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之所以,当那几个原本匆忙赶路,连茶都没停下来喝上一口的旅人在第三次走过去,又第三次踅回来,准备第四次走过去之时,那个男人的眉峰靠得越来越拢,越来越拢——
“该死的!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轰——”一堆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哄然而散,一个小媳妇儿还差点把头撞进灶炉里。
秦誓颇为满意地看着作鸟兽散的人群,放弃端庄的坐姿,干脆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喝口茶,不知想到了什么,稍霁的脸色突然又阴霾了起来。渐渐地,他的唇开始抿起来,他原本就靠拢的眉峰更向中间挤去,他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敲着古雅靠椅的扶手,
“该死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终于火起来,秦誓站起身来骂。其实他平常是很少口出秽言的——因为他一向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却为了一个女人而诅咒连连。本来一早心情还不错,老爹老娘却要他来接一个素昧平生,又是七拐八扯才跟他们秦家扯上关系的女人。他一向跟女人都不太对盘,所以直接叫二老打消这个主意,叫管家去接,老爹老娘却嫌怠慢了人家。他想以公事推脱,他老爹立即搬出祖训家规来教训他,严厉呵斥他的不孝。他可以把自己老爹训人的话当放屁,却不能拿他娘亲的眼泪当茶饮。结果,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接那个据说是打洛阳来的,算是官家小姐的姓林的女人。
“老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秦誓又发出一声不洁的诅咒,开始发挥威力的炽热阳光让他变得更不耐烦,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太师椅上,翘起的一只脚还一抖一抖的。女人就是这么烦!做什么事都拖拖拉拉的!
当然没见到鬼影子,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嘛!站在秦誓身后的小厮安太对主子的怨言下了一个注脚。
“这个死女人!害得老子跑到这荒郊野外里来被烈日蒸烤——”您头上那么大的伞,可没让您受到一丝的委屈!“坐在这里喝西北风——”那几件点心和酸梅汤您可都赞过好了!小厮继续自得其乐地在肚子里顶主子的嘴。
“害得老子放下大笔的生意——”说到这儿,秦誓顿了一下,与那个连路都走不动的没用女人比起来,他的生意可要重要得多!最近酒楼接了一宗特大的生意,他还准备借着做好这一单生意,把栖凤楼的名声打得更响,让秦家的酒楼遍布天下呢!
等了一个时辰,他也算是仁至义尽。秦誓当下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安太说:“你在这里继续等,等到人,先带到酒楼去,等我办完事再一起回家。”反正人是跟他一起回去的,他爹娘又没有通天眼、顺风耳,怎么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接了秦家的娇客。
“啊——”小侍从安太听到主子的命令,呆呆地“啊”了一声,不会吧?不要啊!难道主子又想来个金蝉脱壳、李代桃僵、暗渡陈仓什么的?不管到底是哪个,出了纰漏,受罚的可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啊什么啊?”秦誓没好气地道,“少爷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少在那里给我五四三的!”
“可、可是——”安太不安地搔搔光亮的脑门,表情丰富的年轻脸庞皱成一只苦瓜。老爷已经严厉吩咐,这次接人的事一定要二少爷亲自办好,帮老爷的“暗坎”瞒着二少爷已经是天大的罪了,如果又没把老爷吩咐的事办好,得罪了老爷,那他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是什么?”问话间,秦誓已站起身,吩咐另一个仆从牵来一匹骏马,精神抖擞地准备回去赚大钱。
“可是——”机灵的眼珠滴溜一转,指着远处扬起的一片沙尘,道,“可是林姑娘已经来了,您不再等等吗?”
“嗯?”秦誓顺着安太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怀疑地眯眼看着一堆滚滚的沙尘,“你确定是那姓林的乌龟女人?”
“啊?!”安太又傻傻地“啊”了一声,但看到主子那不耐外加不善的眸光后,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不是也变成是了,“当、当然!当然啊——哈哈哈哈——”在主子再次转过头后,安太傻笑的表情立刻又成了苦瓜脸,心中不断地念叨着:各路菩萨,今天你们一定要保佑安太啊!虽然安太平日里很少烧香拜佛,但安太保证,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关,今后一定常上庙里面去看望各位老人家!列祖列宗,你们今日可要显显神威!一番祈求外加威胁之后,安太也只能揪着一颗不断乱跳的心,看着逐渐接近中的马车——
来的其实不只是一辆马车,说是一队人马还比较贴切。两个骑士驾了马,走在队伍的前端,另外两个分别护在马车的两旁,余下四骑则紧跟在马车的后面。马车属于轻便舒适型的,已是半旧,值不了什么钱,拉车的倒是两匹难得一见的好马——秦誓注意到那八人的坐驹也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车把式是一个半百的老头,就像所有为着生计为人驾着马车四处奔走的老人一样。至于八个骑士,虽然穿着各异的平民服饰,一脸的风尘,却个个精神矍铄,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注视着周遭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护院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