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茫茫大海中,一个人头探出了水面,抖落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庞,左颊上一道两寸长的刀疤给这张脸平添了几分悍色。过不多久,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嘴角越咧越开,终于化作放肆的大笑。
在江户城东的码头入海,吴非在海中浮浮沉沉多日,仗着皮肤呼吸和愈来愈纯熟的鲸息功,始终没有露出海面,只认准老渔民指明的方向,一路向西南游去。
在海中的几日,他一边奋力游向东海,一边无时不刻地运起鲸息功,真如鲸吸牛饮般疯狂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内。灵气入体只能在丹田生化出内力,并不能塑造壮大灵根,甚至对内力的提纯作用也微乎其微,要想有所质变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但吴非仍然乐此不疲,丝毫不以为是浪费。
在生死攸关之际的突破经历使他从中得到了启示,他此前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基础打得越扎实,爆发出来时就越猛烈。虽然早就摸到了突破宗师的瓶颈,但久久无法越过,这曾经是他无比苦恼的难题。没想到最后竟成了助益,一破入宗师级就达到了一个极佳的水平,比之多年的宗师级高手毫不逊色,只稍弱于柳村大这样屹立于宗师之巅的强大武者。
看腻了蓝色世界中的游鱼戏虾、巨鲸恶鲨,再一次见到碧空白云,感受到柔风微浪,吴非只觉无比畅快,仰天长笑,抒发胸中意气。
细数来也有七八日过去了,应该距离江户很远了,就是不知道是否离开了日本岛的海域范围,离东海还有多远。入了东海,神州大地在望,故土旧友近在眼前。永远地告别日本了,吴非以后不想再来了。
在那里唯一一段美好的经历,是善良友善的藤田一家,温柔可爱的惠子和刚毅勇敢的真司。多么纯洁的友谊啊!感情是那么奇妙,完全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取决于两颗心靠近的速度。
吴非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这颗炽烈热情的心竟有些失落的感觉。别了,我的朋友!我不愿不辞而别,但也不愿你们看到我冰冷的尸体而难过……
————————
又在海中度过了七八日,吴非抛却了心中的一切杂念,只想着将那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带回中土,让大明朝廷能够早做对策,使千万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游到一片海域,吴非本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的,这时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召唤力量从东南方向传来。犹豫了一会,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想到也是往南去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远,吴非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尽力赶了过去。
向东南方游了一段时间,召唤的力量越发的真实,吴非不再怀疑,只是多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向那里靠近。从晨曦初露到日照当头,吴非终于看见了一角小岛,隐隐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待到靠近岸边,吴非愈发地怀疑。他没有上岸,沿着小岛游了一周,花了不少时间,终于确认这就是那座留有怪字的奇岛。根据母亲的叙述,这是一座位于东海的小岛,原来自己已经回来了,离中土不远了。吴非心中一喜。
唯一遗憾的是原来显化在石山山壁上的那些大字不见了。这面山壁犹如斧劈般平整光滑,几乎与海面垂直,绝难攀援,可与险绝天下闻的华山媲美。
吴非无暇欣赏奇观,他的心中牵挂的只是那几个怪字。有了上次的经历,他不敢再上岛了,岛上的人似乎认定自己是某个人的后人,表现得十分不友好,一见面就下杀手。
在山上打出那个怪字可以引发异象,在海中也许也可以。吴非又朝小岛游近了许多,伸手已能触到山壁。可奇怪的是,原来吸引他前来的那股召唤之意突然消失不见,再也感受不到了。
吴非调起内力,平衡身体,使自己的上半身能够稳稳地浮出水面,就如坐在海上盘腿打坐。鲸息功一催动,海中、空中、岛上的灵气均汇聚到吴非周围,隐约可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气旋,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吴非表情庄严肃穆,如在进行重大的仪式,双手在身前同时挥舞起来,古朴沧桑的气息在这面山壁前渐渐出现。
果然如他猜想一般,第一个怪字在手中成型,石山应声而动,灰土石屑簌簌抖落。吴非分心用内力撑起一道紫幕,将之隔绝在外;手上继续动作,大字不出现决不罢休。
左右双手动作同步但方向相反,所写的两个字正好如镜中相和实相,翻转对称。重复到第四十多遍时,阵阵轻微的龟裂声传来,好像鸟兽破壳的前兆。吴非抬头看去,这面山壁不再是灰白的颜色,在日光的照耀下渐渐显得晶莹夺目起来,隐隐有些透明,光滑依旧,而且十分圆润。
怪字写到第六十多遍时,再有十几次动作就可达到八十一次的极尽,山顶上突然传来人声。听声音的嘈杂程度,少说也有七八个人;而且传到百余丈以下的海中,吴非没有动用耳上灵觉就能清晰地听到,显然说话的声音很大。
吴非暗道不好,这岛上居民恐怕只有姓风的一家,上次的风波过去还没多久,他们肯定记忆犹新。最要命的是,能让这座石山发生地震的,根据先前风老二和风老四的话来推测,只有某种特定人群才能实现。很不幸,自己机缘巧合下学会的怪字版如意掌就有这个功效,无缘无故成了他们的仇人。
“妈的!我就说又是那个天杀的小鬼!你看下面,海里不是有个人影么?”
“我看你昨晚纵欲过度,眼花了吧!海面倒映的是咱们的影子好吗?哪有人好好的不上岸,要藏在海里练功!”
“老三,这你就不知道了。上次我和老四把那小子逼得跳海,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哪里还敢上岛来捋虎须!”
“老二、老四,你们两个上次声称见到了那人的后人,还急急忙忙地把闭关多年的老祖惊动了出来。结果呢,搜遍全岛,连个鬼影也没有,你们还非得说那人跳海了……这样的鬼话,别说老祖,我风老三都不信!那人消失了几百年了,哪会有后人留在人间!”
“哼!你们都不信,老祖也不信,别等那小子从这里得了传承,以后谁也制不住他,岛毁人亡的时候后悔莫及!”
吴非听到他们意见发生分歧,除了上次遇见的风老二和风老四,其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存在,心中一宽,手上动作不急不缓,已经重复到第七十二次,就差最后一轮了。
“老四,他们不信,咱们下去查探一番。好歹是风家子弟,在这孤岛上住了四五十年,有感情了,不忍心看它毁了……”
风老二的声音渐渐远去,吴非一看,山顶少了两个人。接着,其余五六个人随意查看了一圈,也在山顶消失。吴非粗粗估摸了一下,自己应该能在两个老冤家下到山底的时候打完这套如意掌,而且石山占地不小,自己正处在石壁的正中间,若不下到海中,仅在岸边观望,绝对发现不了自己。
九九八十一次动作打完,双手各写了八十一个怪字。八十一重劲力叠加,吴非一手紫气喷薄,一手白雾缭绕,结结实实地按在了石壁上,内力从体内狂涌而出,鲸息功拘禁来的灵气刚进入丹田转化为内力就立马又离开身体。这双手如意掌的威力如波涛般,一浪高过一浪,狠狠拍击在晶莹剔透如美玉的石壁上。
前番吴非在山顶演完八十一遍的怪字如意掌,石山剧震不止,山壁怪字显现。今天吴非将双掌贴在石壁上,汹涌的内力传入其中,整座石山反倒从震动中平静了下来。近乎透明的石壁渐渐暗淡下去,回复了原来的灰白色;同时却有几处地方闪闪发光,显露出字迹来。
吴非心头狂跳,肯定是这座神奇诡秘的石山中的隐藏力量召唤自己前来。刚才风家几人争论中提到的传承好像就在这里,莫非自己如此好运,又要得到前辈高人的惠泽了?
山壁上的字迹完全显化了出来,不过不再闪光,倒与灰白色的山壁颜色相近,不知道又为何特别醒目,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此后山体再无异动。没有传承出现,吴非也不失落,他本是为那几个怪字而来,现在已经得偿所愿,并不过分贪心。
刀削斧琢般的山壁上,自上往下,共有四个怪字,每一个字都有一间房屋大小,四个怪字下面是吴非曾经认出并记在脑海中的四字行书——西北吴穹。
吴非静心凝神,一字一字辨认,结果一字不识,只能看出这四字出自一人之手,铁画银钩,龙飞凤舞,飘逸自在,比之楚星疏书于昆仑公格尔峰山腹石室中的那一壁文字的思想意境更加高远。
不过,虽然一个字都不认得,但吴非认出了一个字。四个怪字中的最后一个,分明是曾经刻在玄铁牌上、后来被吴非感悟出许多至理、并化入如意掌中威力无穷的那个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