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王秘书被厂长、书记夹在中间,处境无比尴尬。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王秘书主笔写的那份年终上报材料在几易其稿之后,终于没能通过厂长和书记的双重审核通过,因为厂长和书记在报告里面的一些上报内容上出现了严重分歧。一个要党委工作篇幅在材料中长一些,一个要行政工作篇幅长一些。另外,便是在厂里的一些工作成果上,一个强调是行政领导主导下起得的成绩;一个则要求写成是党委领导主导下取得的成绩,就这样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最后把自已的不满都发泄到了王秘书的头上。每次王秘书为这事情犹豫不决来回请示时都被厂长劈头盖脸地好一顿臭骂。书记是一个温和的人,虽态度好一些,但也是棉里藏刀,没有半点退让的余地。厂里的党政一把手就这样叫上了劲,王秘书就像他们两人脚下的皮球被踢得满地飞奔,落得个两头不是人。几次王秘书都想把这件事递交到他的主管领导刘主任那里来处理,但这个狡猾的刘主任早觉察到了里面的“斗争动向”,干脆一句话:“这样的事,你自己就可以作决定,就不用请示我了。”听了刘主任的这话,王秘书气得不行,心想:“什么时候办公室任何一个人的工作干出一点成绩来了的时候,第一个冲在前头的就是你,最起码也是你领导有方,在厂长面前把所有功劳给揽了,但需要他负责任的时候,他倒推得一干二净了,看来就刘主任的为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还得自己来扛啊”。此时的王秘书进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眼看着离上报材料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王秘书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事情还没一点着落。要是别人遇上这样的事,那毫不疑问肯定是听厂长的,因为在厂里厂长、书记虽然都是同一级别的领导,但在今天的国有企业里搞得是厂长负责制,经济大权,用人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厂长手里,包括王秘书这条小命都在他手上捏着。而书记只是一个虚职,更何况王秘书的岗位又是厂长秘书,为厂长服务、听厂长的差遣、按厂长的意图办事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什么还不得讲究个厂长优先。记得自已二年前在车间准备上调办公室工作时的那会儿,自已的车间主任就特别提醒他,当厂长和书记发生矛盾时,要毫不犹豫的站在厂长一边,否则得罪了厂长就有得苦吃了。想到这儿,王秘书全身直冒冷汗,主任的忠告铮铮在耳,王秘书想想自已是不是他迂腐、太不开化了,要是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早向着厂长了。但王秘书认为如果真这么做,实在有些损,想想他那会儿还在车间当锻压工的时候,每天上班一身汗,一身灰的,干一天活下来,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也就是在那时,王秘书意气风发,一直心想着在企业里干一番事业,但现实中王秘书又感到自己前途渺茫。人生的无赖,带着满腔的抑郁,他试着在市级的副刊上发表了几篇喧泄自己情绪的文章,王秘书出众的文笔逐渐被同样热爱文学创作的书记注意到了,后来正是书记将他从一个厂里的普通锻压工,提拔到了办公室工作的。一年后,由于王秘书的文笔确实出众,在厂里崭露头角,成了厂里名副其实的一只笔,最后得到厂长的赏识,成了他的秘书。由于这层关系,不管怎么样,书记对自已是有知遇之恩的,如果自已真是照主任先前说的那样去做,王秘书心里肯定会不安的,做人是要有原则的,否则自已不就成了利益的奴隶了吗?王秘书想,如果这份材料最终按照厂长的意思向上面交了,做这件事情的也一定不是自已,至于是谁,那就不是王秘书要想的事了。
厂长、书记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着谁,几天下来可苦了这个小秘书了。由于这件事情搁在心里,王秘书这一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好,成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做什么事都没心情,眼看着离交材料的期限就剩下最后一天了,今天上午上级部门还打电话来催材料的事,问写得怎么样了,王秘书只是推辞说:“再等等,就要差不多了”。
上午,王秘书坐在自已的办公桌前发呆,正想着材料的事。办公室老黄看到这几天王秘书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开玩笑的问他说:“这几天总看你六神无主的样子,是不是上班想老婆了,要是这样就干脆请个假,成天抱着老婆得了。”王秘书听后苦笑着回答说:“要是这样就好了。”本想把写材料的事告诉老黄,但话到嘴巴边上来了,欲言又止。王秘书最后只是对老黄说:“算了,这事跟你说也白搭,”听王秘书这么一说,老黄还真来了兴趣,在整个大半个上午的时间里几次三番地缠着王秘书告诉他这是件什么事,王秘书最后被老黄缠的不行,只得把办公室的门微微掩上,把事情的原委给老黄说了。老黄听了王秘书的话后,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老黄比王秘书的年纪大上好几岁,在办公室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很多事情见得多,也办得多,对于领导的脾气研究的比较透。平时,他虽然在领导面前言听计从的,从来都是顺着领导,很少发表自已的意见,是一个很有沉浮的人,但平日里和王秘书在一个办公室对面对坐着,处久了,他也有时会跟王秘书爆爆料、坦露坦露胸襟的时候,在王秘书印象中其实这个老黄也有时是个外冷内热的,虽然平时不轻易帮助人,但有时也会心血来潮给你打打帮手,出出主意,作为一个参加工作还不久的出道者,老黄在一些方面没少提携他。今天这事这个老黄还就真为王秘书上心,小半个上午都在为王秘书分析形势,不停地为王秘书出着这样那样的主意。嗨?你还真别说,不多时这老黄还真给王秘书想了一个办法,只是这办法一说出来着实把王秘书吓了一跳,听后,王秘书赶紧说:“不行!这是什么馊主意啊。”看到王秘书这番态度,可把老黄给急了,他厉声地对王秘书说:“你这死脑筋,什么事还不得开通开通啊!就你这样还能在这厂子里混啦。”最后老黄还以老大哥自居警告说:“你再不听我的,我可不趟你这滩混水,”老黄的这话弄得王秘书好一阵感动。回头,王秘书细细一想老黄的话还真有些道理。由于材料明天必须交上去,在经过了一阵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王秘书又苦于没有其它招可使,也只得照老黄说的办了,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下午,王秘书拿着材料来到了厂长办公室,看到王秘书进来,厂长放下了手头正看着的报纸,摘下眼镜面如土色地对王秘书说:“材料修改好了?”王秘书很不自然地回答厂长说:“是的厂长,按你的意思修改好了,请您过目。”王秘书一边说着话,一边躬着腰双手把那份材料顺势交到了厂长手中,接过王秘书递过来的材料,厂长细心的看着。王秘书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着。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总感觉心里有些空空的,很不踏实,生怕厂长看出一点什么问题来。这时,王秘书在一旁故作轻松的样子,不断的用他的余光往厂长那边猫,只见厂长神情严肃的看着手中的材料,不时传出翻动材料的声音,半个多小时过后,厂长将材料合了起来,直起腰对王秘书说:“这材料写得不错,辛苦你了,以后碰到类似情况就应该这样写。”厂长最后一句话语调明显有些强硬。听到厂长的话,王秘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