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何紫竹居然醒来。原来一是她经常与毒物为伍,身上积累了不少抗毒之质,二来昨日有文和的拔毒之功相助,将毒源取出,至少体内毒势不再加重,三是逃前服下一颗百消丹,昨晚才展效力,有此三因素,何紫竹才大难不死。但饶是如此,体内残留的毒质还是相当厉害,须尽快拔除才可,自己手足发软,脑筋反映迟钝不少。
何紫竹见文和趴在桌上睡得香甜,明白昨日必是文和照料自己,又想想自己那所谓的徒儿张仁行径,不由得轻叹一声,对文和的印象亦改变不少。勉力抬手摸一下自己的头上的伤口,已觉得手臂似挽了铅一般。
半个时辰以后,文和方才睡醒,见何紫竹直眼盯着屋顶,连忙道:“少姑娘可曾好些?我去寻些吃的东西罢。”何紫竹早已思索半天,望见穿着已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文和道:“你过来,我的伤口可是你处理的?”文和连忙将昨日种种情状告知,并未有居功之态。“你虽然昨日已替我拔毒,但体内终究残留不少,如不及时寻找解药,恐怕仍有性命之忧。我如今全身无力,不能炮制解药,还需你来帮助,待我病好之后,即刻将你身上所中的藕断丝连解掉。至于找那姓蓝的事情,我已知道他的去向,自己去找他好了。”何紫竹刚刚考虑清楚,决定不再挟制文和,以报其救命之恩。文和听罢也是一喜:“少姑娘您中的是海沙帮的毒药,怎么个解法?我自然尽力帮忙。”
何紫竹道:“我五毒教源于云贵,所擅长者尽为陆地虫豸之毒,对这海毒可不大熟悉,不过我昨晚未能毒发,说明我上马前服的百消丹还是有一定用处的。天下万物阴阳分立,莫不成双成对,有生有克,陆上必有解这海毒的药方。”
“少姑娘要我怎样做?我可不会配置你那解毒的药方。”文和心道,还是先想想如何解决肚子的问题是正事,“我愿随身侍奉你到痊愈,随时听候差遣,可当务之急先要找些吃的再说。”文和这一提醒,何紫竹果然也觉得饥饿难挡,遂道:“也好,你去看看附近可有野果或小动物,找来便可。”
文和出了木屋,放眼四望,发现时值初夏,山谷中的树木本来果树就不多,现正处花期,哪有什么野果可摘?不用看,花草之实也无有半点。沿谷中小路寻找一番下来,发现此谷草木茂盛,野兔野鸡等小动物藏之太秘,实在难以发现和捕捉,自己身体虚弱,范围不可及远,只好转身回向木屋。
忽然看到昨晚发现的山洞,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洞内亮堂许多。文和好奇心起,迈步走进洞中,这山洞其实也不太深,目测下来大概有十几丈左右,径小腹宽,愈内光线愈暗,在洞底居然有石凳石桌坛罐之类的东西,怕是木屋的主人添置。东侧的洞壁上挂有一幅画像,上面隐隐是一男人的形象,却难以看清脸面,此外再无其他异物。文和搜索半天,在西侧壁下一陶罐中找到稻谷半斛,可放置时日甚久,腐烂严重,不能吃了。
文和丧气而出,将所见所恼一一诉之于何紫竹。何紫竹很快就有了计较:“你先把山洞清理一番,我这里有些火种,在洞内生起一堆火罢。至于寻找食物,我一会儿教你个法子打些猎物,我们必定不会挨饿。木屋内早晚水气太重,不利身体和疗伤,今晚我们便搬到洞内去住。”文和闻言不禁犯了嘀咕,自己身单力弱,如要用体力的法子去捕捉猎物还是没有用的。可疑惑归疑惑,还是按少姑娘说的去做。
毕竟有前人居住过,文和不消半个时辰就将山洞收拾停当,用洞外的枯枝生起一堆火,二人移居洞内。何紫竹一见洞中的陶罐等器物不禁一怔,及至看到洞壁所挂男人的画像,更是疑惑不已。那画上画一青年秀气的男子,手执一本医书,左下落款处有几个小字:辛亥秋做于蝴蝶谷。字的笔画纤细,似是女子手笔。文和见何紫竹神情有异,问道:“少姑娘可认识此人?”何紫竹摇了摇头。文和心道既不认识那为何做如此神情?还以为是你的旧相好蓝先生呢?正惴惴间,文和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被何紫竹听见,笑道:“我倒忘了,咱们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快把那个罐子搬来。”
文和把那个装稻谷的陶罐搬到中间,何紫竹让他把罐子倒空,手执盖子站在一旁,令文和听她号令后才盖上那罐子。只见何紫竹从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似木非木的物事,放在火上烧了一烧,便投到那罐内,那物甚能发烟,股股青烟从罐中飘出,不一刻就弥散在洞内。约半柱香时间不到,文和忽然听到周围有数处传来郗嗦之声,定睛一看,不由得双腿发麻,原来不知何时从洞中各角落爬出了数十条船索粗细的蛇虫!文和早在岛上已经被罐中的蛇蝎等物吓坏,这次看到数十条体型更大,又无罐壁约束的蛇虫,怎不魂飞魄散?
说来也怪,那些蛇对二人理也不理,都径直向那发烟的罐子游去。文和如木桩一般戳立,生怕惊了它们,引蛇上身。偷眼观瞧何紫竹,只见她也注视这些蛇,眉头微锁,嘴角稍歪,似是对这蛇有所不满。那些蛇游到陶罐周围,嗅了嗅烟的来路,一个个直起长身,自罐口钻入。待最后一条也钻进罐内,何紫竹一挥手,让文和将罐子盖上。
文和心中怦怦乱跳,虽然知道那些蛇虫被那烟吸引不会短时间出来,可双腿就是难以迈出步子。何紫竹叱道:“快将盖子盖上!有我在你怕什么?”文和无奈战战兢兢挪至罐子旁,飞快地将盖子盖上。何紫竹又道:“将那罐子抱过来,咱们今天晚上的晚餐,可就全着落在它们这些宝贝身上。”文和闻言险些没被吓倒,让自己抱一个满是蛇虫的罐子,想一想就是一身鸡皮疙瘩,更遑论这些毒物要入己口,死活不肯。何紫竹无法,只好让文和把自己拖到罐子旁,倚在其上。
何紫竹又让文和到外面寻些细的树枝来供做饭之用,自己则在手上涂了药物,将蛇一条条取出,用匕首把蛇的毒腺和内脏剔净,蜕下蛇皮,穿上细枝,放在火上烧烤,一时肉香四溢。蛇胆为大补之药,何紫竹自然不会放过,文和虽然最初打定主意不吃这恐怖的蛇虫之肉,但毕竟熬不过肚皮的抗议。闭眼先咬了一小块,一吃之下,竟然美味异常!有了开头竟然把持不住,后面就如风卷残云,最后细算下来居然吃的比何紫竹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