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立在山头,思绪万千。
东海潮水拍岸,卷起雪白浪花。碧波蓝天,江山无限美好。
“还在想前天的事?”
吴非转过头,戚震东走了过来,眼中满是疲惫,与他并肩而立。
“在想人。倭寇欺我国民,肆意杀戮掠夺,不带丝毫愧疚,罪该万死。那面对同胞,甚至同僚,无故挥动屠刀、手下不留情的人,与倭寇又有什么分别?”
戚震东静默无语。他本来最是开朗豪迈,季如松在自家营寨外被人偷袭致残,让他失落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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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吴非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斗胆一试。舒立竟真的没有反抗,任由对手将自己穴道封住。回到营寨,代号被填在了对阵表最上面的那个方框,吴非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季如松、舒立,这两个人给他带来了新的困惑。
总兵在解散前宣布了团战的形式和规则。十一府的参赛选手通过抽签决定一处倭患严重的区域,在十日内自由发挥,三人一组,击杀倭寇多者为胜,以割下的左耳为凭证,缴获的东洋武士刀可以按量折合人头。积分按人头计,一个人头积一分,组中三人分别计分。
前三轮战罢,由于格斗竞赛只有前八名获得积分,冠军、亚军、四强、八强所获积分分别为十六分、八分、四分、二分,差距巨大,总分排行榜上杀出了一匹“黑马”。第一名依然是舒立,总共得了二十九分;季如松伤重退赛,但仍积了二十二分,排在第二;戚震东第三轮一分未得,还是十九分,排在第三;吴非则凭借这一轮独得十六分,一跃排到总分榜的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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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松随赵扬回去寻医治伤,吴非和戚震东两人来到抽签抽到的地方,开始团战。今天是十天里的第一天,用过早饭,吴非就爬到这座小山丘顶,对着东海站立至今。
倭寇是国仇,水教是私怨,自己还有深埋心中多年的家恨。如今季如松乃自家军中兄弟,不知被何人所伤,报仇雪恨、讨回公道,自己责无旁贷。吴非只觉混乱无比,自己不去惹是生非,却屡屡卷入漩涡之中,招来不速之敌。舒立对自己说起的大事,虽然此刻无虞,将来他定然又要找上门来。
甩了甩脑袋,抛开杂念,吴非道:“戚大哥,十天太短,两个人太少,这里会否有倭寇出没都是个问题啊!即使两人轮流值岗监视,也收效甚微。”
“呃,不错!容我想想,这两天还没工夫考虑过倭寇的事。”
戚震东不好意思道。
“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倭寇犯边主要是为了掠夺钱财、走私货物。而走私货物一般是大倭寇才能做的,一般小股倭寇只是打家劫舍、欺凌百姓。既然此次任务是给三人准备,想来不会遇到大倭寇,这片区域应该只有小股倭寇在流窜。”
吴非点头道:“那我们去附近的村庄那里蹲点守候就可以了,等着倭寇自投罗网。”
“不行!我们完全不知道倭寇的数量和实力,这样做太冒险了,一旦处理不慎,就会对村民造成极大伤害。我们即使不敌,也能从容退去,百姓就要遭殃了。”
“你留在这里继续监视,我去附近查探,看看村落的位置和布局,再决定怎么做。”
吴非满口应承,戚震东踩动步法,轻功一起一落,已经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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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探明,这方圆五里内只有一个小渔村,不过二十来户人家,村子面积不大,背靠着一座小山,离海岸约摸百来丈。海岸到渔村中间只有几块零星的石头可作掩体,我们就在石头后面埋伏守候吧。”
戚震东气息有点急,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不愧是多年老兵,一刻多钟已经把基本情况都摸清了。
“那个村落可曾受过倭寇侵害,村子里现在的情况如何?”
“我粗粗打听了一下,几年来没有倭寇在这一带登陆,村子里男女老少都以打渔为生,生活平安恬淡。”
“那就奇怪了。不是把我们安排在倭患严重的地方吗,这里显然不是啊!”
“天知道……我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吧,经过前天那事,我对当兵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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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午后,吴非从睡梦中醒来,替换下守了一上午的戚震东。他们隐在离海岸三十丈左右的一块巨石后,完全不必担心暴露行迹。这块巨石前还散布着五六块稍小的大石,是个埋伏监视的好地方。
吴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放眼望去,潮水一浪一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几只海鸟在空中掠过,咸湿的风带来了海的味道。身为北方人,来到沿海也有段时间了,吴非还是不习惯这里的湿度,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毛孔里直往外冒盐。
正恍惚间,海面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并且不断变大,在向这里的海岸靠近。吴非摇醒刚躺下没多久的戚震东,后者嘴里一阵牢骚,可看到海上越来越近的黑影,立马清醒过来,充满了活力。
“嘿嘿!我最熟悉了,就是小鬼子的船,规模不大,机动性很强,跟他们的人很像。我们就这么办,给他们一个惊喜!”
戚震东一脸邪笑,仿佛看见了美味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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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条小型帆船靠岸,从上面下来一群黑衣白带的人,个子普遍不高,腰间佩着长刀,与上次擒获的那些倭寇外形装束一模一样。可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向内陆进发、掠夺渔村,而是集结好队伍,一行二十三人沿着海岸向南行进,推进速度着实不慢。
吴非和戚震东分散在两块石头后,等着倭寇过来时施以袭击。这时见他们古怪的动向,两人都傻了眼,不知道这些东洋鬼子有着什么阴谋。没多久,这队人马已经快消失在视线中了。
戚震东打出手势,两人施展轻功,脚下无声,悄悄跟在了倭寇小队后头,保持了五丈的距离,且不时借助掩体隐藏,尽量不暴露出行迹。
这队倭寇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个时辰后才在海滩前停了下来。为首一人身材奇矮,唇上两撇胡子浓黑无比,一直走在队伍最前列,这时短手一扬,嘴里叽里咕噜说起话来。
戚震东与倭寇打交道时间较长,听出了几个词,知道倭寇要在这里休息吃饭,整顿后再前进。
吴非发现这队倭寇中没有中国翻译,觉得很是奇怪。戚震东解释道,有些倭寇长期侵犯东部沿海,多少通晓些中土官话,足以应付日常的交流,最是可恶无比。
见倭寇解下腰间武士刀,取出背囊中的干粮,吴非与戚震东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后,手都摸到了兵器上,脚下轻轻挪动,向那边靠近。
不得不说,这些倭寇虽然只是日本国内的落魄武士,但纪律性非常强。这时用餐,二十几人动作几乎一致,一手拿着干饼,一手拿着鱼干,飞速吃了起来,彼此之间没有交谈。
吴非和戚震东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这群人的左侧,一刀一剑如砍瓜切菜般招呼向手无寸铁的东洋武士。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呼连天。戚震东手下不留情,刀刀往要害招呼,即使当场不死也要重伤不治。吴非则不愿杀生,出剑只令敌人失去战斗力,并不结果其性命。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幸存的还有行动能力的倭寇纷纷四散逃去。吴非见状将来不及散去的几人留给戚震东,自己执剑飞驰,几个回转间只刺脚踝,脚筋断裂的倭寇四下哀嚎,动弹不得。戚震东知道吴非性格,提刀做了恶人,一刀一个,把活着的倭寇一一杀死,将他们的左耳割下,装到腰间皮囊中。
吴非一数人数,只有二十二人,细看之下,发现跑脱了为首的那个矮子。虽然不够完美,但也十分开心。这一战,不费吹灰之力,捡了个大便宜。
戚震东已经把二十三把武士刀收集起来,正在发愁怎么携带。吴非本想说带回渔村寄存,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异样,于是向戚震东打出手势,凝神戒备。异样消失,吴非脑中已有了答案,当即招呼戚震东在沙滩上挖起洞来。两人将内力加在刀剑上,奋力挖掘,一直挖到一丈深方才停止,身边的黄沙堆起了三尺高的小沙丘。
将二十三把刀扔进去后,填上黄沙掩藏,吴非又运起全身力气,将岸上一块不知几千斤重的大石举起,压在了藏宝洞之上。若非大力士或土行神通者降临,绝难从大石和厚土之下取出这批利刃。
一桩麻烦解决,吴非附到戚震东耳边,轻语几句。戚震东脸色大变,身体僵直,右手紧紧握住了钢刀。吴非拍拍他的肩,指了指自己的脚,走到了前头。
戚震东紧紧跟上,在沙滩上绕了几个圈,才继续向南而去。又走出了十来里地,两人离最先蹲守的小渔村越来越远。
吴非在前面带路,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才会停下。正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敏锐的灵觉听到了两里外的叽里咕噜声。于是他不再迟疑,一个箭步飞跃,乾天力劈直斩而下,虚空中传出一声急促的惨呼,带出一串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