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慌乱之中,上官被众人抬进了房间里,奇介鬼阳正在为上官准备施针,骆王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上官的右手,不肯离去。
“这位公子,麻烦你让开,我要为上官施针了。”在火上烤了烤银针之后,奇介鬼阳捏着针柄来到了床前。
“主子,不如我们先行回去吧。”云岫郡主立在一旁,甚是不解骆王的着急和担心,但是至少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骆王对上官绝不是一般的旧友之情,关系定然匪浅。
“你且去吧,让这里空气流通一些,我等她退烧了再行回去。”骆王松开了上官的右手,向后挪了挪身体,让奇介挤在了身前,却没有丝毫想要退出房门的意思。
“主子!”云岫郡主的醋坛子又一次打翻了,她跳脚着叫着“主子”二字,固然也是不肯离去的。
“你们都退出去,这里我是大夫,大夫最大,如若都不听我的,我便不施针救治了。”奇介鬼阳可是火了,这上官又一次发起了高烧,他们还在这里别别扭扭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把戏,管他是哪门子的“大人物”、“小人物”,病魔面前还不是大夫最牛?
一直在厅内泡茶的冷剑醜一听,顿时一怔,抬眸向奇介鬼阳看去,顿时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的钦佩之意。
谁不知道骆王是朝廷里的大人物,尽管他们都还不知道他的明确背景,但是他的权力、地位是绝对不可小觑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平民来说可是惹不得的人物,更何况是像奇介鬼阳这般冲着他大吼大叫地下命令。
当然,奇介鬼阳不可能放着上官不进行救治,但只因有说出这样话来的勇气,就是足以让冷剑醜对他另眼相看的了。
“好,我们都出去。云岫,走,我们出去!”骆王想都没想,只听这奇介这么一说,便是抓起了云岫郡主的手就要往外走。
云岫郡主根本来不及发她的郡主小脾气,就给骆王给连拖带拽地拉出了房间。
随后,冷剑醜也放下了茶盏,走了出来,而晚夏则是被奇介鬼阳叫住,留在了里面。
待晚夏关上了门之后,奇介鬼阳就叫晚夏扶起上官,将上官的衣服退去了,用棉被替上官遮住了前胸,而然让上官靠在了晚夏的身上。
“我要开始施针了,一会儿,她身上会排出大量的热量,你也会感到有些热,受得了么?”奇介鬼阳对着床对面的晚夏说道。
“没事,只要能救上官姐姐,晚夏什么都愿意忍受。”现在是春末夏初时节,但是为了扮起男儿,晚夏在身上缠了不知道多少的纱布,本就是热气无法挥发,走走便是热的不行的,如今却要因抱着上官发热的身体而忍受更加强大的热量,搞不好,她自己也会“中暑”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开始了。”奇介鬼阳说罢,便是将针一根一根扎在了上官的脑袋上,接着是颈部,再来是背上,几乎各个中大学位都被银针扎满了,上官犹如一只人工刺猬一般,静静地依靠在晚夏的身上。
渐渐地,上官的身上开始冒出水蒸气气化而成的雾气,这些带着巨大热量的水蒸气烘烤着晚夏、上官、奇介鬼阳三个人的身体,他们犹如在一个桑拿室里蒸桑拿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一股接着一股……施针完毕之后,奇介鬼阳盘腿而坐,让晚夏扶正了上官,而后发动了内功,运气,手指之间流连着一层透明的空气层,奇介鬼阳开始为上官打通脉络,手指在各个银针之间穿梭,不差分毫半许,每一次的落点都是精准、快速,力道也是掌握得格外恰当……而此时的上官,却是没有半点的知觉,只是沉浸在她梦中的世界……“这里是哪儿?”上官此刻正身处某地的山路上,安静,没有半个人影。
上官东张西望之后仍旧没有寻到半点人烟,然而正要叹息之时,眼前却是突然间出现了一顶轿子,看上去像是一顶地方的官轿。
上官好奇地看着这顶从眼前走过的官轿,她上前问着抬官轿的轿夫,“请问这位小哥,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吗?”
谁知,这轿夫却是没有半点理会她的意思,甚至,似乎把她完全当成了空气一般。
“喂,喂,喂!”上官在他的耳边拼命大叫,却似乎完全没用。
正当上官放弃,退到一边之时,一阵风起,帘子被风儿微微吹卷了起来,看到轿子里的人,上官呆了!
“这不是我么?”上官发呆片刻之后,晃过神来,赶忙跟上了那顶轿子,静静地走在轿子的后面。
轿子在一处长桥亭落前停了下来,轿子里的她走了出来。
穿着一套天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用蓝玉冠束了长发,简单地梳了个仙人双髻,腰间挂上了玉穗子,好一个飘飘若仙的模样。
轿子后的上官看呆了,这个人是自己吗?自己怎么可能打扮成这样?她有些呆了,诧异着眼前这个从轿子里走出来的自己。
上官见自己正走向那个长桥,便是先望了过去:一座长桥连着湖中的圆亭,空中缨红纷落,整条路上被各色的花瓣铺满,晶莹的露珠还凝结在花瓣边缘,空气中也弥漫着些潮湿的花香,想来是刚刚采来不久的!莺莺雀雀坐落在梁上廊边,清脆地啼叫着春曲;不知哪里飞来了许多的蝴蝶,各色翅膀,漫天飞舞,甚是唯美……上官跟上了自己的步伐,踏上了长桥。现在正午当空,水上的薄雾才刚刚散开一些,上官踏着花路来到了亭前,渐渐看清了立在亭边赏着鱼儿的月白团龙直缀长衫的男子的背影,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姿是那样的矫健迷人,纹着祥云的衣摆被微风吹卷着,确有翩翩君子的韵味。
那男子在光束的簇拥之中缓缓地转过身来,嘴里还用温润的声音吟着诗词,“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得到团圆是几时?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官一听,又是一惊,这声音,这诗句,不正是在风情客栈里李公子吟出来的么?
正当惊讶之时,眼前身着女装的自己却是开口接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罢,上官更是傻了眼了,这不正是当时自己接的诗句么?当时自己又是为何会接下去?又为何会用这首来接?她算是车顶蒙了。
正当她想不通之际,那亭中的男子却是有些气闷得说道:“你道是细水长流,只我一个急着了?”
于是便见穿着广袖流仙裙的上官倒了一杯清酒,举在那男子面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上官分明看到女装的自己眼神真挚,脸上却始终扬着一缕春风般的微笑,这无疑是对着有情之人才会有的神色,她不禁怀疑起来,莫非过去的自己真的有了一段传说中的爱情了么?
“不,这绝对不可能是我,一定只是长得十分相像的人罢了!一定是这样的。”要上官相信自己有了这样的情愫,简直比登天还难,她极力地否定这之前的怀疑和揣测。
那男子随即幸福地大笑起来,接过酒水,一饮而尽了,放下杯子,握住了她的双手道:“好一个‘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谁道那‘天长地久有时尽’?我只与潇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也是不羡仙人也长寿了!潇儿,我愿意护你一生,只做你一人的洛郎夫君!”
“潇儿?是我么?真的是我?”她的印象之中,似乎“潇儿”确实就是指自己,不过一时之间,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突然那男子揽过她的腰,亲吻起她的红唇。
上官一见此场景,便是脸红起来,“这,这,这肯定不是我,光天化日的,我怎么可能和他做出这种事情。对,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潇儿……”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交付在她的手中。
上官一见那锦盒,又是一惊,紧张地凑上前去。
锦盒打开了,里面竟是放着的是一根发簪子。
银色纹藤的簪身,穗子是一个金边勾勒镂空的铃兰花样式,里边嵌着一颗经过打磨的金刚石,这打磨技术与现代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折射的光彩特别耀眼夺目!花蕊微露,系着天蓝色的流苏。
“这是……这不是我包袱里的那根簪子么?”上官吃惊地说道。
“喜欢吗?这是我母后遗留下来的!”那男子看着她又惊又喜的模样,温和地笑了起来。
“母后?他到底是谁?”上官想要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却是怎么也看不清,耀眼的光芒簇拥着他,根本无法让人看清。
“太贵重了,而且是你母后的遗物,我怎好……”她低头说道。
“笨蛋!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自然还是把它传给你的了!”那男子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男子细心地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髻间,插好后还特意赏心悦目地盯了好一番。
“王爷……”她被那男子盯得脸红心跳起来。
“王爷?!”上官越来越想知道眼前这男子到底是何人了。
“窈跳淑女,君子好逑!怎的?我是你的夫,还不准我看看我的小娘子了?”那男子调笑着,牵起了她的手,走向了石桌。
“我是王爷的娘子?!纳尼?!!!”上官难以置信地看向正在吃着糕点的两人。
突然有一小士兵跑了过来,和那男子交谈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随后便见他与她告了别。
在离开之时,他和上官擦肩而过,这一次,上官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象……不,一定是梦,一定是一个普通的梦罢了!快醒来,快醒来!”上官闭上双眼,像是在念口诀一般,当然,现在这里不由她控制了,她根本无法醒来离开。
不一会儿,从远方飘来了几朵云,把阳光遮蔽住了,湖面又起了些水雾,整个长亭又笼罩在朦胧之中,半隐半现,缥缈虚实!
“为什么不听话?”突然,一个沙哑的男音低沉地响在了亭落之中。
上官顿时感到一丝杀气逼来,忙四处张望,只见一个身形俊美的男人立在亭中,眼中交杂着怒火和悲伤,让人看不懂他的愁容!
“这人又是谁?好厉害的功夫!”上官在一旁惊叹道。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他有些激动地逼近她。
“这是我的事儿,我愿意,你管得着吗?你是我谁呀?我这也要向你汇报?”只见她恼怒地羞红了脸。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我记得,我不是一个喜欢打哑谜的人啊!”上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头的雾水。
“你……”他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我的女人!”他用力一拽,就将她拽进了怀里。
“妈呀,我混乱了,我究竟有几个男人?”上官对自己无奈了。
“啊!”她突然吃疼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还疼?”他歉疚地看着死死咬着下唇的她,双手腾空,一时间竟不知放哪里好了!
“与你无干!”她站稳后,就一把推开了他。
“你!呵呵呵呵……怎么?欲求太多了,昨夜太猛了是吗?啧啧啧,骆王还真是不懂得心疼女人!”他怒极了,竟有些疯傻地笑了,但是脸上分明写着自己后悔说出这话了!
她突然狠狠地走上前摔了他一个耳光!
“诶?”上官自己也吓到了,打人打得多了,可这摔了耳光的事,她真不记得自己做过,这该是第一次吧?“哎呀,我都忘了这是什么感觉了,真是可惜,讨厌的失忆!”上官这回真是看起戏来了。
“我还以为你算半个好人……原来,连那半个也是装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说罢,她就甩袖欲走。
可当她经过他身边时,他又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想了解真正的我吗?”
“不想!”她还是很决绝地回复他这么一个冰冷的答案。
“为什么不想?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找到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不想知道为何我死缠你不放吗?”他有些急了,似乎被她的答案打击到了。
“你这种人,我没兴趣……而且,我从来不是你的女人!哦,对了,你每次都能找到我的吗?我看未必!或许战争之后,永远也找不到了……呵呵,谁懂呢!”她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会……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就算你不让我管你,就算你不承认是我的女人,就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死缠不休,护你完成所以你想做的事!”他也不再抓她,说完,便从亭里飞了出去,从水面上飞走了……“真是个怪人!”她和上官同时说道。
“额……好吧,我承认,或许,她就是我。”上官看着自己走回了轿子,便又是跟了上去。
跟着轿子又来到了某处的院内,因为是从后门进去的,上官依旧不知自己是在哪儿。
但见自己下了轿之后,便被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袍的男子拉到了一处较为没人的地方。
“你和骆王……你是……总之,你不可能当王妃的,你知道吗?”男子一开口便是这句。
“我们没什么的!”她狡辩道。
“这人真是多事。”一旁的上官也是不想与他多说,一个看上去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凭什么管起她的事啊。
“别不承认了,你昨儿个进了他房就没出来,还叫没什么的?”辗迟煊低声道。
“纳尼?你不会也是我的男人吧?”上官看着他一脸别扭和不甘心的样子,猜测起来。
“等等……你说我献身了?”好一会儿,上官才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仔细想想刚才在亭子里那个男人说的哑谜,貌似真的有这方面的韵味……Oh,my∕god!喂,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呢?”待上官想清楚了一些之后,正想要弄个明白,可是这两人都不见了,气得她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晚夏,你还可以么?一会儿,我给你把把脉吧!”奇介鬼阳收了功,正在一根根把回收银针。
“晚夏没事,倒是公子你看上去甚是虚弱。”晚夏关切道。
“我只是一时间功力消耗过多了,休息一晚上便没事,一会儿你去煮一些清凉去火的茶水喝喝,别病了,上官还需要你照顾的。”奇介鬼阳收拾好了银针。
“晚夏知道了。”说罢,晚夏就扶着上官躺下了,待奇介鬼阳出去后,才帮上官穿上了衣服……而上官仍旧在梦境之中,见证着一年前的那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