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的桃花开了。
为人送嫁一般,那红色映着晨光微熙,让人觉得甚为舒服,连带着这场姻缘也成了佳话,承着或为虚情或为真意的道贺声,花轿在迎亲的队伍里缓缓前行,慢的好似游行示众。
红绸之下,新人低垂着眉眼,没有嫁人时该有的欣喜,期盼抑或是不安,只是安安静静的。
承受着这场她曾期盼许久的婚礼。
“一边儿是丞相府,一边儿是瑯王府,可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只可惜那句天造地设说的不是她。
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透不出笑意,腕上的镯子裂痕满布,临行时母亲无论如何都想让她摘下来,说是不吉利,说是镯子再重要坏成了这个样子都不能戴了,要是真的舍不得不如就好好的收着,免得磕着碰着可真是经受不住了。
是了,经受不住了,不论是这个镯子,还是它连系起的一段感情,都再也经受不住磕磕碰碰。谁让他们都是爱折腾爱闹的人。
只希望将来离开他的几十年,能够平静安定。
轿子落定之后的礼节繁复庄重。
坐在新房之中,她想她过去的二十年从来没有那么温顺。即使这是常年见不到面的父亲一手操办的婚事,她也没有反抗。
是赌气还是没了力气,大概两样皆有……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了,吵嚷的声音在这么一个新婚夜当是自然,却只有当事人才觉出那般的不自然。
“新郎这都喝得不省人事了,闹洞房的还是去另一边吧,左右二哥也是今日成婚,咱们就别为难这一对了,他们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可别再闹出什么事了。”这是他的弟弟云欢说给众人的劝辞,也同样是说给她听的。
人被扶了过来,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倒在了床上躺着,掺着的人都松了口气。一行人说了道喜与告辞的话,急忙忙地跑了。还好这瑯王府今日两门亲事,不会白来一趟。
众人离开之后屋内下人也都走了,床上的人睁开眼睛,那满目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与我成亲,你就这般不愿吗?”他问。
盖着红绸的那张脸没有丝毫情绪显露,当然,旁人也看不清楚就是。
“你既还惦念着你的沈筠,又为何坐到了我的床上?”那语气中她只听见了嘲讽,却没听到他的无奈与失落。
“你明知只要你不愿,我不会强求你。”
久久没等到任何回应,云赴觉得这样无趣极了,起身整理了微乱的衣裳,推门离开。床上坐着的新娘子却还是一动未动,平静的好像雕刻而成。
“你就不怕我这么出去了,明日定会传出闲话?”那只手已经扶上了门框,却不见人阻拦,他回头问。
“你费尽心思向父亲谋得这门亲事,却又在新婚之夜冷落于我,该怕这些闲话的是世子殿下您才对。”
云赴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掩上了方才推开的门。
妥协,似乎已经成为了与她相处唯一的办法。
瑯王府相邻的两院之中,一处春宵一处清冷。
“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碰你,那陪我说说话,总该不过分吧。”
“我与殿下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寻个话题,就谈谈你与沈筠如何?”
他还是提起了这个名字,虽然知道这是扎在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但总要好过一直这么古井无波。他并不怕用这颗石子可能会掀起惊涛骇浪,因为他们之间,已经退无可退。
女子却是意外地没有发怒。她平淡的样子让云赴有些慌乱,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沈筠在她心中的地位,若是沈筠也不能让她有所反应,那么她就真的成了一潭死水。
他爱的明明是那个张扬不羁的女子,他的强求,却在不经意间将她耀眼的棱角磨平。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与沈筠……”
“没有关系了。”她这一句带着释然,若此时没有那凤冠上的红绸相阻,他便能看见她嘴角温和的笑意,那不因他而绽开的笑颜让他嫉妒,却又让他无条件地宽容。
“既然没有关系了,你就安心地当我的妻子,我不会薄待你。你是个聪明人,你该明白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殿下什么心意。我们之间这门亲事不过是丞相府与瑯王府的联姻,所以我们之间的交集只需要在利益方面便足矣。”她顿了顿,又道:“再者说青渠已经嫁来了瑯王府。殿下,你又赢了,你不光走出实现你野心的第一步还抱得了美人归,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话音刚落便被按在了床上,红绸揭起算不算礼成已经没人在意,腕上的镯子最终还是碎了,像是在告诉她一段痴缠的结束。那人像是忍耐了太久没有发泄出的怒气终于暴发,面色有些狰狞可掐住她脖子的手却没有用全力。
那是令两个人都悲哀的潜在意识。他不会伤害她。
“苏倾,别逼我杀你。”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意,艰难的发声不带一点的恐惧。
“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