贼的窝。
耳边有着怯怯的低语,甚至有着哭泣的声音,这些声音让宁方远有些讨厌。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害怕的,但若是没有这些哭泣和别的声音的话,他能害怕的轻些。
时间坐在流逝,眼睛还被蒙着,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被带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带走,又会经历什么。
原本以为自己去参加考试,最大的敌人是那遥远的路程,现在看来,不是的。
世道真的不好啊。
他的小村子消息不怎么灵通,但也是知道一些的,北方那边不太平了,西北那边也是不安定。具体是什么人,哪个国度的,宁方远并不知道。
与此同时,在大风京城。一个年轻的皇帝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面,看着不断传来的军报。
没有什么好消息,不是失去了土地,就是又有那支军队受了重创。
看着这些军报,小皇帝拳头握着,很有想要上前线,打上一场的冲动。
毕竟年轻。
事实上他只能有这些个冲动,因为他没有什么实际的全力,名义上一人之下,可是他父皇死的早了,他继位的时候,年纪尚小。
先皇安排了几个人辅佐,可是似乎那几个人对于小皇帝的忠心有待商榷,而且有经过这五六年的经营,小皇帝已经完全被架空。
十七岁的年纪,已经要成年了。大风传统十八岁的成年礼,对于普通人家没有多么重要,但在皇家,就不同了。
成年代表着能力,代表着让他可以执政了,代表着有些人将失去一些东西。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原本不是你的东西,拿在手里久了,就不想放开了,就想据为己有,这或许就叫做贪婪。
乾康并不是笨蛋,他懂得一些人情,知道很多道理,他知道自己现下必须要隐忍。
所以,有些东西他只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去看。
与乾康现在的隐忍不一样,现在的宁方远现在面临的是生死之忧。
终于是轮到他宁方远了,他被摘下了眼睛上的布。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大厅中。
当中坐着一个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他脑袋顶上有一块匾额,上书义薄云天。
“报上名来!”那坐着的人身边,一个小的朝着宁方远叫到。
“小生宁方远,前往京城赶考。”
宁方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卑。
“你的年纪不大吧。”坐在第一把交椅的那个人张口说话,嗓音沙哑、浑厚。
“十七。”
“穷小书生。”那人大笑着“你们真不长眼啊,怎么带回来个穷书生啊?”
跟着,整个大厅轰然大笑起来。
被这么多个凶神恶煞的贼人看着,宁方远又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心中害怕自不必多说,可因为之前在那寺院里见了那主持,又静静的做了一晚上,心中那股子上京赶考的心思坚定不已。
在众人哄笑的时候他强打精神说道“我是个穷书生,但我是要上那京城考取功名,辅佐君主,攘外安内!穷怎样?书生又怎样?”远哥儿这话说的高昂,态度是傲气。
宁方远话音一落,这大厅里面的吵闹,也跟着安静下来。
不一会,只见那顶上那位,忽地一下站起,脚下生风,几步便跨到这宁方远脸前。
“你要辅佐君王?你要攘外安内?”
被这么个贼头子,脸挨着脸问着,宁方远有些躲闪,可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有这个本事吗?”那贼头子,抽出了腰间的刀,直接的就架在了远哥儿的脖子上。
当下宁方远双膝有些发软,但是想到心中那股子坚定;想起大师的若我是你,便不去考;想起自己既然已经走出那一步,便是要坚定的要去京城,便是要中那状元。他的就变的坚强,心中勇气陡升。
“我会有这个本事的!”他也是双眼直直的看着贼头子,两眼有光。
俩人就这么眼对着眼,半晌没动过。
最终,远哥儿脖子上的刀撤了,那贼头子又是忽地转身,一瞬间便有回到了他那义薄云天的匾额下面,坐在那里盯着宁方远。
而宁方远这边也不甘示弱的,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