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鄢风光优美,气候平和,往年的冬季很少下雪。但不知为什么今年的雨雪天气格外的多。入冬之后,已经连续下了三场了。
上次如初来南鄢的时候,由于时间太短,没有机会出去逛逛。而如今大雪初霁,天气放晴。陆折墨便带着如初来到城南的静筠坞观赏梅花。
静筠坞中有大片的梅林,一直以来就是观赏梅景的最佳去处。梅林中有素雅洁净的玉蝶梅,有花如碧玉蕊如翡翠的绿萼梅,有红颜淡妆的宫粉梅,有胭脂欲滴绯红如云的朱砂梅,有浓艳如墨的墨梅,还有枝干盘曲矫若游龙的龙游梅,冰贞玉洁清幽冷妍的姿色,幽雅微馨沁人心脾的清香,简直令游人如痴如醉。
大雪初霁,残雪未消,地面仍然有些湿滑。陆折墨便牵着如初的手一路走来。待看到这片梅林的时候,如初眼前一亮,由衷地赞叹道:“凝云香雪海,真是好美的梅花。”
如初披着一件大红色云霏锦缎芙蓉绣织狐裘斗篷,帽内滚了一圈的雪狐茸毛,衬得脸庞粉嫩玉白润如明珠。她置身在一片梅林中,像梅花仙子一样清丽无瑕。而看到美景之时,自然流露出的欣喜眼神又让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无邪。
陆折墨静静地凝视着梅枝下的如初,仿佛又和那个记忆中桃花树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那个奶声奶气地叫他“蝈蝈”的可爱小丫头重合了起来。
一眨眼,当年懵懂无知的奶娃娃已经出落成如今姿容绝世的少女。而不久之后,她将穿上嫁衣,成为自己的…妻子。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陆折墨凝视着如初,微微弯了弯嘴角,“这里的梅花确实很美。”
看着这片茫茫无际的香雪海,如初感到了自己的渺远微小,并且内心一片疏朗透彻,仿佛这段时日的郁郁凄愁都烟消云散了。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有时不过是惊鸿一眼,恨上一个人也很简单,也许不过是一念之间。唯有形同陌路心无波澜才是最难的,往往在不经意间,就耗费了一生的时间。
皓态孤芳压俗姿,不堪复写浮云枝。任他桃李争观赏,不为繁华易素心。既然决定放下那些纠纠扰扰的前尘往事,就不要再身在外而心浸其中。如初仰头看着无边无涯的苍穹,唇角慢慢溢出一抹旷达的微笑。
耐得人间霜与雪,百花头上尔先香。
从今往后,她不要再把时间虚度在苦痛恨意中,为了自己,为了竹霜,她都要好好地走下去。
如初转过头来,正好与陆折墨望向她的视线相遇。如初冲着他嫣然一笑,在这片梅林中绽放出最美的笑颜。
“陆大哥,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好不好?”
陆折墨一愣,继而温声笑道,“好。”
时间万种风景,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观赏。只要有她在,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觉荒凉。
刚回到陆家堡,陆应天夫妇便着人把陆折墨和如初叫了过去。
一进屋,一股温热之气扑面而来。在冰天雪地里驻足了很长时间的如初温暖地几乎想要落泪,立刻有小丫鬟走上来,替她解下身上的大耄。
“初儿,来,”柳云弦笑着将如初拉到自己的怀里,握住如初的手,“让云姨看看你冷不冷,哎哟,”柳云弦大吃一惊,“这触手冰凉的。洛儿还不敢快拿个暖炉来!”随侍在一旁的大丫鬟洛儿连忙拿来一个银质掐丝镂空的小巧暖炉,送到如初的手中。
柳云弦似怒非怒地瞪了陆折墨一眼,“墨儿真是越来越没有成算了,这样的大冷天竟然还带如初出去。万一把你的媳妇冻坏了,看你到大婚那日找谁成亲去!”
这话一出,如初和陆折墨俱是一愣。陆折墨看着低头不语的如初,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一直等。”
如初慢慢抬起头来,脸颊微红,声音极小,“云姨,我没事。”
“哟,”柳云弦笑了起来,“看来这次我反成了那左右不是的恶人。老爷,你可要评评理,这媳妇还没过门,两人眼里就都没有我这个娘亲了!”
坐在一旁喝茶的陆应天顿了下,万年不动的面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年轻人的事情我可不管。”
说着话时,已有丫鬟前来摆饭。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柳云弦携着如初的手落座。“如初,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你身子这么单薄,一定要多补补。”
陆家堡在饮食上十分重视养生之道。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按季节时令的不同,在饮食上也颇多变化。
只见紫檀圆桌上摆放着胡椒荠菜炖猪脚、川穹白芷鲫鱼汤、红枣枸杞炖乌鸡、香菇青笋炒肉片、蜜汁栗子红烧排骨、白萝卜山药煲羊肉、核桃仁赤豆鸡丁、腐竹莼菜明虾蛊、冬瓜梅菜拌香芋、西芹蕨菜炒腊肉。全是些冬季滋补性的食材。
“这是我让厨房特意为你炖的燕窝银耳紫薯粥,有滋阴润肺补血的功效,如初,你可要多吃点。”柳云弦看如初身量单薄,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那时只有墨儿这一个孩子。直到中年身体微福之后才怀上了折欢折乐。所以她怕如初以后会子嗣不利,一直变着法的给如初进补。
如初对于云姨每日单独送一些汤汤水水的补品给她吃已经习惯了,本以为是云姨关心她,哪里想到还有这些曲曲绕绕。
如初轻轻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清甜香软可口。遂莞尔一笑,“谢谢云姨啦。”
陆折墨有些忍俊不禁。想她和刚刚出谷的如初在钦州城相遇的时候,就听过如初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 那是还不过一笑置之。可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却慢慢发现,不管如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一有美食给她吃,心情便会立刻好转。就像是一个心性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陆折墨侧着头,看着如初低头专心喝粥的恬美容颜,觉得心中很是安定。他陆折墨今生不求什么,只要能和他最心爱的人一直这样同案而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