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给人医病?有偏方什么的?”路直又问。
“给人看病能叫他妈邪活么,哈哈。”老高听完又乐,我看这路直还真挺会让中年男子开心的,这一身讨好老丈人的本事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连我都不会问是不是给人看病什么的话,明显这老高的态度是对这个“黑大仙”的本事有所“敬仰”但对这人看不太上,所以想想也明白,这家伙不是干好事儿的主,也没有正经的本事。
我都快忍不住了,想把这黑大仙的旁门左道问出来,几次都想开口,但是这老高对我没什么好脾气,还是等着路直再接着给他抬抬点儿,看他能不能说吧。
果然,路直没辜负我的重望,一脸极度的求知欲,一脸极度的诚恳,半个人都快探车前边去了,伸长了脖子问他:“那您说的那邪活,到底是什么?”
老高又拿鼻子冷笑了两声:“你刚说的算命,看风水,治病,这些个都是为了往好上走,是不是?改运道什么的,都是往好上改的,但是这个黑大仙,只会往坏上改。”
“还有这样的?就是害人?那他哪有生意做啊?”路直问。我发现,我这老同学真的很会装,装什么我就不用来形容他了,他这种可爱的态度,让我十分佩服。
“呵呵,怎么没有,有得是!他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一样,就是让人破财。你听着可能没感觉什么,那年河南有一个搞土建的老板,家财万贯,被他一整,现在都在马路边上要饭了。”
“他是怎么弄的啊!”路直一脸的惊讶,“他是搞经济的?这种事儿,一般都是搞金融经济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吧?他一个老头,要是手里还没本钱,怎么把一个大老板弄成这样?”
“要不说是邪活么!我刚给你说的,是他的一笔买卖,当然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出名的事,我听老杜说是七八年前的时候,在山西,有一个煤老板,和同行抢一个矿,最后他本事大,上边的路子硬,拿下来了。他那同行就记下了这笔账,后来是那个黑大仙主动上门找的那个吃亏的同行,和他说准备20万,就给他报仇,那同行不差这20万块钱,也没当回事,就先给了他三万当定金,本身也是求个玩儿。没想到,三天不到,那个拿到矿的煤老板就差点儿疯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
“一矿的煤,全都变成土了!”
我听得背后直冒凉汗,这要是黑大仙干的,那他可真是个衰神!
“这么神啊!”
“可不!”老高笑了笑,“从此经过那个报了仇的煤老板一宣扬,神神鬼鬼的就把这黑大仙给捧红了。”
“这么说,找他来的,全是吃了亏的,想报仇的?”
“也不尽然,你要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人家不跟你,你也可以拿黑大仙威胁一下她。”
“可这么一来,不就乱套了么?”路直说,“你找完我找,我找完他找的。”
“黑大仙找一次得几百万呢,不是谁都请得起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你想报仇,也得掏本钱的。”
“没失过手么?”
“从来没有。”老高摇头,“但是,有人请黑大仙做法,把他一个仇家弄个家破人亡。黑大仙没有同意。”
“为什么?”
“黑大仙只破财。”老高喝了口水,“别的活他不干。别说家破人亡了,就连断胳肢断腿的活,他都没接过。”
“那也就是说他只跟钱过不去?”
“是,他只能找别人的钱变没了。”
“这到奇怪了,为什么呢?”路直问到,“他要是把别人搞个家破人亡的,不比破人家的财来得更直接么,而且这么一来,他能接的活就更多了,现在他能接一个活,首先就得考虑对方家里是不是有钱,要是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他也拿人家不能怎么着。”
老高叹了口气:“年轻人还是没经验,他不接那种杀人放火的事儿,原因我感觉是他没那个本事。他不会,他只会破财。这么说明白了吧?要是杀人放火,他会推荐那个东家,找个土匪流氓去办,这是其一,其二你刚说的,穷人怎么对付?穷人他也对付过,就是让你家一分钱也没有,让你借一百没一百,借一块没一块。够绝吧?”
“他还是人啊!”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同时路直在我旁边小声说:“他不是人,简直。”
“你们杜老板请他来做什么?”一直没说过话的江虎问。
老高哼了一声:“你不知道么?我也不知道。”说完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们二位谁会哑语给这位聋哥们儿翻译一下,我没那本事。”说完转过头继续开车。
我心想这老高还真小心眼儿,他还记得昨天江虎说自己是聋子的事儿。这到没什么,只是像江虎说的,这个老杜把这黑大仙请来干什么,他们这是去找那面透光镜,找着了卖了钱,难不成再让黑大仙变没了?这肯定说不通,如果说怕日后分赃不均,怕和宋,鲁,高三个人起分歧,那也不会叫来个黑大仙过来坐阵,意思难道是大不了咱把钱一散,谁也落不着?不可能,放谁,谁也不会这么干的。看样子,老高也不像是明白人,把这个黑大仙叫来,和我们长途跋涉地去新疆,老杜那只老狐狸,必然有他的用意,但是用意是什么,还真不是那么好猜。
路直没再和老高说话,我也就眯眯着眼睛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眼巴巴地看着车窗外边。
老高见我醒了,说:“别等路牌儿了,已经从内蒙古辙回来了,刚过宁夏,现在往甘肃走,过不了多久就能到新疆。”
我噢了一声没说别的,路直伸了个懒腰,正了正身子,江虎则是跟没长骨头一样地倚在坐位上,看着车窗外边,表情严肃。
“老高,给我们讲讲那面镜子吧。”路直一醒就开始找老高聊天儿,虽然这人自打上了车之后讨好老高的架式就有点儿烦人了,不过他问的这些个话题,我还都挺感兴趣的。
“镜子。”老高看了看我们,“说这镜子,话可就长了。我得先和你讲讲一个叫劳伦斯的英国人。我们会知道有这面镜子,都是因为他的关系。这得十几二十年前了,当时我和老杜在新疆做边境买卖,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我们在一个大的旧货夜市里,认识了一个卖东西的俄罗斯小姑娘,她懂得特别多的东西,老杜和我都是喜欢聊的人,一来二去的,我们就聊上了,老杜当时三十多岁,一直在各地跑买卖,知道的也不少,他们一到出摊的时候,就聊各自的经历。后来,有一次那俄罗斯姑娘讲了一件事,说是她家里有一幅特别好的画,是她奶奶的朋友送的。我们就去她家看了,当时第一眼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们就有点惊了,这画,就是那幅《宦官捧镜》,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小太监捧的是面透光镜,老杜也是一样。我们就问那个俄罗斯姑娘,这画是从哪来的?她说是她奶奶的一个朋友,叫劳伦斯的英国探险家画的。要知道英国人,就算是个探险家,也是无论如何画不出这种东西来的,他这个肯定是临摹,而且绝对是临摹了一幅壁画!因为那个劳伦斯肯定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这事儿也就做罢了,可是后来,老杜竟然和那个女的好上了。从那开始,老杜也就不回来住了,留我和另外几个兄弟一块,有一天晚上,老板半夜突然回来,把我叫起来说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把包收拾好了,而且,身上还背着那幅画。我吃了一惊,决定和他一块跑,没想到,刚跑没多远,后边的俄罗斯人就追上来了,那是整整一个村的俄罗斯人啊。”
“后来呢?”
“后来,我们把画扔了。要不然背着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根本没办法跑。”老高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我们俩跑到山沟里,找了个山洞躲起来了。俄罗斯人捡到画,一部分回去了,一部分接着搜山。那边都是老林子,我们进去就可能出不来了,所以就在那山洞里躲着,不敢出来。整整饿了两天,才探个头往外走。老杜和我说,那画里藏着东西,他在那女的家里,找到了一本用蒙古文写的日记,但是日记本的页上,写着英文的劳伦斯的名字,虽然里边的字看不懂,但是里边的画是能看明白的。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这幅画,劳伦斯是从一块墙上临下来的,然后,把这个地方的名字,写在了画里,接下来还有几幅图,分别是有人画这幅壁画,还有一幅,就是这面镜子,被放在一个山洞里,因为看不懂旁边的字,所以我们也只能看这画了。”
我当时听着心想,那这幅画是怎么到了我们家来的。
“到现在也没能看懂那日记本里的东西么?”路直问。
“后来我们俩回来了,他要去南方做生意,我也就没跟着,十年前,他在云南被抓了,判了十几年。我们就一直没有联系了,这回他出狱后来找我,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去找那镜子。”
“那本日记在他手上?劳伦斯的日记?”路直追问到。
“他入狱前,把那个东西,交给了他的姘头,就是那个宋娘们儿。”
“现在他看懂了么?日记上的东西?”
“我觉得,他没看懂。”老高放低声音,“那天我们按日记里的图示,把画剪开,剪成了十块拼图,重新拼起来,之后,上边正好能组成一串英文字母。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如果,我是说,如果老杜能看懂日记的话,那他又何必把画剪了呢?兴许那日记里就写得清清楚楚的。”
“你看过日记么?”路直问。
“看过两页。老杜把那本日记拆开了,只拿出一部分来,就是前天晚上,我们剪画的时候。”
这么说,那天晚上,他们把我们塞到地窖里之后,就在屋里把那张画给大卸八块了,然后一拼出字来,就立刻叫上我们出发了。
“为什么不找人翻译呢?”路直问他。
“老杜是谁也不信的人,他只信那宋娘们儿,如果说这上边写的字,他看不懂,那娘们儿也看不懂的话,那他就不会再找别人翻译了。”
路直笑了起来:“可以找个人翻完了再做了嘛。”
我听完一惊,回头看了看路直,这时候我觉得吧,他要不是个惯犯,那就只能是个警察了,这么一想的话,他最早来我家的时候,是和那陈航过来查案子,那他很有可能是个警察啊,一个卧底在大学里教语文的警察,在内蒙呆过,会说蒙古话,很有道理。再看这两天他这么从容淡定的,当然,江虎那哥们儿他是比不了,那是从容之神,其他人,就连那杜老板恐怕都没路直的心宽。这样一来,他更有可能是警察,没错,这么一想,我的心也宽了,要是他是警察,那我就放心了,那也就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不要紧了。
我正想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被路直的问话打断了:“你们拼出来的地方是哪,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
“察布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