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众人从原路返回,驾船离开港口,回到海上军中。那线香可燃四个时辰,预计水雷到早晨寅时才爆。
果不其然,寅时一刻,数十声闷响自会稽岛海湾传来,随后就是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周茂一声令下,百船竞发,直扑岛上。郑相麾下的炮船上各载有四门舷炮,数船排开,一齐开火,将那港湾的木栅轰开,又调转炮口,把两边的箭楼给轰塌,兵船争相驶入。
湾内各船下的霹雳混海雷威力何等强大?大船之下尺厚的木板顿时被撕开长余的大洞,海水进入,逐仓蔓延,小半个时辰湾内战船就沉了一半。除尚余三十几条可载数十、百十人的中小船只外,其他的也脱不了一个沉字。
周茂与武田、工藤住在半山腰中,从睡梦被连珠炮般的巨响惊醒,衣服都不及穿,慌忙爬起探窗向湾内看去,只见湾内大部分战船和炮船东倒西歪,木板和帆布等散满海面,不仅惊得魂飞天外。再向海面望去,官军水师黑压压的船队驶来,慌忙扯了衣物,各带上几个亲随到岸边夺了小船便逃。首领争先逃命,手下亦纷纷抢船,上万的海盗呼救、殴斗,港内大乱,自相残杀,落水溺毙的的不在少数。抢船时候,倭寇下手狠辣,未被炸毁的小船多被其所抢,逃出的众人中以倭寇居多。
张仁等人扬起全帆,齐力划桨,向岛南逃去。投奔腾霞岛巨鲸帮去了。
周茂、文和、候显等率大军登岛,炮船在港口堵住去路,残余的大部海盗无法,只好缴械投降。唯有剩下的那两千多倭寇被困在何紫竹先前的炼药谷中,拒不投降。谷口甚狭,两旁有数块大石可避箭簇和火铳,有数十日本精锐武士把手,官军冲了数次伤亡惨重,始终进不得谷。周茂心痛士兵,连忙手一摆,命令暂停进攻。文和在谷中住过,知道这是一个死谷,命大队军兵死守出路,却将船上的火炮搬下七八门来。炮火过处,谷口的倭寇血肉横飞,明军一拥而入,万箭齐发,千铳齐鸣,这两千多倭寇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此仗过后,海上的倭寇便十去其九,再也成不了势了,而浙江沿海的腾霞岛上的方明善仍有万把人,张仁与武田的残部加入,不仅力量变强,也必定有了防备,要平巨鲸帮还需些时日。不管如何,此战虽为抓到其首领,但俘获万余的海盗,而己方却损失甚微,不能不说是大功一件。
候显见太子已立,朝中渐安,自己监军又大了个大大的胜仗,便修书一封向皇上报喜。未几日,朝廷派礼部官员带了数十车美酒和银钱上岛劳军,令候显回宫交旨。
燕王得知东海大捷,心中大畅。太子大哥死讯初传到自己耳中,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平日大哥待自己等成年的兄弟八人都是不薄,哪位兄弟在外闯了祸,多是大哥替他们在皇上面前开脱。后来想起道衍的言语,太子死后储君之位空悬,父皇平时对自己另眼相看,莫非自己机会到了?谁知大丧过后,众臣虽大都愿拥立自己为太子,可那个叫什么刘三吾的狗屁翰林学士,仗着自己是父皇的同乡,数十年的老交情,居然说什么依古礼该立那毛头侄子朱允文,这叫自己如何不恼?可恼归恼,父皇的旨意还是得听,照样得趴在那偏头侄子的面前跪拜。
燕王郁闷至今,接到文和的奏报,心情解开不少,只当自己没有皇帝命,那道衍师傅的话不信也罢。燕王命那工匠老鲁从工部和市上征集人手,拨出专银,前往内地寻找那深山巨木,为建造那巨型海船之用,又命杜良机在沿海各地征集能攻巧匠,共同钻研那三箱造船之法式。至于从蓝玉家抄出的财宝,数量着实巨大,充入国库,作为造船之专资。
老鲁名孝恭,本来与徒弟逃出百匠作坊是大罪,可有燕王主事,有司却不敢拿他如何,反倒拨出人手随他一同前去深山中找寻巨木。一干人沿江而上,自鄂入川。川中多山,山上百年巨木甚多,纵有千年的木材也不稀奇。老鲁等在川中雇了数千人,连日找寻采伐各色木材。
要知一艘大船用木甚多,不同部位不同功用须选不同材质,龙骨艏柱常用樟木或上等油松,龙骨为马尾松,至于桅座、舵承座耐磨之处须用楠木不可,船外板为常选杉木耐水浸,舱壁为锥木,其他重要关节均选用木质坚硬木材。选材还要考虑这木材的长度、粗细、纹理、缺陷等,费时良多。
砍下来的巨木堆积成山,深山山路难辨,路途崎岖陡峭,靠人力运出深山实在勉为其难,且耗时费力无果,老鲁想出主意,将巨木抛入山中的河流,它自会顺流而下汇到长江,再沿长江下到京城附近的江边船厂,沿途让官府派人看管,防人从中偷掠。如此,一根川中的良材大约数日功夫就可到达下游了。工部主事遂嘉其议,依法行事。寻木选材花了约两年才算完事。
龙江船厂在应天北郊临江的一片大开阔地,为工部所建,有一个水司郎中周秉绍总管造舰之事,朱棣命他常驻船厂。厂区规模宏大,分南北两处,南称前厂,北称后厂,各有溪口通向江中。船厂周边设有风蓬、细木、修船、铁作、索作、缆作、油漆等类作坊,杜良机在各处征选的工匠就在其间劳作。皇上特许,又抽调内宫的各色能工巧匠开赴厂中授艺,以精其艺,又依图册造出各种船只模型,供工匠揣摩。两年之后,厂中工匠达五百户,约三千人,其中东南浙闽一带的人最多。
造船所用物事众多,所用桐油黄麻之物其数为巨,各地征调又甚为不便、不足,周秉绍见船厂周围空闲土地有数百亩大,奏请徙来官佃户百家前来耕种,周围山坡上植上梧桐,荒地开成麻田,供船厂造船使用。
杜良机与众工匠****研究那三大箱海船图册,半年后终于弄清大海船建造之术。先在江左的空地上役使数万苦役掘出数条大濠,各长约五十丈,宽约二十余丈,深达三丈,各濠底竖打下数百根硬木,露出一半在外。
工匠按图在立木上架设龙骨,大船龙骨皆用整根油松或樟木,状如脊肋,然后再铺底板和舷板,底板厚达不到一尺,两层木板铺就,舷板因抗风浪之故稍厚,有一尺以上,乃三层木板铺成,底板和舷板与龙骨等互相铆合钉接,如编笊篱般啮合在一起。
舷板之间,骨架等两木接合之处的缝隙,灌有油灰,粘强比胶,不畏水浸。又在船身刷上桐油可防舷木被海水所腐。船壳之内,底部依船大小有船舱数六至十二不等,舱间隔的细密,亦灌有油灰,互不透水漏气,在上一些,又有两至三层通舱,作住人、储物或战事之用。最上为甲板,甲板上大船有的有楼阁建筑,有的在船艏艉仍见有通舱,做使船、观测等用途。
甲板上桅杆五至九桅杆不等,最多可张十二帆,海上行船,主要靠得是风力推动,人力划桨只是备不时之需用。至于船索绳缆等物配置皆有册中定法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