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心想,此行目的不能当众人面明说,但也不能不对兄弟们解释,否则以后闹得兄弟不和可大不好。文和大声道:我乃四王爷使者,前来传信。请皇上把朝中乱党速速治罪,方合王爷靖难本意!”建文口打量二人:“想不到四叔逼宫来的这么快!朝中出了徐增寿这么大的贼子,难保不出第二个,第三个。看来大臣们被四叔收买了不少。”这建文果然聪明,明白一叶知秋,看来这燕王对破城是志在必得。文和道:“王爷德高望重,自有贤德之士真心拥戴,这恰可证明朝中还是有能者为大明江山担忧的,否则不知陛下被那些人蒙蔽到几时。王爷此来就是要效周公辅佐成王先例,来辅弼陛下的。”此时旁边一大臣,却是监察御史叶希贤,出班道:“胡说,燕王打靖难旗号,实为反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这话连三岁小儿也骗不到!”
建文道:“四叔如何才能罢兵?”文和道:“皇上须把佞臣首恶皇子澄和齐泰治罪,从犯等一一发落,昭告天下。二来请皇上亲自出城迎接燕王入朝,以示皇上敬忠离奸。”旁边另一官员乃教授杨应能,斥道:“气死人啦,气死人啦!臣下怎敢如此要挟皇上?还说什么效法周公,这可是周公的做法?燕王之心怕不止周公辅政这么简单吧?”
建文对下面三人道:“几位爱卿,如果朕要出迎四叔,你等以为如何?”三人连忙跪倒,不住口头,叶希贤道:“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皇上亲政以来,从未失德,怎可以有德迎失德之人?更不可治黄先生和齐尚书这般大忠臣的罪,否则使天下忠良离心,陛下以后就是再当政的话也为人所唾弃了!”杨应能道:“陛下荡平反贼乃顺天应人之举,此番要迎反贼,岂不是自打耳光?陛下这种想法可实在要不得!”
建文一指文和道:“你可听到他们所说?我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反迎反贼?”文和叹道:“皇上您最初听信谗言要铲除国之栋梁四王爷,为奸臣所蒙蔽,妄动刀兵,如何称为建文?后来以十数倍之兵加北而不能胜,可谓无任人之能,三来本有机会置王爷与死地,可偏偏说什么勿使你担当杀叔的罪名,这是妇人之仁,是为虚名所惑!你这般无德无能,怎会不受人蒙蔽,怎不能令天下遭殃,怎能还居大位?”
建文听了文和言语,想起两年前有种种机会可诛杀燕王,可都没有下手,现在反被燕王所挤兑,局面怎么会弄到这么不堪?不禁长叹道:“莫非天意耶?只可惜我没有听从太祖爷爷的吩咐,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这时,突然从外面跑进一个宫人,扑通跪到在建文面前道:“皇,皇上,大事不好,城外叛军开始攻城啦!金川门被李景隆打开了,反军现在已经杀进城来!宫中人等已散了不少。”殿中诸人脸色皆白。竖耳细听,果然有喊杀声四起,城西北上有数股浓烟升起。
建文一跤作在阶上,神色萎顿,口中无力道:“我有何面目去见皇爷爷?我又怎可厚颜去迎燕王?”建文此时百感交集,猛然醒悟自己有今日是以前想法太稚,行事欠妥,太过追求名声所致。脑海中划过太祖与自己密议时看自己得眼神,现在才明白其内的担忧之意。心中失落已极,不住想到:我不是做皇帝的料,我不是做皇帝的料!”
建文眼光触到地上的宝剑,不禁心中一颤,心想,还是追随皇爷爷去吧,省得在以后过生不如死的生活,这大明江山交到四叔手里,也不算丢弃祖上的基业。想毕,趋身拾起宝剑,在颈上一搭,便欲自刎。
程济在一旁看得真切,一个箭步冲上,将皇上的宝剑拍落:“皇上千万不可轻生!”王钺慌忙将宝剑捡起,再不给建文拿到。原来程济王钺也是与建文一同长大,建文平素待二人不薄,登基后虽严求宦官,可对二人却另眼相待,视为内侍。二人此刻念及以往恩情,不禁同生护主之意。
建文嘶哑声音道:“此刻回天乏力,朕还是死去的好,我实无面目在活在这个世上。”阶下三臣早惊的面无人色,此刻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建文给扶住,都连声相劝。前来报信的宫人忽然抬起头道:“陛下不必惊慌,太祖大行之前,曾有东西留给陛下。”众人视之,却是司礼监的周恕。建文道:“是什么物事?”周恕回道:“待奴婢前去取来。”
周恕出殿,不大一刻与另一宫人抬进一个箱子来。文和与尹庆观瞧,另一人却是二哥闻良辅。箱子黑漆漆的,生铁打就,上面的一把铁锁的锁心也被铁汁浇死。闻良辅找来一把铁锤,力灌双臂,向那铁锁砸去,其时闻良辅等修习洞玄功已有小成,只一下便将铁锁砸断。
众人见铁箱弄得严密,都以为里面是什么重要物事,周恕打开铁箱,其内却只是三张纸片,地下放有几套衣物。建文将纸片取出,发现那是三张僧人的度牒!度牒上分别写有三个法名,乃应文,应贤和应能。再看那衣物,乃三套僧衣也。
教授杨应能看到度牒上写有自己的名字,叫道:“这,这必是我的度牒了,我合该出家!”建文忽然明白,那应文的度牒便是自己的,合一个文字,而应贤得度牒则是叶希贤的,合一个贤字。建文叹道:“天数在此,我还有什么说的呢?”取出僧袍,鞋帽,箱底有红纸一张,发刀一柄和白银十锭。
红纸上有字数行:“应文从鬼门出,余人从水关御沟出行,薄暮可汇集至神乐观西房。”建文看到那字迹是皇爷爷的亲笔字迹,泣道:“原来皇爷爷早就什么都料到了,早就料到我又今天了。”文和在一旁看的大喜,心道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建文出家,与死无异,自己可不必再造杀戮了。
建文等人这就换上衣冠,闻良辅手持发刀给众人剃掉头发,三个光头僧人宛立殿中。建文对文和和尹庆道:“如此燕王可满意了?只盼他将这天下治理好,勿使太祖失望。”又转头对王钺和程济道:“方才你们叫他们大哥,可是真的?我如今已出家,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不会追究,你们随他们去吧。”
此时紫禁城外杀声震天,燕军已经攻到宫城了。王钺和程济二人对视一眼,忽然普通向文和尹庆等四位大哥跪倒,磕了个头道:“众位大哥,尤其是四哥马大哥,对我二人有再造之恩,按理当追随大哥等左右,可皇上他也对我二人有生养之恩,两厢相权,我等愿先报皇恩,再来报答众位大哥的恩情。”文和尚未搭话,尹庆道:“四弟觉得如何?将心比心,你受燕王提携之恩也不少,也必是感恩图报。我看就不如让六弟和七弟随皇上去吧!”
文和转念道:“好,如此甚好。二位贤弟多多保重。”
程济和王钺又对建文叩头道:“皇上勿疑我二人的忠心,我大哥等虽在燕军中,为燕王效力,可我二人自小随皇上您一同长大,受皇恩隆重,焉可不报?我二人愿追随皇上您出家,朝夕侍奉,以后流落江湖,我等可贴身防卫,不敢相违。请皇上答应。”
建文叹道:“如今我已是出家之身,不是什么至贵的天子了,你们还不嫌弃,这份忠心实在让我感动。大家一走吧。”建文等六人从后殿出。
尹庆对文和道:“那燕王处该如何回报?”文和对三位大哥道:“今日之事需统一口径,都须说建文已死,方不至泄漏消息。”闻良辅道:“但说皇上已死,那尸首何来?燕王要派人辨认呢?”周恕道:“我有一个办法,咱们找来一具尸首,将他烧个面目全非,就说是皇上,又有谁知?”
文和等皆赞好。那徐增寿的尸身虽是现成的,可体形与建文相差太大。闻良辅跑道宫城正门守卫处,御林军正全力防守燕军攻城,连忙寻了一个与建文年纪和体形相仿佛的兵士尸身背回大殿,将建文脱下的衣物与兵士换下,举一把火,开始焚烧。周恕又寻了个死去的宫女,丢在火中,说是当皇后的水深。宫内的立柱门窗皆是上漆的木器,极易着火,火势蔓延,整个大殿着起火来。
紫禁城上的御林军见内部火起,皆放弃抵抗,城外燕军杀将进来。为首一人却是李挺。李挺来到殿前,认出文和,道:“里面怎么样?建文拿住没有?”文和道:“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建文命人在放火,他自己自杀在里面啦,这下王爷可不必与与建文见面啦。”李挺点头称是,可神色间却有一丝不信,到底没有亲眼看见,算不得数。
随后文和与李挺周恕等命一部众兵赶紧灭火,另一部清理皇宫,又让尹大哥和闻大哥前去向燕王报信。下午,燕王率众将前来,翻出瓦砾中的尸身,早就烧成炭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建文?燕王仔细看了看那尸身,眉头稍拧,旋即大哭:“建文侄儿,你真是个痴儿啊,我本是前来辅弼你成仁君的,谁知道你却不谅解我,怎么会弄成这样?”
数日之后,燕王拜谒太祖陵墓,回城后被众王和众大臣拥立为皇帝。在奉天殿成礼,即皇帝位,是为后世称为明成祖。及礼部求皇帝年号,成祖志得意满,乃道:“如今天下安定,四海靖平,朕希望这种局面永远持续下去,百姓永享安乐,本此意,朕的年号就叫永乐罢!”
燕王大礼之日,取出传国玉玺,众臣看了都惊喜不定,皆言国宝重现,燕王即位才是天命所归。可这颗玉玺传国未久,至明英宗在土木堡被蒙古人所俘虏,这颗玉玺又落在蒙古手中,不知所终。
礼毕,大封群臣。众人之中以文和与道衍功劳最大,成祖尊称道衍为帝师,欲封官职,道衍坚辞,暗忖自己助燕谋国,其间战乱死人无数,大失阴德,居位不会安享。文和官封内官监总管,为宫人之首,燕王想起自己装疯,在郑家村险遭不测,若非文和等拼死护卫,自己焉能有今日?于是赐文和姓郑,以示不忘救命之恩,后世史官书为郑和,又派大学士李志刚前去云南,修葺文和旧府祖陵等。郑和的诸位兄弟因迎燕王有功,都各居内宫要职。
郑和以鄙贱的三保奴和太监出身而起,与师傅和众结拜兄弟帮助燕王夺得帝位,最终扬眉吐气,成为人上人,此番功业全身男儿都不及也!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声名远播四海,成为百世流芳的人物,其功绩伟业将在下部书中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