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呼奈何!
这西北吴穹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竟将高明的武功、深远的思想都融入到了这四字当中。吴非只是掌握了其中一字的奥秘,就能够获益匪浅。若是四字齐聚,同时领会,好处不言而喻。吴非心痛的同时又一次想起母亲的话,她说拿着玄铁牌来这里就会明白刻在它上面的那个怪字是什么。也许,玄铁牌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风家的人似乎对这座石山的来历颇为了解,很可能这个西北吴穹就是他们忌惮的人。自己仅是搅出一点小动静,就惹得他们疑神疑鬼,把自己当作了这个人的后人。自己上次与风老二和风老四交过手,这两人当时与自己实力相仿,是处于绝顶高手级巅峰的武者。他们年纪这么大了,想来很难在这一个多月里突破到宗师级,但自己已经不是当日的自己了,现在对付这两人绰绰有余。若是只有他们两人前来,那就……
吴非潜入水中,紧贴石壁,先游到了石山的一端,倾听良久无人过来;然后又到了石山的另一侧,风老四的大嗓门正在破口大骂,言语粗俗不堪,他身旁似乎只有风老二一人。
“风老远,别骂了!人虽然没找到,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就让那些傻瓜安慰自己,骗自己相信石山大动是地震造成的!老祖闭关太久,恐怕也老糊涂了,他又没经历过那个人的可怕,自以为有点本领了,就不把祖宗传下来的家训放在眼中了。”
“静老二,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俩关系可以,发发牢骚无妨,要是被风致那个混蛋听了去,往家主那里一告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你说,那个人真有那么厉害吗?”
“风老三有那胆子?打小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从来就没赢过。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要是皮痒了,就随他去告状好了!那人有没有那么厉害?就凭咱们岛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直呼他的大名,就知道厉不厉害了!小时候,你又不是没试过……”
“这倒也是……”
吴非听到风静和风远这对倒霉兄弟谈论到那个人,好奇心大起。他退回到石山掩蔽处,不让那两人发现,将脑袋伸出水面,张口轻轻喊道:“吴穹!”
喊完之后,吴非如缩头乌龟般赶紧把脑袋埋到了海中,期待奇迹的发生。可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没有异变发生。难道那个人不是吴穹?那他为什么要在这座山上刻下这几个字,总不可能是风家人请他来写的吧?
疑窦丛生,吴非怕错过了精彩内容,又潜过去偷听风老二和风老四的交谈。结果却发现,岸上没有人声传来,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只有海风拂叶的“沙沙”轻响。
这令吴非大为懊悔,根本不该去验证什么厉害不厉害,现在倒把那两个目标跟丢了,自己想要了解的秘辛也无从得知了。
考虑再三,吴非下定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有深入岛内,才能有所收获。确认海岸上空无一人后,吴非才鬼鬼祟祟地上了岛,向密林处摸去。
可刚上岛,天色就黑了下来,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瓢泼大雨从天空卷落,小岛周围掀起几丈高的巨浪,拍打在沿岸沙滩上。吴非见此异象,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要上了岛才能见识那个人的厉害啊……
一时间,吴非不知道是该下海躲避还是深入岛内找人,僵立在海岸上不知所措。异象进一步衍生,孤岛上方的层层乌云中隐约出现道道亮光,紧接着数十道粗大的电芒射了下来,劈得山石崩裂、树木焦黑、海沙四溅,吴非在这天罚雷电下四处遁逃,狼狈不堪。此时,他更是后悔自己的鲁莽,真是好奇害死中华大好青年……
这恐怖骇人的场景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吴非虽然没被闪电劈中,可仓皇逃窜的时候用上了吃奶的劲,一下子松弛下来后有些筋疲力尽。
盖顶的乌云散去,阳光普照大地,东海上金光万道,风平浪静,根本看不出曾经发生过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的狂暴一幕。岛上的树木被吹断、劈焦了许多,堆在地上,枝叶四散,一片狼藉。
“谁家的小子没管好,惹出了这么大动静来。自从我七岁那年惹了大祸以后,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你还有脸说,老头没把你打死算轻的了。要不是二哥我照顾你,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
“你什么你,用脑子想想。自那以后,那个人的名字成为了真正的禁忌,新出生的孩童根本连知道他大名的机会都没有,只知道称呼‘那个人’。我怀疑,刚才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极有可能是上次那个天杀的小子,除了他再没外人见过那面山壁上的字了。”
“你是说……他不但没走,还上了岛?”
“不错!你看……那是谁……”
吴非正在咒骂这座岛上姓风的一家,没事招惹这么强大的存在,活该被种下诅咒,还连累了自己这样好事做尽坏事不知的天大好人。他同时又想道,这样恐怖的力量只有通玄境界的强大修者才能掌控吧……
心中一片向往,又稍感遗憾,吴非一抬头居然看到两个人从石山后转了出来,一边交谈一边往自己这边走来。错愕之际,他想到了一句俗语,“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觉面带笑意,摩拳擦掌起来。
“要不我再去叫几个人来?”
“你怎么这么怂,回去找你娘吧!这小子就让二哥我一个人解决了,我才不会把功劳让给那些鼠目寸光的傻瓜!”
“我怂?哼!看谁先得手吧,别让那小子跑了!”
吴非闻言大喜,这两人与其他人不睦,为了争功,立时追了上来。于是他等那两人到了离自己五丈处,才扭头假装刚刚看见,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朝海边撒足狂奔。那两人紧追不舍,转眼间追的人和逃的人都到了海边,沿着岸跑了起来。
“兀那小子,跑什么跑,纵然你跑到海枯石烂,也逃不出我风静的指掌!”
“乖乖束手就擒,你二大爷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否则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吴非听在耳中,脚下卖个破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风四和风二迎头赶上,立时将他夹在当中,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吴非仗着筋强骨健,也不还手,硬抗了下来,疼痛难免,但没伤及根本。那两人一边痛下狠手,一边大声叫骂,对吴非的仇恨似是无以复加,让他想到了风立久及家族对中国的莫名仇视。
疼痛可以忍受,辱骂也不放在心上,可惹来其他人就不是吴非想要的局面了,他看准时机,闪电出手。风二的腰间搭上了一只大手,他顿时全身酥麻无力,内力狂泄,软软地倒了下去;风四拳脚齐施,手臂刚刚举起,左脚踢到半空,心脉被一肘击中,呼吸一滞,一口气运不上来,愣愣地保持着这个动作,僵立在原地不动。
吴非赏了一人一掌,将他们经脉尽封,只余一张嘴尚可说话。为了保险起见,他在两人的哑穴上做了文章,虽能发声,却只能被身边一尺范围内的人听到。
“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奇。巧的是,我对你们也很好奇。我们来玩个交换秘密的游戏如何?”
吴非拎着两人毫不费力,一头扎入海中,游到了最初的山壁前。字迹已渐渐模糊,竟是会自行隐没消失。风四和风二两兄弟如同扯线木偶般,随吴非摆布来摆布去,这时刚从水中被提出来,口鼻中灌满了咸涩的海水,差点窒息,大声咳嗽起来,直欲把心肺咳出来才罢休。
“哎呀,原来两位不会水呀?在这岛上活了这么多年也很是幸运!我来替两位清清肺吧!”
风四和风二只觉背部剧痛,仿佛筋断骨折,五脏震碎,不过口鼻陡然轻松,水箭从中射出,肺部又可自在地呼吸,心脏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你……你施展了什么妖法……一个多月前你明明不是我们两人的对手……”
风四脸上横肉乱颤,声音发抖。
“都是明白人,就别用‘妖法’这么不专业的词语。我上次不过是逗你们玩玩,只以武功对决。这次多少了解了些事情,需要你们参谋参谋,只好动用本源力量,以强大的实力来折服你们了!不瞒你们说,我就是已然屹立在超凡境界登峰造极阶段之巅的一代天骄,五行合一大成之后,通玄之日近在眼前……”
风二和风四都是一脸震惊,异口同声道:“不可能!那个人的后人,怎么可能走上修炼之路……绝不可能!”
吴非眯紧双眼,自己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自己前不久才刚刚突破,这两人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隐隐透露出了秘密的一角。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在石壁上留字的人?就是那个姓吴的?”
风四咬牙切齿道:“不错!就是那个王八蛋,太小心眼了,记仇那么久,我们风家被困在岛上都是拜他所赐!”
“老四……你……”
“我就是不吐不快,憋屈了那么多年了,岛上的那群混蛋就知道当缩头乌龟,老祖又是个没卵蛋实力的自大狂!当着那姓吴的后人的面,我就把那些无耻勾当都说出来,让他自己瞧瞧,道理在谁这边!”
“唉……”
吴非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风老四神色激动,似是被刺激到了;风老二则是欲语还休,犹豫不决。
“看来你们风家跟那个姓吴的有着深仇大恨啊!可是,我姓白,你们恐怕恨错人了!”
“姓白……那你老母必然姓吴……”
风老四话音未落,脸上挨了重重一记,左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痛得他龇牙咧嘴。
“嘴巴放干净点,不然让你尝尝半入通玄境的天地之威!”
风二看了一眼风四,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母亲确实是姓吴。那就没错了,你也不必再骗我们,你决计修炼不了神通,只能在武道上一条路走到黑。想不到啊,自他以后,又有一人横空出世,我风家又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成为强者崛起的背景……”
吴非追问道:“你在说什么?那个姓吴的跟你们风家又有什么过节?”
风四还在咧嘴瞪眼,面露狰狞,怒气冲冲;风二却是一改早先暴躁的情绪,一脸落寞神情,双眼空洞,不知看向何处,口中缓缓道来。
“这桩因果,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那时正是南宋末年,宋廷联合蒙古灭掉了金国,却不过是将身边的凶狼换成了恶虎。蒙古野心勃勃,南下侵宋,大宋江山风雨飘摇,民不聊生。官兵抵不住蒙古铁骑,节节败退,但终于在钓鱼城扳回一局,一战击毙了蒙古大汗蒙哥。而击毙蒙哥的这位汉人勇士姓吴名卫,正是在石壁上留字的那个人的先祖。”
“他祖上既是这样了不得的人物,自然是满门忠烈,想来必是你们奸恶无比,才结下了梁子!”
“胡说八道!我们姓风的才是满门忠烈,姓吴的,嘿嘿……”
“老四,不要插话,让我说完了,他自会明白。吴卫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天下豪杰人人称道,只是他一战以后功成身退,江湖中再也难觅其踪。却不想,这样的英雄人物,竟生出了个汉奸来!”
“哦?”
“那个汉奸叫做吴狄,是吴卫和一个蒙古女人所生,这名字取得太合适不过,做出来的事情真如夷狄一般!此人原本受业于浙南山区的一处宗门,习得一身本领,后来却不知何故投身于蒙古大军,为异族攻城拔寨,杀人盈野,更是造出威力巨大的火炮,一举击穿了襄阳城墙,造成生灵涂炭。汉人的江山就是亡于此人之手!我风家祖先正气凛然,在当时组织义军力抗蒙古侵略,却都被此人破坏,功败垂成,最后隐居东海,在岛上依然不忘抗元。风家子弟多有回到中土举义之举。而这个大汉奸吴狄,则远走海外,从此不知去向。”
“吴狄和你们风家结下了梁子,既然已经远走高飞,没有投身元廷做官,也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他的后人为什么还要来找你们麻烦?”
“嘿嘿……风老四刚才说那个人小心眼、记仇,不是没有道理的。吴狄是他的祖父,恶名在中土广为流传,历经数十年依然臭名昭著,为正义之士所不齿。那个姓吴的回来中土,听说这件事后大为不满,逢人谈论此事都要辩论一番,发现难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后,几番辗转找到了我们东岛上。”
“找上你们?难道中土流传的吴狄的汉奸事迹,都是你们风家在广为传播?”
“大奸大恶,人人得以唾之!我风家不过是代天行事罢了!”
吴非发出一阵嗤笑,戏谑地看着风二,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丝恼色。
“那姓吴的到了东岛上,先是搞出了天大的动静。当然,他可不是动动石山那么小儿科,当时全岛大震,海浪足有十几丈那么高,一副灭世景象。岛上的人都被惊动了出来,他口气很大,声称要单挑所有人,我风家祖先不服,几人上去都败下了阵来,后来……”
“后来,所有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他?”
“不……不错……那人赢了之后,猖狂无比,在石山山壁上印下了那些字,号称无人可破,只有等将来他的后人来此破碎虚空,才能解除封印。我们风家人,已经被困在岛上整整二百余年了!”
风二说到后来,眼神怨恨恶毒无比,转过头来狠狠盯住了吴非。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知道我是那个人的后人,别无缘无故冤枉好人。我倒觉得,你们做得也不地道,别人祖父是做错了事,但没有他大宋难道就不会灭亡了吗,一个王朝腐朽成那样,百姓难道就过得安逸快活了?何必揪着死死不放,非得把他搞得遗臭万年不可!当然那个人也太过分了,要是我,顶多封印你们一百年就好了……”
“你!你还不承认你是那人的后人!好,你说说,你那能使石山剧震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那个功夫?你说的是如意掌吧,我自己领悟的,从来没人教过我。”
“自学成才?那种怪字你总不是第一次见吧!”
“那倒是,我母亲给我的一块烂铁牌上有一个字跟山壁上的一样。”
“烂铁牌……怪不得,原来在你手中……难怪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可以得到山中的传承,破碎虚空而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传承,怎么破碎虚空?”
“我不知道你母亲一个女流之辈是怎么得到这块‘同之令’的,但她显然没有告诉你实情。不要废话了,拿出同之令,取了传承上天去吧,不要再来纠缠我们风家了。”
“奇怪,刚才你还在跟人说被我得了传承,会让你们岛毁人亡;现在又这么热心地让我取走,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啊?”
吴非面露邪笑,手渐渐往下沉了沉,风二只见海平面离自己的口鼻越来越近,心中恐惧加深,大声叫道:“刚才所言不虚,现在说的也是实话!原来我只当你是个奸恶无耻之徒,与那个人无甚差别,现在才发觉你根本不知这些往事,心地善良得很。求你救救我们这一岛老小吧,我们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