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侬戴着雪帽,披着厚厚的狐裘大耄,乘坐一顶软轿来到了翠微阁。
走进室内,一股松香味的温热之气迎面而来。两个小丫鬟上来帮夫人除下了雪帽和大耄,苏淡侬没有看到如初,有些纳闷地问道,“如初和小少爷去哪了?”
小丫头剑眉小声地说道:“回禀夫人,今天两个小少爷在这里闹了一天,刚刚嚷着困了,非要姑娘哄他们睡觉。现在都在姑娘的卧房呢。”
苏淡侬蹙了蹙眉,“这两个不听话的皮猴!看我回去不罚他们!”说着便悄声走进里间的暖阁。
待看到里面的情形,又不禁一愣。只见折欢折乐并排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全然没有了白日的调皮耍闹。而如初和衣偎在他们旁边,轻柔地为他们掖着被角。眉梢眼角是满满的温柔宠爱。
外面天寒地冻,室内却暖如阳春。那样温馨的场面让苏淡侬心生感动。
目光的长时间驻足让如初微微感到有些异样。她抬起头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淡侬。
如初轻轻走下床,微微地笑道:“云姨,天色已晚,你怎么过来了?”
柳云弦拉着如初的手来到外间的软榻上坐下,神色一片慈爱,“这两个皮猴闹起来简直没轻没重,如初,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如初笑笑,“云姨说的是哪里话,折欢折乐乖巧可爱,我喜欢他们还来不及呢。有他们在这里,我也不至于一个人乏味无趣。我倒希望他们每天都能在这里陪我呢,就怕云姨舍不得。”
“你这孩子,”苏淡侬被逗笑了,“有人替我照顾他们,我还求之不得呢。”说到这里苏淡侬心思一转,轻轻地抚了抚如初的额角,笑道:“如初,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赶快成亲然后自己生一个啊。”
如初唇边的笑意渐渐退去,她默了一默,声音极轻极淡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恐怕不可能了。”
苏淡侬愣了愣,既然又笑道:“怎么不可能,只要你想嫁,现成的人不就有一个吗?”
如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苏淡侬见状,给两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了下去。“如初,从你被墨儿带回来,咱们娘俩就没有好好地谈谈心。我和你娘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所以,有些话,云姨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从你跟着夜之铮来到陆家堡的时候,云姨就劝告过你。但是你态度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夜之铮是人中龙凤,当世翘楚。而且他又是夜家的独子,他身上的责任可想而知。他是要承担大业的人,自然不会纠结于儿女私情,所以我当时就说过他实非良配。但是我们墨儿不同,不管你是否失去记忆,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事实却无法抹掉。而且你们彼此还知根知底,性情相合。”
看到如初依然没有说话,苏淡侬无法,只好继续说道:“我们陆家堡与北方的夜府不同,陆家堡只想守,不想攻。换言之,我们陆家堡没有夜府那么大的野心。况且墨儿下面还有弟弟,你伯父也从来没想过要把全部的担子压在墨儿一个人身上,他将来,自然会有两个弟弟一起来扶持他。所以你在夜府经历过的事情绝对不会重演。如初,我是墨儿的娘亲,我的儿子我最是清楚,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一定很喜欢你。”
“当初听到你们沈家被灭门的消息后,他不顾家人的劝阻,孤身一人去天涯海角四处寻找。又在寻你无果的情况下,决然地推掉了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点希望。但墨儿偏偏那样坚持。”
苏淡侬叹了一口气,“墨儿洗浴的时候,从来不让婢女小厮在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他的背上有太多你想像不到的伤痕,那些都是在寻找你的过程中留下的。有的是被大漠的黄沙烈日灼伤的,有的是在雪域冰山上冻伤的。但是他却默默地隐藏了多年,要不是有一次我做了他喜欢吃的糕点送过来,正好撞见他在洗浴,那些伤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会知道。如初,墨儿真的很喜欢你,更何况你们本来就有婚约。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墨儿不愿以婚约来压你,我这个做母亲的可要为自己儿子的幸福争取一回。如初,我说了这么多,就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告诉云姨,你愿意给墨儿一个机会吗?”
如初终于抬起头来,泪水顺着雪玉般的脸颊簌簌下落。良久,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眼中全是认命与妥协,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我愿意。”
她的幸福已经遥不可及,今生无望。但是如果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话,她为什么不能成全?也许这是最好的放下。
第二天,陆折墨被叫到了娘亲那里,说是有好消息告诉他。陆折墨一向对什么都波澜不惊,但当听到娘亲所说的事情,惊喜之中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娘,你说如初愿意嫁给我了?”
苏淡侬笑了笑,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娘亲还会骗你不成?”虽然又有了折欢和折乐,但是苏淡侬对这个大儿子的疼爱一点也没有减少。看到儿子在爱情中求而不得,苏淡侬自然心疼万分。
陆折墨心神有些激动,又有些混乱,明明几天之前如初还一语双关地表明态度,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转变了想法?
陆折墨略略沉吟,“娘亲,你是不是给如初说什么了?”
“…如初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只要稍加提点,她自然能够了解你为她说做的一切和你对她的良苦用心。”苏淡侬慈爱地抚了抚儿子的手臂,“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让人忘掉苦痛的过去,也能让人接受全新的未来。假以时日,她一定是一个眼中心里只有你的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