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医院,但医生说什么也不肯治枪伤,说是日本人有规定,治枪伤要先报告宪兵队。小三急了,一把揪住医生的衣襟,掏出手枪抵住他的脖颈。医生的脸上滚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他闭上眼,依旧站着未动,但旁边的女护士吓得脸都青了,两腿不住地哆嗦。小三把手紧了紧,他充红着眼。
“妈的,你还是不是中国人?”小三气急败坏地。
这话让医生受了明显的触动,他睁开眼睛,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瞅了瞅旁边的女护士一眼,轻轻推开小三的手。
“赶紧准备。”医生吩咐道。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
女护士立即准备相关的设备,见六奶夫人站在一边,女护士摇头叹息一声。
“你们错怪卢医生了,前几天他的妻子刚被日本人杀害。他是怕连累我们。”女护士轻声地。她的眼眶很快红了。
“日本鬼子猪狗不如。”六奶夫人愤愤地。
老K这时从外面挤进来,他眨了个眼色,小三去外面警戒去了。准备好后,医生让老K和六奶夫人把老胡弄到病床上去。他首先给老K打了一针麻药,尔后小心地用镊子揭开老胡腿上的伤疤,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六奶夫人差点一口吐出来。她瞅见老胡的伤口开始溃烂。医生仔细地用酒精给老胡消了毒,尔后用刀削去他表层的烂肉,又敷了一层药在上面,最后用纱布包好。做完这一切,医生已全身汗透,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护士见状递上一块毛巾,他胡乱擦了擦,解开衣襟最上边的两粒钮扣,大口大口地踹气。六奶夫人看看老胡又瞅瞅医生,不知做什么好。缓过气来后,医生转身望了望一旁的老K。
“病人至少要卧床休息三天,再吃些消炎药,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我这里——”医生欲言又止。
“你放心,你救了胡大哥的命,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六奶夫人抢着说。
“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咱都是中国人。”医生淡淡地。他取下口罩,感到脚有些发软,坐到椅子上。
“休息三天?”老K喃喃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大哥,咱现在去哪?”六奶夫人下意识地。
“大哥,这儿是鬼子的地盘,咱得尽快离开。”王老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急急地催促道。
“可胡大哥禁不起折腾!”六奶夫人瞪了王老幺一眼,抗议道。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护士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进来,“不好了,鬼子的巡逻队要来了!”她嚷嚷。
“快走,咱不能连累别人。”老K果断地。他背起老胡就往外走。
老K他们刚发动货车不久,鬼子的巡逻队来了,有三辆三轮摩托,大约十几个鬼子。他们闯进医院的时候,他们刚收拾好。领头的鬼子用他贼溜溜的鼠眼四处瞅了瞅,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停在眼镜医生脸上。
“你的,看见病人没有?”领头的鬼子厉声地。
“太君这是什么话,我这儿到处都是病人。”眼镜医生耸耸肩,表示自己听不懂。
领头的鬼子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翻译,叽叽喳喳地就了一通日语。翻译朝眼镜医生唬起脸。
“太君刚才是在问,有不有治枪伤的中国人。”翻译训斥道。
“对不起,我只听得懂人话。”眼镜医生鄙夷地。
翻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领头的鬼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用日语问了一遍。翻译不知怎么把眼镜医生的话翻译了一遍,总之领头的鬼子非常生气,扬手就是一巴掌。
“八嘎!”领头的鬼子狠狠骂了一句。他抽出佩剑,犹豫一下后又按回去。他又说了一通日语,示意翻译翻译。
“你听着,你如果敢包庇,皇军让你们全部死啦死啦的!”翻译用手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
领头的鬼子见眼镜医生没什么反映,挥挥手,带领一干人离去。
货车路过一片树林时,六奶夫人突然听见有响声,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老K也听见了,不知为什么,他打了个寒颤。是日本忍者!老K说。他话未说完,两个黑衣人已从树上跳下。眨眼之间,黑衣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向老K他们扑来。来不及细想,小三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好象连黑衣人的边都未沾上。
“小三,你保护好老胡!”六奶夫人吼叫一声,和老K一同扑出去。虽然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但她很快控制住形势。六奶夫人剑峰凌厉,影随身动,几乎以一敌二,很快,两个黑衣人逃遁而去。六奶夫人转过身,正想回到车上,又从树上跳下六个黑衣人,呈三角形把老K和六奶夫人围在中间。老K和六奶夫人背靠背,老K手上拿的是一把东洋刀,是他的一个日本朋友送的,今天用他来对付日本忍者,似乎再合适不过。这一次,双方似乎都不愿先动手,都在原地转圈,寻找机会。六奶夫人有些着急,这样耗下去,明显对他们不利。趁转身的时候,她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老K。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主动寻找机会。”六奶夫人轻声地。
车子里的小三坐不住,几次想下去帮忙,又放心不下老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王老幺瞅了他一眼,“放心吧,他们能应付,咱们要是都下去,谁来保护药品和老胡?”他提醒道。小三只好紧紧握住手中的枪,静观其变。
六奶夫人瞅准黑衣人的一个空档,大吼一声朝其中一个黑衣人扑过去。她用了一招仙人刺桃,剑舞银蛇,直取黑衣人的脖颈。黑衣人的动作也快,一阵风似的变形移位,躲过这致命的一剑。紧接着,六奶夫人的第二剑也刺出,但只是虚晃一枪,快到时突然变身刺向旁边的黑衣人,他猝不及防,肩膀上被刺了一剑。几乎在六奶夫人扑出去的同时,老K也扑上去和黑衣人绞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双方势均力敌,打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分出胜负。小三再也按耐不住,在车上抓起一根铁棍,他一脚踢开车门冲上前去。奇怪的是,他还未走拢,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口哨,转瞬全消失了。要不是一地杂乱的树叶和身上伤口处的痛,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六奶夫人怔怔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有些糊涂。还是老K比较清醒,他瞪了六奶夫人和小三一眼。
“磨蹭什么呢?快上车!”老K催促道。他第一个上了车。
六奶夫人下意识地四处瞅了瞅,和小三一前一后上了车。王老幺启动引擎,货车继续往前驶去。上车后,六奶夫人发现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衣服也被划烂了,所幸没什么大碍。老K胸前靠近胳肢窝的地方有一刀比较深,血不停地往外流,六奶夫人洒了些消炎药在上面,又用纱布缠紧。血很快把纱布浸透了,情急之下,六奶夫人点了老K身上一个空位。老K见六奶夫人有些担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耸了耸肩。
“你放心,这点伤没什么大碍。离肠子远着呢,”老K讪笑道。
“大哥你还笑,这下你和老胡都受伤了,这可如何是好。”六奶夫人焦急地。
“不是还有你吗?”老K打趣地。
“大哥,前面好象有情况!”小三低声地。
老K用胳膊肘儿撑起身子抬起头,原来是日本鬼子在搞盘查,还有不少伪军,退后已经来不及了,王老幺硬着头皮把车开上去。在离城门五米远的地方,货车被迫停下。俩伪军端着枪走上来。
“车上装的什么东西?”其中一个伪军趾高气扬地。
“老总,老家的一点山货,不值什么钱。”王老幺满脸堆笑,讨好地掏出一包香烟。
伪军没有理睬,另外一个伪军探头朝货车里面看了看,“里面还有人!”他嚷嚷了一句,哗啦一下拉开枪栓。
听他这么一吆喝,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满脸酒痣的日本少尉。小三不等老K发话,甩手就是一梭子,俩个伪军应声倒地。六奶夫人扬手扔出三只飞镖,有俩个鬼子和一个伪军倒在地上。王老幺猛地踩了一下引擎,货车轰隆隆朝前驶去。鬼子和伪军回过神来后大叫,没多久,驾着三轮摩托追上来,歪把子机枪在后面响起来,子弹像下雨一样在车子周围飞来飞去。三轮摩托离货车越来越近,形势万分紧急。
“大哥,鬼子和伪军太多,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成他们的枪把子。”王老幺焦急地,他不停地左转右转,试图躲开子弹。
“妈的,和他们拼了!”小三两眼冒火,拉开车门就要跳下去。
老K急急地拽住他的手,老胡也醒了,告诫小三不要莽撞。小三瞪了老胡一眼,“反正是死,要死就死个痛快的!”他挣脱老K的手,再一次去拉车门。六奶夫人往后扔了一颗手榴弹,扑上去死死地按住小三。这会儿,鬼子和伪军已把货车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