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琏微微一震,她的话永远不文雅,却总是说得比他好。双手缓缓放下来握住她环抱着他腰际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干燥。握着她的手,热力通过肌肤相传,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泛上心来,永琏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地一吻。
阿盼娥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笑颜灿然,“永琏永琏永琏——哦——”她开心的时候却不会用言语表达,只会这么呢哝。
“痴子。”永琏微笑,笑若红尘。
此后大清国运昌盛,繁华不尽,朝野看来一片平静,四边战乱渐少。
“端慧太子”早已入史封笺,这世上的人不会再记起那紫禁城中曾有这样一个早夭的太子,朔平府的君知自嫁给贺孤生之后亦销声匿迹,似乎就失踪在那小小的品安坊中。再过几年品安坊封门易地,搬去了德硕府,君知自此下落不明。
九莲山
冬青树下。
一间精雅闲适的木屋。
此刻九莲山上不仅仅只有那一棵冬青,已经遍地花开郁郁葱葱,鹅黄的岩梅爬满了九莲山上的巨石黄沙,代之以浓绿丛中点点娇俏鹅黄。一片小小的青田,小菜才露尖尖芽,煞是令人心动怜惜。几只母鸡凸胸腆肚地走来走去,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跟在后面一窝蜂似的,全是争先恐后的傻。
屋内。
“娘,你看我给爹爹梳的头发好不好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一位长发男子背后的小凳上,把他的长发弄成大髻,插了朵小野花在上面。小女孩的头发也长长的,和爹爹的长发一样光滑柔顺。
屋外扫地的女子抬头,大声喝道:“九莲不许欺负爹爹!快放下来,我打你了!”她作势一挥扫帚,凶霸霸的。
长发的女孩做了个鬼脸,“才不怕你,爹爹会武功的,爹爹都没生气,你气什么?娘亲小小气,丢丢脸,舍不得爹爹给我玩。”她一双眼睛伶俐动人,模样长得像爹爹比较素雅,但脾气不知道像谁,古里古怪嬉皮笑脸,这几年来阿盼娥和永琏被这小丫头折腾惨了。
“你爹爹脾气好,你娘亲我不依,快放下来!”阿盼娥当真拿着扫帚冲进来。
“娘——”九莲嘻嘻地笑,“你地板扫了一半,那些垃圾都被你踩乱了,回头又要重扫啦。娘,我教你,你应该这样。”她从永琏背后的椅子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阿盼娥面前抢过那把扫帚,残风卷云般往那些垃圾处扫去。她小小年纪内力修为已有小成,这一扫出去劲气十足,把阿盼娥堆在门口的垃圾扫出了十万八千里,大概山下的人又要以为九莲山上山崩了。
“咳咳,你这疯丫头!将来没人家要你……”阿盼娥老大不服气,挥着袖子扇掉那些尘土,拼命咳嗽。
“九莲!以后不可以这样,罚你把屋里屋外清洗一遍,练武功不是让你欺负娘的。”永琏开口了。
九莲最喜欢欺负这个云里月里似的爹,闻言扑入永琏怀里开始撒娇,“爹——娘才欺负九莲,她只疼你不疼我。”
“胡说,你娘哪里不疼你了?”永琏抚摸着这小丫头的头,这么任性啊,如果阿盼娥不疼的话,这脾气是谁惯出来的?
“她整天只会说‘九莲,不许欺负你爹爹’、‘九莲,不要抱着你爹爹不放’、‘九莲,你把爹爹弄到哪里去了’。”九莲笑呵呵地看着永琏,“她一点都不疼我,她整天妒忌我抱着你不放!哼哼!”她对阿盼娥做鬼脸,“我就是不放,你来抢啊!”
阿盼娥瞪眼,“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是我的!”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九莲,“是你娘等了很多年才等回来的,你不能和我抢!”
“爹爹是我的,我是他生的!”九莲紧紧地抱着永琏的腰,她们母女俩都一样,都喜欢抱着永琏,“你不是他生的,所以爹爹是我的!”
“你是我生的!连你都是我的,当然爹爹也是我的!”阿盼娥走过去抱住他们父女俩,一人亲了一下,“不许闹了,爹爹罚你清洗你就要老老实实地清洗。”
“好了好了,两位丫头别闹了。”永琏伸手阻止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九莲,你是爹爹生的,是最乖的丫头对不对?”
九莲最爱听奉承,这个爹虽然平常不动声色但往往一击即中,她人又聪明一听就知道她爹有事要说。笑眯眯地在永琏怀里扭了扭,九莲眨眨眼,“爹爹,说吧。要九莲做什么?”
永琏莞尔,对阿盼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六年。”
阿盼娥睁着依然不懂的眼睛,即使为人母多年,她的脑子依然是空的,肠子依然是直的,常常让九莲在背后偷笑。“是啊,今年是乾隆三十六年。”阿盼娥一脸糊涂,“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
永琏若在喝茶定要一口喷了出来,他这个傻妻,哪里有人上一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六年”她下一句突然冒出个“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