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晟英雄救美的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加上之前在操场的那一幕,我理所当然地成了聂晟名义上的女朋友。我真的很佩服以讹传讹的神通广大,我和聂晟从不同进同出,不知道哪个地方长得像男女朋友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为这一传说镀上了神秘的色彩。
在家里我和聂晟的牵扯就已经够多了,再说他那么抢镜的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美女趋之若鹜呢。为了少点儿麻烦,我决定和他还是得撇清关系。
我找到姜念念,和她澄清了利害关系,出于她自己想干掉我成功上位的心态,她表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她像打了鸡血似的问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我要是说出来会不会被她看不起。她见我半天不开口,循循善诱道:“说啊,你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和聂晟撇清关系?是不是需要我去勾引他?”
我暗叹,好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家伙。但这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因为我现在有求于她:“念念,你看我俩关系这么好了,认识都快四年了,其实吧……”
她喝了口水:“其实什么?”
我一鼓作气:“其实吧,当年我年少无知,被男生狠心地伤害过,所以对男女之爱已经彻底绝望了,性取向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我发现,同性才有真爱,我居然喜欢女生了,而那个人,就是和我朝夕相处的你啊!”
她一口水呛在喉咙半天,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羞涩一笑:“不如这样,我们在学校的BBS上公布我们的恩爱照片,就那张吧,你留宿在我家和我睡一个被窝的那张,效果肯定好,这样那些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啦。”
她在被我雷得外焦里嫩的状况下勉强挤出一丝神志来,连忙摆手表示拒绝:“不行,我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就殃及池鱼,毁我一世清白呢?最重要的是,我可是你未来的嫂子啊。”
“你真不要脸!”我毫不吝啬地赞美她。
“彼此彼此。”
“哟嗬,语文每次都不及格的家伙说起四字词语来也毫不含糊了嘛。”既然她软的不吃,我就给她来硬的。
“谁语文不及格了?你全家语文都不及格。”她被我激怒,跳起来想揍我。
“想当年,不知道谁用‘……况且……况且’造句‘火车行驶在广阔的草原上,况且况且……’来着,真是太有才了。”
“你你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想了想,和我谈条件,“你让我帮你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见她妥协,扬了扬眉:“你说。”
“下周五的篮球赛,让我混在你们广播站记者团里坐最前面的位置。”她说完脸上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接着又有些扭捏地向我抛了几个媚眼。
我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颤抖地指着她:“你这是请求吗?你这是要求!你是敲竹杠!”
“我就敲竹杠了,怎么着?”她将撒泼耍赖的本领发挥到极致,让人忍不住想揍她。
唉,但是有求于人就要忍气吞声,以上想法也只能想想,只有以后找机会再付诸行动了。
下周五的篮球赛是高三学生的最后一场友谊赛了,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参加高考了。
我忽然想到聂晟也在高考的队伍中,他总算要走了,我耳根清净了。不过,其实一直是我说得多,耳根清净的人应该是他。
我点头,表示这买卖成交。
姜念念摇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得意扬扬地说:“这年头,有熟张不用的是傻子。”
篮球赛那天是我见过的除了广播体操之外人到得最齐的一次。整个篮球场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着,而这些人中又以女性生物居多。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难得的盛事,毕竟我是第一次报道这么大型的比赛。各个班级按划分好的场地就座。老师们显然对这样的比赛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许安之是个例外。
她似乎很喜欢篮球,也似乎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班主任,她安排好学生后,自己竟在班级的最后面坐了下来,我看着她美丽的面容,她安静得像个天使。
篮球赛开赛前三十分钟,所有球员就位。穿着一身白色球衣的聂晟格外显眼。观看台上女性生物尤其活跃,球赛还没开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地为聂晟摇旗呐喊了。
聂晟接过球队助理递来的矿泉水,先是喝了几口,然后将剩下的悉数从头上浇下,我想,球赛还没开始他就在这儿耍酷了,真是个风骚的少年。
他这一举动引起看台上又一阵尖叫,我想对身后的姜念念说点儿什么,但一回头,看见姜念念和看台上的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别无二致。
我拉了拉她的校服裙摆:“麻烦你敬业点儿,你现在可是我的‘男人’,你见过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发花痴的吗?”
“谁是男人了?谁是男人了?你全家都是男人。”姜念念跳起来,叉腰对着我咆哮。
“你复读机啊?”我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耳屎都被她震出来了。
“你才复读机,你全家都是复读机!”她毫不示弱地驳回我的观点。
我不理会她,无奈地摇摇头:“作为复读机的你,英语水平还那么差,不知道你的智商是不是负的,真难为你还能顺利进到高中。”
“我从小学成绩就不好,一路塞钱塞到高一,估计等我高三毕业我家也就破产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这个老相好。”她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顺便在我手臂上捏了一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低诉。
“果然是,影后在民间啊!”我由衷地赞叹。
自从认识了姜念念,我真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最主要的是我的小心脏又有生机了。在聂晟面前我从没有过优势,原本受他欺凌的屈辱无处发泄,久病成疾,但是姜念念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将这些屈辱悉数转嫁到了她的身上,真是一身舒爽。
正想着聂晟,就看到他屁颠屁颠地往看台这边走来,我心里纳闷,这球赛都快开始了,他是要去哪儿?
视线牢牢锁定目标人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
看台上的少女们见聂晟走来,个个都以为是走向自己,顿时看台上一片桃花盛开,我不禁哼唱起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姑娘,眼里倒映着英俊的少年,心中呐喊着他能回头看一眼。啊!姑娘-”
“别发癫了,快看。”姜念念用手肘猛地戳我,戳得我差点儿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我定睛看去,只见穿着白色球衣的聂晟已经绕过看台,走上了看台间的小道,就在此时,一个男生突然从聂晟身边疾奔而过,聂晟被猛地撞了一下,向旁边的座位倒去。一个轻灵的身影飞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下抱住了差点儿摔倒的聂晟,这一场面几乎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和聂晟抱在一起的竟是被誉为校花的高二学生杜菲。
我寻找着那个促成好事的男生,想确定一下他和杜菲是不是一伙的,但结果是不得而知,他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终了。
聂晟被杜菲这么熊抱,有点儿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轻轻推开她,杜菲的脸恰到好处地红了,我对姜念念感叹:“你影后的位置看来要退位让贤了。”
她却似乎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兀自咬牙切齿道:“真是个狐狸精,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竟敢去勾引聂晟。”
我抚额,除了对她表示同情,我想我没有别的想法。姜念念啊,你以后的路还长,这条路上的狐狸精可是数不胜数啊!
这么想着,突然福至心灵,我对姜念念说:“去,给我拿个篮球来,姐帮你出口恶气。”
姜念念先是一愣,然后撒着欢跑去拿球了。
聂晟是我的哥哥,我想我做了错事,他应该不至于拿我怎么样。这么想着胆子就越发地大了起来。
我接过姜念念递过来的篮球,瞄了瞄准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动作,一个抛物线,一个自由落体。我和姜念念张大了嘴巴,看着篮球飞过篮筐,以优美的姿态飞向了杜菲。
我可是学校女篮的三分手,想扔出这么点儿距离带命中还不是易如反掌!
“哼哼哼……”我和姜念念心有灵犀地奸笑起来。
还没笑完,就看到聂晟反应奇快地将杜菲拉向了另一边,电光石火之间长臂一伸,牢牢地接过球。只见球在他修长的中指上完美地转着圈,又引得现场女生一阵尖叫。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挑起淡淡的弧度。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漂亮的转身,“嗖”地将球抛了出去,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球已经直直地飞向我的面门。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出反应,是伸手去接这个球,还是闪身避开?
等我想清楚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人开始晃悠起来,鼻腔里一股热流顺势而下,流到我的嘴上,我用舌头舔了舔,腥甜的味道。
我只来得及咒骂一声:“你妹……”
然后就听到球场一片抽气声,姜念念在一旁大呼小叫:“西屿你没事吧?”
我被砸得眼冒金星,一边抓紧姜念念扶着我的手,一边低头看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脚边,还不忘答她:“你来试试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话刚落地,只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是被人打横抱起,然后听到聂晟的声音:“让替补球员上,我送她去医院。”
最后一丝意识还残存着,我瞄到姜念念朝着杜菲冲过去,我急了:“你去哪儿?”
她很侠女地回了我一句:“我去打猎!”
我只觉得嘴边的腥甜味儿越来越重,我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看着抱着我小跑的人。我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聂晟,他的下巴有青青的胡楂,轮廓坚毅,我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看我一眼,脚步不停,语气中有隐隐的担忧:“别说话,把头仰起来。”
我继续笑:“我没说话啊。”
他又气又恼,重复了一遍:“把头仰起来。”
是不是他的口水溅到了我的眼角,我感觉眼角湿湿的,我问他:“聂晟,真有你的,为了个漂亮妞,竟然对自己妹妹痛下杀手,就算我们向来不和,你也该看在老爸老妈的面子上不跟我计较,你怎么做得出来?”
他紧抿着唇,不看我,也不理我。我只觉得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似乎一说话就会泄了气。
学校医务室在学校的最后面,跑过去也要十几分钟。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我觉得聂晟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长胖了?
到了医务室,只是给我止了血,医生说学校设备有限,最好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
我一听就有点儿怕了,目前我这么高的智商都斗不过聂晟,要是再整个脑震荡出来,那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我顿悟,聂晟你故意的吧?
在医院一阵折腾,我感觉头晕得厉害,加上昨晚没睡好,终于敌不过倦意沉沉睡过去了。
醒来的那一刻,我想我一睁开眼,应该就能看到内疚邋遢的聂晟拉着我的手坐在我的床前,不停地自责。然后我很大方地对他说:“都是自家兄妹,不用介怀。”
那以后聂晟肯定对我礼让三分,让这愧疚折磨他一辈子,我真是大智若愚啊。
我按照自己设想的场景,慢慢地睁开眼,聂晟果然一脸茫然地坐在床前,我觉得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安慰他:“都是自家兄妹,不用介怀。”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还是因为激动,我的声音就像裂帛之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抬眼看我,慢悠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醒了?醒了就起来吧,你都睡了一下午了,这都快到饭点了,爸妈来过了,交代等你醒了让你自己去吃点儿东西,他们忙,没做饭。”
我一口真气哽在喉咙口,这完全不是我设想的场景啊!
怎么会这样?愧疚的聂晟在哪里?自责在哪里?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我没有脑震荡或者其他什么脑部问题吗?”我惊讶地问他。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浅皱:“你在说什么?只是流了点儿鼻血,止了血就可以出院了。”
我一把拽过被子:“不,肯定没检查好,砸得这么重怎么可能没砸出毛病?”
我怎么甘心白白挨了痛,却不能从聂晟那里占一点儿便宜呢?
聂晟被我弄得哭笑不得,伸手过来拉我,我死死地拽着被子就是不肯松手。我欲哭无泪,这是多好的苦肉计,为什么不是按我设定的情节发展的?
“小姐,被子撕烂了是要照价赔偿的。”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步态轻盈地走了进来,虽然是对我说话,可她一双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直往聂晟身上射。
我可没钱赔,于是乖乖地松开了手,没好气地重复之前的问题:“喂,你怎么做得出来啊?”
聂晟一时没反应过来,挑了挑眉。
“来医院的路上我问过你,你为了个妞对自己的妹妹痛下杀手,你还真做得出。”
他的神情松懈了下来,半晌,他说:“你觉得,我是故意砸你的?”
我点头:“在场那么多人,大家可都是看着的,你想赖不成?”
他嗤笑一声,耸了耸肩:“我记得前不久某人还跟我说自己球技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决定相信你一次,就想着这么简单的传球你不至于接不住吧?”
“就算你考验我的球技也该等我有所准备吧,你这明摆着是偷袭。”我义正词严,努力揭穿他虚伪的面具。
他叹息一声:“球场上有很多意外的,不是谁都会给你准备的机会。”
我嗤之以鼻:“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老谋深算啊?”
“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懂的。”
“哟,你这是在夸我吧?真是受用。好吧,你道个歉我就原谅你了。”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幼稚。”聂晟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知道我等他一句“对不起”等了多久,在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面前,我向来都是败北而归。
听他的语气肯定是不打算道歉了。我正想从床上跳起来威逼利诱,就看到姜念念拎着我的书包进了病房。
“啊呀,你醒了啊?没砸出什么毛病来吧?”她拉过我,上上下下地打量。
“老天真是不长眼,没砸出毛病。”
她翻了个白眼:“我看脑子是有点儿毛病了。”
我非常赞同:“你比医生的医术高明多了。”
姜念念和聂晟面面相觑,聂晟耸耸肩迈步出了病房。
被砸事件正好发生在五一前夕,我带着一脸病容从医院回到家。老爸老妈没时间管我,但是基于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聂晟,所以老妈勒令聂晟在家做饭,将功补过。
聂晟以要高考为由,天天带着我去下馆子。
五一过后,我带着横增的三斤肉膘,心情阴郁地回到学校。没想到回到学校后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姜念念很三八地让我去看学校的BBS,我表示很没兴趣,于是她就很贱地逼着我有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五一前的那场球赛,原本预计的火爆场面没有出现,而本来胜券在握的白队,也就是聂晟他们队,因为聂晟的缺席败北而归。更主要的是,因为聂晟的临时缺席,看台上的女观众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最后好好的一场比赛惨淡收场。同时,由于校广播站的金牌记者,也就是我,在现场遭到突然袭击,生死不明,广播站也因此损失了一篇精彩的现场报道。但是唯一有收获的是那些劳苦大众,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聂晟的一记飞球砸得八卦爆棚。传闻聂晟的前任女友-悲催的我,在主动攻击校花杜菲后,被聂晟全力反击,以至于伤重不治。
我惊叹于发帖人的道德沦丧,居然说我伤重不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杜菲自那以后就以聂晟的新欢自居,以前从不到我们高一的教学楼来,现在倒是时常在我们班级门口晃悠,屁股后面还跟着几个长得鬼斧神工的同党。
我心想你已经长得够可以了,不用再找人衬托了。
杜菲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无非就是来向我炫耀示威罢了,我豁然觉得她这个情真不是一般的多作。
我原本费尽心思不惜和姜念念假扮同性恋以撇清我和聂晟的关系,却被半路杀出的狐狸精轻松摆平了,不能不感叹命运无常。
我想起那天姜念念冲她奔过去的场景,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漫画书:“姜念念,那天我临走时你说去打猎,是什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