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被吊在了横梁上,当沾水的皮鞭落在身体上时,这个曾经留学日本,归国后为军统效力的年轻人发出了阵阵惨叫声,很快便被抽得皮开肉绽,白花花的肉体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钱思成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闭着眼睛,享受着如此畅快的惨叫,他就像阎王爷一样,对这类血腥的游戏充满了兴趣,尤其是看见那些大活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变成鬼,他渴望征服别人的一种快感,但他又非常讨厌对手屈服在自己面前,所以在很多了解他的人看来,这个人是变态的,骨子里印着魔鬼的胎记。
书生般的何一哪能受得了如此酷刑,很快便昏了过去,但钱思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沉声说道:兄弟,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然后命人用冷水泼向了他的脸。何一醒来的时候,身体上火辣辣地痛,像被剐了一层皮似的,他努力睁开眼睛,无力地说道:组长……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钱思成冷笑道:何兄弟啊何兄弟,说句实话,我真不想皮鞭抽在自己兄弟身上啊,尤其是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真是令人心痛。何一嘴里也渗出了血水,两眼无力地向上翻起,看上去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虽然他的思维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但仍然无法记起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者是哪里得罪了钱思成。
钱思成取下了沾满了鲜血的手套,然后退回去坐回到椅子上,远远地盯着那张半死不活的脸,再次质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何一听着那个软绵绵的声音,却打了个寒战,因为他仍然没想到答案,这就意味着还要经受酷刑,但是他的身体素质实在是无法再经受这般酷刑了,所以几乎要哭起来。钱思成轻蔑地说道:幸好你现在不是落入共产党或者日本人手里,我敢担保,你一定会成为党国的叛徒。何一痛苦地呻吟着,无力地说道: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再打,再打我就要死了。钱思成大笑起来,笑得何一毛骨悚然。开始剧烈地喘息,等待下一轮狂风暴雨降临。
行,既然你真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那我就看在同事一场的分上提醒你一下。钱思成好像终于作了让步,其实他明白自己内心所想,知道自己只是在玩阴谋,所以不得不把何一的思维引到自己编织的渔网上来:听说你这段时间新交了一个女朋友。何一脑袋一晕,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事,而且这件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但他没否认,因为这是事实,钱思成又说道:我还听说你的这个新女友是一个日本人?何一这才恍然明白了钱思成的用意,叹息着说道:钱组长,你……误会了,我……新交的女友,她……是我留学时的同学!钱思成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同学?我不管你们是同学还是什么,总之现在是关键时期,所有在华的日本人都会受到密切监视,还有,最近电讯室截获了一个重要情报,你应该清楚情报的内容吧?何一当然清楚情报的内容,而且破获那个情报有他非常大的功劳。
好了,我们也聊了很长时间了,怎么样,是不是该告诉我那个女孩的名字,以及现在的住址?钱思成好像失去了耐心,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何一一听这话,心脏好像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瞬间停止了跳动,当他重新找回还活着的感觉时,两只眼睛突然放射出非常骇人的光芒,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进了钱思成的身体,他颤抖着说道:钱组长,我求求你,求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这次来汉口就是为了找我。他说话也不结巴了,钱思成怔了许久,突然笑出了声:何一啊何一,没想到你还真是多情,但是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现在上面已经怀疑我们内部出了奸细,而且这个奸细就在我们身边。
何一是非常聪明的人,他听出了钱思成话里的意思,顿时有种被钉死的感觉,而且他了解军统的办事方式,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基本上结局就已经定型了,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要誓死保护那个女孩,所以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说道:钱组长,我绝对不会做背叛党国的事情,我也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千叶一定不是间谍!钱思成听见千叶这个日本名字时,得意地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兄弟,我实在是不忍心咱们之间兵戎相见,但现在摆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你和千叶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为此事承担责任。何一心里堵得慌,他现在是真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千叶劝他就待在日本,但他义无反顾地回来了,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钱思成见他不语,又冷笑道:我现在是给你机会,但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就不敢保证千叶小姐的安全了。不,钱组长,求你……何一沉沉地咽了口气,可是话还没说完,钱思成突然怒吼起来:何一,你给我听好了,你求我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可不是我的决定,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找你那个千叶小姐,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一猛地喷出了一口浓浓的鲜血,又晕厥了过去。
钱思成终于达到了目的,然后冷冷地说道:好好招呼他!
王克农一个小时后才得知何一被送进了猿园猿室,当他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感,但同时又有些担心,因为何一正在交往日本女友的事是他向钱思成告密的,为了除掉何一,他可是绞尽了脑汁,终于等到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组长,何一他招供了吗?王克农装做非常愧疚的表情问道,钱思成正在把玩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闪着凛冽的寒光,此时头也不抬地问道:看来你很关心他嘛。不,不是,钱组长,你误会了,只是……只是何一他再有什么不对,大家终归是一起共事的,我这心里……钱思成不快地挥了挥手,揶揄道:何一做了对不起党国的事,他这是背叛,是叛国,罪有应得,但这全是因为你的举报才让这样的害虫浮出水面,所以我稍后会向上面请功。王克农讪笑着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钱思成又不阴不阳地说道:以后啊,如果再发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向我汇报,功劳啊,也一定会算在你头上。是,是,一定遵照执行。王克农却仍然不清楚何一现在的情况,钱思成反问道:你认为进了猿园猿室的人还能站着走出来吗?
王克农长长地松了口气,钱思成又压低声音说道:何一的事算是解决了,你马上出一份通告,就在内部发放,也好警告一下那些仍然还存在非分之想的家伙。王克农笑眯眯地应道:马上照办!
钱思成离开后,继续审讯何一的人执行了他的命令,使用了各种酷刑,单薄的何一很快就招架不住奄奄一息,熬了几个时辰,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但是钱思成却不会就此罢休,他是个做事就一定要做绝,而且做得天衣无缝的人,在何一经受不住拷打而倒在猿园猿室的时候,他已经命人找到了何一的日本女友,当徐国璋知晓此事而向他问起时,这个女人成了他摆脱责任的有力证据。
徐国璋内心很愤怒,因为何一是个非常优秀的破译人员,但是面对钱思成罗列的罪行和证据又无话可说,只好暂时把愤怒压在心底,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何一有问题的?钱思成早就想好了,如实相告。徐国璋缓缓地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何一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但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最好事先向我请示。钱思成眼珠子一转,如此这般地回复道:我本来是想先审审那小子的,希望有结果后再向您汇报,但没想到他实在太经不起拷问了,这不还没怎么动手他就……徐国璋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那个日本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钱思成一愣,说道:这个我还没想好,但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女人会不会是“黑玫瑰”?徐国璋冷笑道:钱大少爷,你给我用用脑子,要是那个女人真是日本特务“黑玫瑰”,她能如此轻易地被你抓来?
钱思成其实是想让自己整死何一的行为更加合理化,所以尽可能地想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更多借口,此时听了徐国璋的话,却丝毫没有放弃这个计划的打算,而是继续为自己的借口寻找辩词:区长,我觉得“黑玫瑰”可能是任何一个日本女人,所以我们不能放弃任何机会。徐国璋反问道:我早说了,那个“黑玫瑰”一定是个女人吗?钱思成无话可说了。徐国璋的情绪缓和了些,又问道:现在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钱思成回道: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您放心吧,绝对不会走漏风声。徐国璋点了点头,问道:你当时抓走她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见吧。没有,这样的事我有经验。那好,你让人好好看管,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我担心会惹来麻烦。钱思成却带着淫秽的口气说道:区长,那个日本女人非常安静,您要去看看吗?徐国璋大骂起来: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小子就不能想想正事?你给我听好了,好好看管那个女人,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走漏关于这件事的任何风声,要不然,不仅你有麻烦,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钱思成收敛了放荡的心思,沉沉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横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徐国璋不得不尽力替钱思成掩盖既成错误,要是事情曝光,不仅钱思成罪责难逃,他也会受到牵连。钱思成这一招先斩后奏,两败俱伤的战术,确实达到了目的,他料想徐国璋只能干瞪眼,所以事情一结束,立即让王克农起草通告,当通告发放到众人手里时,徐国璋也收到了一份,他在气恼之余,也暗自为钱思成此举捏了把汗,然后联系起整件事的前前后后,虽然感觉这事确实存在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王克农拿着通告出现在徐国璋面前时,徐国璋让他关上门,然后指着桌面上的通告问道:这上面的措辞都是你草拟的?王克农支吾起来:不,是,是在钱组长的指示下起草的。徐国璋怎能不明白,但他就是要这样问,而且要王克农自己说出真相,又问道:钱组长下令审讯何一的事情时,你事先知道吗?王克农当然矢口否认。徐国璋这次问询这事,主要是感觉钱思成开始越权做事,而且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必须要重新调整整座大楼里的秩序,但是钱思成手里掌握着他许多秘密,他暂时不会放开手脚来做这事。
王克农明白徐国璋的心思,于是拍起了马屁:徐区长,我的心思您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我这个小小的文书也是没办法,钱组长他要我做什么我哪能不做啊,这件事其实我一知道就想来找您,但钱组长让我们全都不能透露任何消息,我这才……徐国璋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他突然舒展开了眉头,大笑了两声,爽朗地说道:克农啊,你是个好人,这我知道,但是凡事都必须有规则,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王克农希望的结果是徐国璋和钱思成两败俱伤,所以忙堆满笑容说道:徐区长,以前我是没有权利直接向您汇报事情,但只要有了您的批准,我当然会照办。很好,你是聪明人,这事你知我知,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王克农兴高采烈地走出了大门,这一刻,好似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整个身体都充满了精气神。
石头终于见到了梁剑所说的教他剑术的师傅,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当看到此人和池田各自搭上一辆人力车离开之后,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张脸,正要跟上去的时候,突然又看到梁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也搭上一辆人力车跟了过去。
石头略一沉吟,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心里却在想梁剑此举是出于什么目的。
几分钟后,池田和东胜浩二走下了人力车,然后径直进了临近街边的一座房屋。梁剑在不远处下了车,目送着两人进屋之后,又谨慎地往前靠近了些,这才认真打量起这座房屋来。石头躲在墙角后观察着梁剑,注视着他的举动,心里更加疑惑。
这是一栋毫不起眼的房屋,外面看上去跟普通民居并无二致。池田和东胜浩二进入房子后,很快就又从后门溜走了。
梁剑在前门蹲守了一会儿,没见两人出来,本来非常想进去看个究竟,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石头不知梁剑是何意,在他离开之后,又拉着车在房屋周围转了一圈,当他发现后门的时候,脑子里涌起了阵阵疑云,急切想见到梁剑向他问个究竟,可就在这一瞬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不知突然从哪里蹿出来一群人,他顿时明白自己掉进了坑里,但他并不害怕,而是表现得非常惊慌,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两腿打战,咋咋呼呼地问道:老总,你们……要干什么呀,我可……可是良民!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便挨了重重的一拳,然后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