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有五彩琉璃珠的绿纱在空中轻扬着,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妙龄女子的歌喉,动人心弦。绿纱笼在庞大到几乎霸占了整条街道的轿撵上,轿撵由千年寒竹所制,由十二个轿夫所抬。隔着纱幕,隐约能见一身材纤细的女子挺直腰板,端坐于轿撵之中。
本处在忙碌时段的集市忽然沉寂下来,路人纷纷退至路旁,目不斜视地盯着缓行中的轿撵。
蓝铃儿无措地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小贩两眼无神地看向众人目光汇集处,一动不动。蓝铃儿在他眼前招招手,结果完全没用。
她顺着小贩的视线望去,那乘庄雅的轿撵恰从她身旁经过,风拂起纱幕,那蒙着白纱的神秘女子一时间吸引了蓝铃儿的眼球,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有关那女子的一点一滴,她顿在原地陷入沉思,直到众人的吆喝打破这场僵局。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仿佛没有华丽的轿撵,也没有高贵的神秘女子。
“你认识她?”沂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
“不认识。”蓝铃儿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勒紧腰带,满脸颓丧,“她是谁我不清楚,我只清楚我又错过了糖葫芦。”说完,她便佝偻着腰背不情不愿地走去。
“我说,你好歹注意下形象,大街上勒腰带不雅观。”沂夫叹息,无奈地追去。
古色茶楼里,店小二殷勤地跑进跑出,送出一位贵人,又迎进一位上客。
“这次你可不能乱跑了。”沂夫往青花茶杯中倒满茶水,推到蓝铃儿跟前,又为自己斟满,一口喝下,豪放却不失仪态,“自上次酉城之行,族长已经很不放心你出来了,几次三番叮嘱我定要跟牢你。”
“嗯……”蓝铃儿轻轻地哼唧,显然心不在焉。
雕栏窗外,藤蔓紧紧裹住老槐树,槐树树干褶皱纵横。蓝铃儿看它看得出神,不经意地询问道:“沂夫,你说,槐树被藤条这样勒着,难受吗?”
沂夫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往日里的疯丫头今日中了什么邪,神神叨叨一整天了。
“我也是这样的,被禁锢了,没有自由。”蓝铃儿并未理会,自顾自地说着。她渴望自由,终日困在女娲山,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一砖一瓦,早就牢牢烙在她的脑子里,久而久之,就开始厌倦那里的生活,所以她才尝试逃跑,可又能跑多远。
沂夫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唯有缄口不言。
“啊!”蓝铃儿怪叫一声,打破了这场沉静中的尴尬,“这茶烫死了烫死了,你是怎么做到一口干的。”她撇着嘴,不驻地抱怨道。
“你想吃烧饼吗?”她指着站在街角的老妇人,老妇人的跟前摆放两个箩筐,白布整齐地铺在框内。
沂夫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她是卖烧饼的大娘?”
“我听她吆喝老一阵了。”说完,蓝铃儿双手枕着头,连蹦带跳地出了茶馆。
趁着她离开,沂夫偷偷抿了口那杯据说很烫口的茶水,茶水早已放凉了。
蓝铃儿走在街上,意识到不对劲,慢慢停下步伐,琢磨了一时半刻,坏笑着继续向前走,随后若无其事地拐进巷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四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巷口东张西望,这是一条死胡同,可他们尾随之人却消失在了巷里,不免让人有些乱了阵脚。
“师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说你们还真笨啊。”
“这是我们让着你呢!”为首的男子窘迫地笑笑,他的确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师妹捉弄一番,虽说其根由是因为他们对此地的生疏。
“所以,你们在跟踪我们?”隔着百年梨花木桌,沂夫阴沉的脸色让人稍些后怕,她向来很少给人好脸色,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她的笑容似乎永远都只是在应付差事。
“也不全是。”桌子的另一端,向黎那副标志性的滥好人面孔与对面拒人千里的冰川脸成为极端,“那不叫跟踪,那是族长派遣给我们兄弟四人的任务,暗中保护你们,而除此之外,我们到此也有另外的任务。”
“现在暗中变为里明中,算不算你们的任务失败了?”沂夫无情地回应道。
向黎一行四人脸色难堪,仿佛苦水倒灌进胃里一般,“也不算失败,你们还挺安全的,多好,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完成任务,人多力量大嘛!”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蓝铃儿把玩着茶杯。
向非忽然坐不住了,满心焦灼地反问向黎:“这可是秘密任务,你确定要告诉她们两孩子?”
“谁说我们是孩子?”此言一出,即刻便有人反驳,蓝铃儿不服气,“若是因为我们尚未成年所以你们觉得我们无法担此重任的话,那你就是在质疑我母亲的决定了咯?”
“哪敢哪敢。”面对如此胡搅蛮缠的师妹,能敌千人的向黎此刻竟束手无策,眼瞅着口水之战一触即发,他赶紧转向向非,语重心长地说道,“向非,没事的,人多,帮手也多了。”
话间,向黎打了个响指,一个外人无法涉足的领域被开启,在领域所囊括的空间里,外人听不见也进不来,若将能看见里面人的一举一动这一弊端排除,这大概能算绝佳的密室了。
“我们正搜查一个人。”向黎若有所思地说着。
“只是找一个人,没有必要搞得那么严肃吧?”沂夫不解。
“此人若不除,整个女娲族都将大难临头。”杀意从向黎的眼中一闪而逝,本想插两句话的蓝铃儿识趣地闭口不语,这一刻,空中仿佛有一股千斤重的无形之力压得人难以喘息。
“是谁?”
“花神庙庙主,紫吟。”
一堵浓厚的云墙从远方缓慢推来,很快昏暗吞没了方才的晴空万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街上出行之人的计划,他们纷纷四处寻找遮蔽物,无奈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互相推搡,最终只得裸露在大雨之中,被雨水浇淋得透透彻彻。
“即便我们有神的身体,但命却与千千万万的麻烦相勾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