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秦星云便准备去典官所,小袖儿听说他要去雍都,自然就再也无法甩脱,于是也跟了过来,意外的是凌云竟然也来了。领了秦勉给的押解文书后,他们三人带着二十来个狱卒到了修鱼氏的宅邸。
修鱼响听到秦星云到来,自然是到了屋外迎接,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上路,向着咸阳西门而去。走在咸阳街道之上,队伍从前到后竟然有百人之多,引的咸阳城居民都纷纷举头观望。
秦星云虽然带了车驾,不过此刻却只能坐入修鱼响的车厢内。修鱼响见他打从上了自己的车驾后,就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瞧着车外,于是皱了皱眉,说道:“典官大人可是担心和老夫这叛逆之人说话,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秦星云一愣,笑道:“修鱼老先生多虑了,我不过是喜欢看这咸阳的雪景,有时却是会发起呆来,倒是让老先生见笑了。”
修鱼响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典官大人不担心便好,也解了老夫的尴尬。”
秦星云哈哈一笑,说道:“老先生莫要担心,便是当着大王的面,我该与老先生说什么,便会说什么,怎会在乎这许多?”
修鱼响这时才叹了口气,说道:“秦公子却是这咸阳的骄子,太子能有你陪伴,赢吉却是不如矣。”
秦星云摇了摇头,回道:“赢吉的下场,却和谁陪伴无关,老先生何必自责?就算我是赢吉的幕僚,他能有这般下场,我却也是爱莫能助。”
修鱼响听完,倒有些感激,毕竟当赢吉被打入大牢后,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已经很久没人敢跟他提到赢吉这名字,秦星云却完全无所顾忌,倒是让他有了几分好感。
想到这里,修鱼响说道:“到了雍都,老夫便只会讲学问道,再不想管世间俗世,唉。”
秦星云一笑,说道:“恭喜老先生,这可是一件可喜之事,却为何要叹气呢?”
说完,再欣赏了下修鱼响错愕的表情,这才接道:“老先生想来跟我一般,总是希望此般事了,可寻一安静之处,好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一直未得,今日老先生算是可以抛开一切只为兴趣所生,岂不是人人该羡慕才对。”
修鱼响似乎也突然想通了一般,点头笑道:“倒是老夫心不够宽了,秦公子这句,算是点醒了老夫这睡梦中人,却是可喜可贺之事。”
押解队很快便出了咸阳西门,直奔雍都而去。所走古道,传言已经没人可以知道年岁,只说时间非常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之时。有人说这里是上古之人升仙的大道,有人却说这里曾经有火山坠落,更有甚的,说这附近就有通往阎府地狱的入口,任谁听了也只能笑笑了事。
车队每走一段,便偶尔会有些巨大金属物体插入地底,就好像是从空中落下来的一般,在这冬日大雪覆盖下,显得异常诡异。再行出十里左右,突然车厢之外又飞扬起了细细白雪,还好去往雍都都是这等好路,最多只有三四日的路程,倒也不算辛苦。
秦星云想到这里也高兴了起来,全当这次便是出来赏雪了,说不准还能碰见好的景致。
修鱼响解开了心结,似乎也开心了很多,当白雪降下时,想起刚刚在府门见到的小袖儿,于是说道:“秦公子可是也喜欢古琴之音?老夫刚见秦公子的丫鬟却是背着一把古琴。”
秦星云这时才想起太子和他二伯都跟他提到过,关于趁火打劫修鱼响那几把古琴一事,此刻听见这位老先生自己提了出来,心道,来得正好。
点了点头,秦星云笑道:“我确实琴不离身,我那丫鬟背着的便是在下的落霞古琴,倒是让老先生见笑了。”
修鱼响哈哈一笑,说道:“老夫也甚是喜好这古琴音律,倒也收集了几把。”
秦星云打蛇随棍上,马上接道:“老先生可否让我见识一下,我自当感激。”
修鱼响一听,马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说道:“倒不是不想秦公子见,只是当下却有些不太方便。”
秦星云哪里肯放过修鱼响,马上接道:“老先生如若嫌行路不便,我让车队停下就是。”
修鱼响又是一愣,为难道:“古琴是有,只是此刻却不在老夫手里,而是有人保管,想要见着却还是有些难办。”
秦星云疑惑道:“怎么难办?老先生莫不是抠门的紧,不想分享罢了。”
修鱼响哪里说的过秦星云,心中一急,说道:“古琴都在老夫女儿手中,想要见着必须通过老夫女儿的考量才可,老夫却是为难的紧。”
秦星云一愣,说道:“竟然还有此事,倒是些什么考量?”
修鱼响说道:“都是考些琴谱之事,只是命题太难,老夫才觉得为难。”
秦星云哈哈一笑,说道:“这般便好,琴谱我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若这就去瞧琴好了。”
说完,秦星云也不理修鱼响,独自下了车驾,瞬间就喊停了车队,此刻雪竟然也跟着停了,外面正是一片银装素裹,放眼望去,一片宽阔的平原,竟然分不清天地交界之处。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架车驾的厢门处。
修鱼响到了车厢外,才轻咳一声,说道:“芷栖可能听着?”
很快车厢内便传出一个女声,回道:“阿爹尽管说来,女儿听着便是。”
秦星云听在耳内,如风拂杨柳,婉转柔和,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修鱼响再咳一声,说道:“秦公子想要见识下芷栖手中古琴,所以这才停了车队,过来接受考量。”
不一刻,只听车厢的内门‘咔嚓’一响,打了开来,很快便露出一位仙姿玉貌,柳弱花娇一般的绝代佳人来,秦星云瞧见后,心中一跳,竟然可以在这野外古道碰见如此国色天香般的女子,倒感觉有些梦幻了。
修鱼芷栖下了车驾,这才瞧见秦星云,眼神之中倒也含了几分羞涩,再瞧了几眼后好似有些脸红起来,便这般低下了头去。
微微一礼,修鱼芷栖轻声说道:“秦公子可有熟识的琴谱?”
秦星云还了一礼,回道:“种类繁杂,我一时倒说不出来了。”
修鱼芷栖说道:“秦公子可知考量的方法?”
秦星云摇了摇头,说道:“来的匆忙,倒未有来得及问上一问,芷栖姑娘勿怪。”
修鱼芷栖听到这里,抬起眼来又看了眼秦星云,这才接道:“芷栖给予一册琴谱,秦公子看过后,能记多少便弹多少。”
说完,修鱼芷栖便从身边小包中拿出一册琴谱,却未交予秦星云,而是继续说道:“这个考完,便是芷栖弹奏一首,秦公子听完,也是能记多少便弹多少。”
这句说完,修鱼芷栖才将手中琴谱交给了秦星云。
秦星云接过一看,倒有些头疼起来,这琴谱书皮上写着《芷栖栖》三字,一看便知是这眼前的修鱼芷栖自己编写,任何人接受这考量,恐怕都算是第一次见这琴谱,唯一还算安慰的就是这册《芷栖栖》篇幅不多。
秦星云眯了眯眼,笑道:“好说,不过在下倒是要看上一会,不如芷栖姑娘与修鱼老先生先去透口气。”
修鱼响点了点头,便和修鱼芷栖走到了一边,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两人的神情都很是古怪。
不一刻,小袖儿便被唤到了身边,她解下背后的落霞古琴后,看了眼远处的修鱼芷栖,马上便转过头来,对着秦星云撇了撇嘴,说道:“公子倒是风流,却把小袖儿扔在车厢里无聊。”
秦星云忙着记琴谱,哪里有时间理会小袖儿,只是轻抬手背,一下便敲在了小袖儿脑门处,小袖儿吓的赶紧捂着脑门,逃到了一边,这才对着他没好气的做起鬼脸来。
一炷香的时间,秦星云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记下了所有琴谱,他的眼睛中也不知道闪过了几次那种蓝色的幽光,只是他本人未有察觉罢了。
待修鱼芷栖走近,秦星云便轻抚了下琴面弹了起来,一曲过后,竟然一节未错。修鱼芷栖有些不能相信的看了眼秦星云,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含了别种情感。
微微点了点头,修鱼芷栖说道:“公子琴技高绝,芷栖佩服。”
说完,她也架出了自己的古琴,微微一笑,说道:“秦公子见笑了。”
这一曲弹出,顿时让人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说不出的安宁悠然,便好似一切的不顺和气闷都被瞬间抽走了一般,让人好不舒爽。
秦星云听完,回味了很长一段时间,双眼之中透着说不出的享受。
待修鱼芷栖站起,秦星云才微微一礼,也未说话,只是又轻抚了一下琴面,然后顺时弹奏了开来。
这一曲也如修鱼芷栖的音色一般,一节未错,而众人听来却有了别样感受,就好像看见这冬日雪纷,独桥孤人,多了一份忧伤的味道。
曲终,修鱼芷栖竟然瞬间脸红过耳,未发一言,便独自跑回了车厢内。秦星云正纳闷的时候却见修鱼响走到了身边。
修鱼响哈哈一笑,说道:“今日当真是可喜可贺的日子,不仅老夫可以脱离世俗,专心爱好,而且本来以为根本没人能通过的考量,却被秦公子破了去,当真高兴。”
秦星云刚想谦虚几句,却被修鱼响打断,只听他继续说道:“芷栖终于可以如愿的嫁与秦公子了。”
秦星云一惊,说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