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起狂风时,商队停下,赶骆驼的人便在骆驼的身边躲避。这里生命灭绝,唯有风与热的搏动。阴天下雨,沙漠犹如天鹅绒一般柔软,夕照中,像燃烧的火焰;而到清晨,又似化为灰烬。沙丘间是白色的谷壑,我们骑马而过,每个足迹都立即被尘沙所覆盖。由于疲惫不堪,每到一座沙丘,我们总感到难以跨越了。
黄沙漫漫的荒漠啊,我早就应当狂热地爱你,但愿你最小的尘粒在它微小的空间,也能映现宇宙的整体。微尘啊!你是从何种爱情中分离出来的?微尘也想得到人类的赞颂。
我的灵魂,你曾在黄沙上看到什么?
白骨——空的贝壳……
一天早上,我们来到一座座高高的沙丘脚下避日。我们坐下,那里还算阴凉,悄然长着灯心草。
至于黑夜,茫茫黑夜,我能谈些什么呢?
海浪输却沙丘三分蓝,胜似天空一片光。
——我熟悉这样的夜晚,似乎觉得一颗颗明星格外璀璨。
心路花语
拥有一颗炙热的心,即便是在不毛之地的沙漠,也能窥见出自然的风采。即便是黄沙漫漫,也会令人陶醉。甚至是漆黑的夜晚,也是那么的璀璨。
作者以狂热的歌者的形象出现,用丰富的意象勾勒出大漠的雄浑、悲壮、凄凉,对人生、对生命的本源进行冷峻的思考,可以称得上是一幅精雕细琢的图画。
林中小溪/【俄国】普里什文
◎作者简介
普里什文(1873—1954),20世纪苏联文学史上极具特色的人物。世纪之初,他是作为怀有强烈宇宙感的诗人,具有倾听鸟兽之语、草虫之音异能的学者,步入俄罗斯文坛的。主要作品有《飞鸟不惊的地方》、《飞》、《黑阿拉伯人》等。
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灵,那就去找一条林中小溪,顺着岸边往上游或者下游走一走吧。刚开春的时候,我从那条可爱的小溪边走过。下面就是我在那儿的所见所闻和所想。
我看见,流水在浅的地方遇到云杉树根的障碍,于是冲着树根潺潺鸣响,冒出气泡来。这些气泡一冒出来就迅速地漂走,不久即破灭,但大部分会漂到新的障碍那儿挤成白花花的一团,老远就可以望见。
水遇到一个又一个障碍却毫不在乎,它只是聚集为一股股水流,仿佛在避免不了的一场搏斗中收紧肌肉一样。
水在颤动。阳光把颤动的水影投射到云杉树上和青草上,那水影就在树干和青草上忽闪。水在颤动中发出淙淙声响,青草仿佛在这乐声中生长,水影显得那么调和。
流过一段又浅又阔的地方,水急急注入狭窄的深水道,因为流得急而无声,就好像在收紧肌肉,而太阳不甘寂寞,让那水流紧张的影子在树干和青草上不住地忽闪。
如果遇上大的障碍,水就嘟嘟哝哝地仿佛表示不满,这嘟哝声和从障碍上飞溅过去的声音老远就可听见。然而这不是示弱,不是诉怨,也不是绝望——这些人类的感情,水是毫无所知的。每一条小溪都深信自己会到达自由的水域,即使遇上像厄尔布鲁士峰一样的山,也会将它劈开,早晚会到达……
太阳所反映的水上涟漪的影子,像轻烟似的总在树上和青草上晃动着。在小溪的淙淙声中,饱含树脂的幼芽在开放,水下的草长出水面,岸上青草越发繁茂。
这儿是一个静静的旋涡,旋涡中心是一棵倒树,有几只亮闪闪的小甲虫在平静的水面上打转,惹起了粼粼涟漪。
水流在克制的嘟哝声中稳稳地流淌着,它们兴奋得不能不互相呼唤:许多支有力的水流都流到了一起,汇合成了一股大的水流,仿佛彼此间又说话又呼唤——这是所有来到一起又要分开的水流在打招呼呢。
水惹动着新结的黄色花蕾,花蕾反又在水面漾起波纹。小溪的生活中,就这样一会儿泡沫频起,一会儿在花和晃动的影子间发出兴奋的招呼声。
有一棵树早已横堵在小溪上,春天一到竟还长出了新绿,但小溪在树下找到了出路,匆匆地奔流着,晃着颤动的水影,发出潺潺的声音。
有些草早已从水下钻出来了,现在立在溪流中频频点头,算是既对影子的颤动又对小溪的奔流的回答。
就让路途当中出现阻塞吧,让它出现好了!有障碍,才有生活;要是没有的话,水便会毫无生气地立刻流入大洋了,就像不明不白的生命离开毫无生气的肌体一样。
途中有一片宽阔的洼地。小溪毫不吝啬地将它灌满水并继续前行,而留下那水塘过起它自己的日子。
有一棵大灌木被冬雪压弯了,现在有许多枝条垂挂到小溪中,煞像一只大蜘蛛,灰蒙蒙的,爬在水面上,轻轻摇晃着所有细长的腿。
云杉和白杨的种子在漂浮着。
小溪流经树林的全程,是一条充满持续搏斗的道路,时间就由此而被创造出来。搏斗持续不断,生活和我的意识就在这持续不断中形成。
是的,要是每一步没有这些障碍,水就会立刻流走了,也就根本不会有生活和时间了……
小溪在搏斗中竭尽力量,溪中一股股水流像肌肉似的扭动着,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小溪早晚会流入大洋的自由的水中,而这“早晚”就正是时间、正是生活。
一股股水流在两岸紧夹中奋力前进,彼此呼唤,说着“早晚”二字。这“早晚”之声整天整夜地响个不断。当最后一滴水还没有流完,当春天的小溪还没有干涸的时候,水总是不倦地反复说着:“我们早晚会流入大洋。”
流净了冰的岸边,有一个圆形的水湾。一条在发大水时留下的小狗鱼,被困在这水湾的春水中。
你顺着小溪会突然来到一个宁静的地方。你会听见,一只灰雀的低鸣和一只苍头燕雀惹动枯叶的簌簌声,竟会响遍整个树林。
有时一些强大的水流,或者有两股水的小溪,呈斜角形汇合起来,全力冲击着被百年云杉的许多粗壮树根所加固的陡岸。
真惬意啊!我坐在树根上,一边休息,一边听陡岸下面强大的水流不急不忙地彼此呼唤,听它们满怀“早晚”必到大洋的信心互打招呼。
流经小白杨树林时,溪水溶溶像一个湖,然后集中向一个角落,从一米高的悬崖上落下来,老远就可听见哗哗声。这边一片哗哗声,那小湖上却悄悄地泛着涟漪,密集地表现了自己的感情评价。
小溪使我留连,我老舍不得离它而去,因此反倒觉得乏味起来。
我走到林中一条路上,这儿现在长着极低的青草,绿得简直刺眼,路两边有两道车辙,里边满是水。
在最年轻的白桦树上,幼芽正在舒青,芽上芳香的树脂闪闪有光,但是树林还没有穿上新装。在这还是光秃秃的林中,今年曾飞来一只杜鹃:杜鹃飞到秃林子来,那是不吉利的。
在春天还没有装扮,开花的只有草莓、白头翁和报春花的时候,我就早早地到这个采伐基地来寻胜,如今已是第12个年头了。这儿的灌木丛、树木,甚至树墩子我都十分熟悉,这片荒凉的采伐基地对我来说是一个花园:每一棵灌木,每一棵小松树、小云杉,我都抚爱过,它们都变成了我的风景,就像是我亲手种的一样,这是我自己的花园。
我从自己的“花园”回到小溪边上,看到一件了不得的林中事件:一棵巨大的百年云杉被小溪冲刷了树根,带着全部新老球果倒了下来,繁茂的枝条全都压在小溪上,水流此刻正冲击着每一根枝条,还一边流,一边不断地互相说着:“早晚……”
小溪从密林里流到空地上,水面在艳阳朗照下开阔了起来。这儿水中蹿出了第一朵小黄花,还有像蜂房似的一片青蛙卵,已经相当成熟了,从一颗颗透明体里可以看到黑黑的蝌蚪。也在这儿的水面上,有许多几乎同跳蚤那样大小的浅蓝色的苍蝇贴着水面飞,一会儿就落在水中;它们不知从哪儿飞出来,落在这儿的水中,它们的短促的生命,就好像这样一飞一落。有一只水生小甲虫,像铜一样亮闪闪在平静的水上打转。一只姬蜂往四面八方乱窜,水面却纹丝不动。一只黑星黄粉蝶又大又鲜艳,在平静的水上翩翩飞舞。这水湾周围的小水洼里长满了花草,早春柳树的枝条也已开花,茸茸的像黄毛小鸡。
小溪怎么样了呢?一半溪水另觅路径流向一边,另一半溪水流向另一边。也许是在为自己的“早晚”这一信念而进行的搏斗中,溪水分道扬镳了。一部分水说,这一条路会早一点儿到达目的地,而另一部分水认为另一边是近路,于是它们分开来了,绕了一个大弯子,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大孤岛。然后又重新兴奋地汇合到一起,终于明白:对水来说,没有不同的道路,所有道路早晚都一定会把它带到大洋。
我的眼睛得到了愉悦,耳朵里“早晚”之声不绝,杨树和白桦幼芽的树脂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此情此景,我觉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再也不必匆匆赶到哪儿去了。我在树根之间坐了下去,紧靠在树干上,举目望那和煦的太阳。于是,我的梦魂萦绕的时刻翩然而至,停了下来,原来是大地上最后一名的我,最先进入了百花争艳的世界。
我的小溪到达了大洋。
心路花语
大自然在我们眼里永远是那样的生机勃勃,色彩斑斓。林中的小溪更是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它们不知疲惫地流淌着,孜孜不倦地追求着远方。这种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不仅是自然的回响,更是对人的劳动创造性的歌颂和赞美。
作者观察表达细致入微,怀着一颗爱的心来亲近自然,不用世俗的眼光和功利的态度来审视自然,把小生物们写得灵动可爱,赏心悦目。流露出作者对自然的亲近之情。
巨人树/【美国】斯坦贝克
◎作者简介
约翰·斯坦贝克(1902—1968),美国著名作家。他的许多作品都表现了底层人物的善良、质朴,创造了“斯坦贝克式的英雄”形象,由于他“通过现实主义的、富于想象的创作,表现出富于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感观察”,于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主要作品有《愤怒的葡萄》、《煎饼坎》、《鼠和人》、《月亮下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