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跃下身,近距离看到高寂那张就算是大笑也不会牵动一块肌肉的脸皮更觉可厌,“如果你不对着我笑的话,我会更感激你。”
高寂一哼,劈手夺过鹰手中的纸绢,“五公主也算聪明,事先就找好了替死鬼。可惜她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活该被六爷这只黄雀吞掉。”
“女人家,玩心计终是有所疏漏。”
“女人?!女人又怎么了?”高寂突然冷笑,有一丝怪异,“她会输可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不够聪明!”
“不够聪明?”鹰含糊地笑着,或许这世上就是有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才会弄出这么多的事吧?若要他选择,他倒宁愿做个笨人、蠢人。
皇帝往承德避暑山庄,虽是惯例,也尽量不讲究排场。但那气派还是令人叹为观止。赶个大早,车子候在城门。先是瞧见皇上、太皇太后的车驾,然后是皇后,嫔妃又一应大小太监,随身的宫女。各阿哥就骑着马随在皇驾之后。然后是那些个皇亲贵戚,王公大臣……
等到了正午,玉簪等得困倦,方才轮到她们的马车出门。走了老远,回头去瞧,城门那还挤着一堆人。夜深时,宿在天津卫行宫,躺下听着隐约的车轮声却还是睡不着。身边的丫头打着呼噜,和着外面的人声倒显出一种熏人欲睡的恬静。
要是绿儿在,也会和她一样兴奋得睡不着吧?不知绿儿现在可好?只得知她跟着鹰进了六阿哥府。却不知可是已经成了亲——若是她真能和鹰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算是一件美事……而她,爷这样待她,她就什么都不想了,这样跟着爷一辈子也好……
这一日,终于到了避暑山庄。永琮后来扶她下车,还不曾说话,她就已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就是避暑山庄?!“那、那是鹿啊!”她的尖叫惹得永琮微笑。
身后永璇学着她的尖叫惹得她翻着白眼却大笑,“我早就说一定要直驶‘鹿囿’才能让这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大开眼界吧!”
“可不是!瞧瞧她平日里装作老成的样子,这回可装不住了吧?!”永恩抚掌大笑。
玉簪却没心思理他,只扯着永琮的袖子,“看啊,爷,真的是鹿呢!好漂亮!那还有一只……都不怕生!那还有、还有……”永琮侧目看她在草丛灌木中奔跑追逐着一只跳跃逃窜的小鹿,听着她欢快的笑声,却只是微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宠溺。
“喂!我说你还要叫多久?”永恩从栏上跳下身,恼道:“这园里几千头鹿呢!你总不会见一头就叫一声吧?”
永璇笑道:“你管她会叫多久?就连皇阿玛见了这景致都要心旷神怡,大吟‘驯鹿亲人似海鸥,丰茸丰草恣呦呦’了,何况是她呢?”
那头你一句我一句,玉簪却只是傻笑。回头瞧见永琮含笑看着她,微微一怔,转头之间已红了脸颊。
山环水绕,重峦叠翠,草木葱茏,虽没紫禁城的宏伟壮丽,却是野趣盎然,别有一番趣味。
歇在避暑山庄,万岁爷先宣了南府的戏班子。可巧是在玉簪闻名已久的一片云戏楼。绿树环抱,云阴乍起,果是应了那两句诗:“白云一片才生岫,瞥眼岫云一片成。”
玉簪接着永璇的话摇头晃脑念了两句,引得永璇红了脸,“好你个玉簪丫头,平日就属你八爷对你最好,你可倒好,竟拿八爷我开起玩笑来了。”
“那是八爷平易近人,玉簪才敢开玩笑。要是换了九爷,玉簪还怕那铁硬的拳头呢!”
“玉簪!”那头永恩大叫,“学谁不好,偏要学八哥那油嘴滑舌的样儿?!八哥,你可仔细七哥恼了你给你一顿好受的。”
脸上一红,玉簪瞥了眼永琮,见他并无生气之意,这才安了心。
“戏就快开锣了,皇阿玛他们也快来了,咱们都先到底下候着吧!”永琮淡淡地笑着。
她跟了几步,忍不住问:“爷,您不生玉簪的气?”
“生什么气?”永琮回头看她,伸手理好她微乱的鬓角。
“玉簪说得太多了,又不顾尊卑,未免过于轻浮。”
永琮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不错!这几天话是说得多了……不过,爷喜欢!”他的唇擦过她的耳边,声音低得像一声呢喃。看她羞得低下头,永琮笑得更开怀,“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开心,你现在这样子,我看了也很开心。”
“爷……”声音里有了些泪意,“您待我真好!玉簪知足了,再不会去嫉妒别人。”
心中一酸,永琮拥着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你的嫉妒——爷也喜欢!”
“爷。”玉簪怔怔地抬头迎着他含笑的黑眸,便再也收不回来。
的确是有些什么在她没留意的时候悄悄地萌芽了,而当她留意时,才猛然惊觉那种子已在心底里生根长成了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