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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诗歌卷(9)

吟着美人香草的爱国诗人!

饿死西山和悲歌易水的壮士!

哦,二十四史里一切的英灵!

起来呀,起来呀,请都兴起——

请鉴察我的悲哀,做我的质证,

请来看看这明日的中华——

庶祖列宗啊!我要请问你们:

这纷纷的四万万走肉行尸,

你们还相信是你们的血裔?

你们还相信是你们的子孙?

神灵的祖宗啊!事到如今,

我当怨你们筑起这各种城寨,

把城内文化的种子关起了,

不许他们自由飘播到城外,

早些将礼义的花儿开遍四邻,

如今反教野蛮的荆棘侵进城来。

我又不懂这造物之主的用心,

为何那里摊着荒绝的戈壁,

这里架起一道横天的葱岭,

那里又停着浩荡的海洋,

中间藏着一座蓬莱仙境,

四周围又堆伏着魍魉猩猩?

最善哭的太平洋!只你那容积,

才容得下我这些澎湃的悲思。

最宏伟,最沉雄的哀哭者哟!

请和着我放声号咷地哭泣!

哭着那不可思议的命运,

哭着那亘古不灭的天理——

哭着宇宙之间必老的青春,

哭着有史以来必散的盛筵,

哭着我们中华的庄严灿烂,

也将永远永远地烟消云散。

哭啊!最宏伟,最沉雄的太平洋!

我们的哀痛几时方能哭完?

啊!在麦垅中悲歌的帝子!

春水流愁,眼泪洗面的降君!

历代最伤心的孤臣节士!

古来最善哭的胜国遗民!

不用悲伤了,不用悲伤了,

你们的丧失究竟轻微得很。

你们的悲哀算得了些什么?

我的悲哀是你们的悲哀之总和。

啊!不料中华最末次的灭亡,

黄帝子孙最彻底的堕落,

毕竟要实现于此日今时,

毕竟在我自己的眼前经过,

哦,好肃杀,好尖峭的冰风啊!

走到末路的太阳,你竟这般沮丧!

我们中华的名字镌在你身上;

太阳,你将被这冰风吹得冰化,

中华的名字也将冰得同你一样?

看啊!猖獗的冰风!狼狈的太阳!

哦,你一只大雕,你从哪里来的?

你在这铅铁的天空里盘飞;

这八达岭也要被你占了去,

筑起你的窠巢,蕃殖你的族类?

圣德的凤凰啊!你如何不来,

竟让这神州成了恶鸟的世界?

雹雪重载的冻云来自天涯,

推撞着,摩擦着,在九霄争路,

好像一群激战的天狼互相鏖杀。

哦,冻云涨了,滚落在居庸关下,

苍白的冻云之海弥漫了四野——

哎呀!神州啊!你竟陆沉了吗?

长城啊!让我把你也来撞倒,

你我都是赘疣,有些什么难舍?

哦,悲壮的角声,送葬的角声——

画角啊!不要哀伤,也不要诅骂!

我来自虚无,还向虚无归去,

这堕落的假中华不是我的家!

(本诗原载于1925年7月15目《大江季刊》第1卷第1期。)

园内

序曲

你开始唱着园内之“昨日”,

请唱得像玉杯跌得粉碎,

血色的酒浆溅污了满地,

然后模拟掌中的细沙,

从指缝之间溜出的声响。

你若唱到园内之“今日”,

当唱得像似一溪活水,

在旭日光中淙淙流去;

或如村塾里总角的学童,

走珠似的背诵他的课。

你若会唱园内之“明日”,

你当想起我们紫白的校旗,

你便唱出风旗飘舞的节奏;

最末,避席起立,额手致敬,

你又须唱得像军乐交鸣。

寂寥封锁在园内了,

风扇不开的寂寥,

水流不破的寂寥。

麻雀呀!叫呀,叫呀!

放出你那箭镝似的音调,

射破这坚固的寂寥!

但是雀儿终于叫不出来,

寂寥还封锁在园内。

在这沉闷的寂寥里,

雨水泡着的朱扉,

才剩下些银红的霞晕,

雨水洗尽了昨日的光荣。

在这沉闷的寂寥里,

金黄釉的琉璃瓦,

是条死龙的残鳞败甲,

飘零在四方上下。

在这阴霾的寂寥里,

大理石、云母石、青琅玕、汉白玉,

龟坼的阶墀、矢折的栏柱……

纵横地卧在蓬蒿丛里,

像是曝在沙场上的战骨。

在这悲酸的寂寥里,

长发的柳树还像宫妃,

瞰在胶凝的池边饮泣,饮泣……

半醒的蜗牛在败壁上

拖出了颠斜错杂的篆文,

仿佛一页写错了的历史。

在这恐怖的寂寥里,

尪瘠的月儿常挂起在松枝上,

像煞一个缢死的僵尸;

在这恐怖的寂寥里,

疯魔的月儿在松枝上缢死。

在这无聊的寂寥里,

坍碎了的王宫变成一座土地庙;

颤怯的农夫鬼物似的,

悄悄地溜进园来,

悄悄地烧了香,磕了头,

又悄悄地溜出园去……

寂寥又封锁在园内了。

寂寥封锁在园内了,

风扇不开的寂寥,

水流不破的寂寥……

一切都是沉闷阴霾,

一切都是悲酸恐怖,

一切都是百无聊赖。

好了!新生命胎动了!

寂寥的园内生了瑞芝,

紫的灵芝,白的灵芝,

妆点了神秘的芜园。

灵芝生了,新生命来了!

好了,活泼泼的少年,

摩肩接踵地挤进园来了。

饿着脑筋,烧着心血,

紧张着肌肉的少年,

从长城东头,穿过山海关,

裹着件大氅,跑进来了;

从长城西尾,穿过潼关,

坐在驴车里拉进园来了。

从三峡的湍流里救出的少年,

病恹恹地踱进园里来了;

漂过了南海,漂过了东海,

漂过了黄海,漂过了渤海的少年,

摇着团罗扇,闯进园里来了;

风流倜傥的少年,

碧衫儿荡着西湖的波色,

翩翩然飘进园里来了。

少年们来了,灵芝生满园内,

一切只是新鲜,一切只是明媚,

一切只是希望,一切只是努力;

灵芝不断地在园内茁放,

少年们不断地在园内努力。

于是曙色烘醒了东方,

好像浸渐明晰的思想。

晨鸡叫了,晨星没了,

太阳翻身起来了——

金光镀在紫铜盖的穹窿上,

金光燃在龙鳞似的琉璃瓦上,

金光描在高楼顶的旗杆上,

金光洒在战巍巍的松枝上,

金光吻在少年的桃颊上。

少年在太阳的跸道之旁,

瞻望六龙挽着的云发轫,

仿佛诚惶诚恐的村童,

遥望着帝王的法驾西幸,

无限的敬仰,无限的欣羡,

充满了他那蒙稚的心灵。

早起的少年危立在假石山上,

红荷招展在他脚底,

旭日烂灿在他头上,

早起的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

如同对着他的严师,

背诵庄周屈子的鸿文,

背诵沙翁弥氏的巨制。

万籁无声,宇宙在敛息倾听,

驯雀飞于平地来倾听,

金鱼浮上池面来倾听——

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

背诵着他的生命的课本。

啊!“自强不息”的少年啊!

谁是你的严师!

若非这新生的太阳?

于是夕阳涨破了西方,

赤血喋染了宇宙——

不是赔偿罪恶的代价,

乃是生命膨胀之溢流。

赤血喋染了宇宙,

细草伸出舌尖舐着赤血,

绿杨散开乱发沐着赤血。

喷水池抛开螺钿镶的银链,

吼着要锁住窜游的夕阳;

夕阳跌倒在喷水池中,

池中是一盆鲜明的赤血。

红砖上更红的爬墙虎,

紫茎里迸出赤叶的爬墙虎,

仿佛是些血管胀破了,

迸出了满墙的红血斑。

赤血膨胀了夕阳的宇宙,

赤血膨胀了少年的血管。

少年们在广场上游戏,

球丸在太空里飞腾,

像是九天上跳踉的巨灵,

戏弄着熄了的太阳一样。

少年们踢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抛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顶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抱着熄了的太阳;

生命膨胀了少年的血管,

少年们在戏弄熄了的太阳。

夕阳里喧呼着的少年们,

赤铜铸的筋骨,

赤铜铸的精神,

在戏弄熄了的太阳。

于是月儿窥进了东园,

宇宙被清光浸满,

宇宙晶凉的海水一般。

宇宙变了清光之海——

银波迸入了窗棂,

银波泛滥了庭院,

银波弥漫了大自然,

宇宙沉沦在海底里。

哪里有杨柳?哪里有松桧?

这水似的晶蓝的空气中,

只有些曼舞的海藻,

只有些鹄立的铁珊瑚,

拱抱着巍峨的大礼堂,

龙宫似的庄严灿烂。

龙宫的阊阖是黄金锤出的,

龙宫的楹柱是白玉雕成的。

哦,莫不是水国的仙人——

这清空灵幻的少年

飘摇在龙宫之东,龙宫之西;

那雍容闲雅的少年

躅踯在龙宫之南,龙宫之北?

少年浮游在海底里,

浮游在清光之海底,

清光浸入少年的心里,

清光洗在少年的身外。

涤尽浊垢,饮入清光,

少年便是清光之海。

听啊!哪里来的歌声?

莫非就是泣珠的鲛人——

莫非是深深海底的鲛人,

坐在紫黑的巉石龛下,

一壁织着愁思之绡,

一壁唱着缠绵之歌?

啊!如此缠绵的歌声,

唱得海水的晶波战栗,

唱得海树的枝叶飕飗,

唱得少年不能仰首,

唱醒了少年的杳恨冥愁。

少年听了缠绵的歌声,

唤起了甜蜜的神圣的绝望,

或是热烘烘的玄秘的隐忧,

一种没由来,没目的,

一知半解的少年愁——

为了茫茫的大千宇宙?

为了滔滔的洪水猛兽?

为了闸不住的情绪之流?

还是抛不下锚的生命之舟?

于是月儿愈渐躲入了西园,

楼房的暗影愈渐伸张弥漫,

列着鹅鹳阵的暗影转战而前,

终于占领了凄凉的庭院。

院中垂头丧气的花木,

是被黑暗拘囚的俘虏;

锁在檐下的紫丁香,

锁在墙脚的迎春柳,

含着露珠儿,含着泪珠儿,

莫不是牛衣对泣的楚囚?

画角哀哀地叫了!

悲壮的画角在黑暗里狂吠,

好像激昂的更犬吠着盗贼;

锐利的角声在空中咬着,

咬破了黑暗的魔术,

咬破了少年的美梦,

少年们揎开美梦,跳起榻床,

少年们已和黑暗宣战了。

哦!静夜的角声如何哭了?

将少年们的心脏哭融了,

五百个战士的心脏融成一个。

楼上点着蜡烛,

楼下点着蜡烛,

少年们正在会议,

少年们正在努力。

三旗营的铜磬报尽了五更,

报道黑暗的行程将尽,

少年们啊!再点上一支蜡烛,

便撑持过了这黑暗的末路!

曙光回了,新生命又来了!

一切又是新鲜,明媚,

一切又是希望,努力。

饿着脑筋,烧着心血,

紧张着肌肉的少年们,

凭着希望造出了希望;

活泼泼的少年们,

又在园内不断地努力。

然后有一天园内的昨日,

隐入了蒙昧的历史,

园内的今日瓜代了昨日。

然后风云扰攘的天宇

终竟澈体澄清了……

雍穆的蔚蓝临照了一切。

无垠的蔚蓝的天宇

衬出了金碧辉煌的楼阁。

焕丽雄伟的楼阁

像似皇宫帝阙一般——

蓬莱的晓钟鸣了,

文武的千官,戎狄的臣侄,

群在崔嵬的紫宸殿下,

膜拜着文献之王。

肃静森严的楼阁

又似佛寺梵宇一般——

上方的暮磬响了,

意志猛似龙象的僧侣们,

群在理智之佛像前,

焚着虔诚的香火。

哦,文献的宫殿啊!

哦,理智的寺观啊!

矗峙在蔚蓝的天宇中,

你是东方华胄的学府!

你是世界文化的盟坛!

飘啊!紫白参半的旗哟!

飘啊!化作云气飘摇着!

白云扶着的紫气哟!

氲氤在这“水木清华”的景物上,

好让这里万人的眼望着你,

好让这里万人的心向着你!

这里万人还在猛烈的工作,

像园内的苍松一般工作,

伸出他们的理智的根爪,

挖烂了大地的肌腠,

撕裂了大地的骨骼,

将大地的神髓吸取,

好向中天的红日泄吐。

这里万人还在静默地工作,

像园外的西山一般工作,

静默地滋育了草木,

静默地迸溢了温泉,

静默地驮负了浮图御苑;

春夏他沐着雨露的膏泽,

秋冬他戴着霜雪的伤痕,

但他总是在静默中工作。

这里努力工作的万人,

并不像西方式的机械,

大齿轮绾着小齿轮,

全无意识地转动,

全无目的地转动。

但只为他们的理想工作,

为他们四千年来的理想,

古圣先贤的遗训,努力工作。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你在百尺高楼上飘摇着,

近瞩京师,远望长城,

你临照着旧中华的脊骸,

你临照着新中华的心脏。

啊!展开那四千年文化的历史,

警醒万人,启示万人,

赐给他们灵感,赐给他们精神!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在东西文化交锋之时,

你又是万人的军旗!

万人肉袒负荆的时间过了,

万人卧薪尝胆的时期过了,

万人要为四千年的文化

与强权霸术决一雌雄!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你便是东来的紫气,

你飘出函谷关,向西迈往,

你将挟着我们圣人的灵魂,

弥漫了西土,弥漫了全球!

飘呀!紫白参半的旗呀!

飘呀!化作云气飘摇着!

白云扶着的紫气呀!

氲氤在这“水木清华”的景物上,

莫使这里万人忘了你的意义!

莫使这里万人忘了你的意义!

一九二三年三月十六日二稿

(本诗原载于1923年4月23日《清华十二周年纪念号·清华生活》。)

抱怨

我拈起笔来在手中玩弄,

空中便飞来了一排韵脚;

我不知如何的摆布他们,

只希望能写出一些快乐。

我听见你在窗前咳嗽,

不由的写成了一首悲歌。

上帝将要写我的生传;

展开了我的生命之纸,

不知要写些什么东西,

许是灾殃,也许是喜事。

你硬要加入你的姓名,

他便写成了一篇痛史。

(本诗原载于1925年12月1日《〈晨报〉七年纪念增刊》。)

欺负着了

你怕我哭?我才不难受了;

这一辈子我真哭得够了!

哪儿有的事?——三年哭两个,

谁家的眼泪有这么样多?

我一个寡妇,又穷又老了,

今日可给你们欺负着了!

你,你为什么又往家里跑?

再去——去送给他们杀一刀!

看他们的威风有多么大……

算我白养了你们哥儿仨。

我爽兴连这信也不要了,

就算我给你们欺负着了!

为着我教你们上了学校,

没有教你们去杀人绑票——

不过为了这点钱,这点错,

三个儿子整杀了我两个!

这仇有一天我总得报了,

我不能给你们欺负着了!

好容易养活你们这般大,

凭什么我养的让他们杀?

我倒要问问他们这个理,

问问他们杀了可赔得起?……

杀了我儿子,你们就好了?……

我可是给你们欺负着了!

老大为他们死给外国人,

老二帮他们和洋人拼命——

帮他们又给他们活杀死,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儿还帮不帮你们闹了?……

我总算给你们欺负着了!

你也送去给他们杀一刀,

杀完了就再没有杀的了!

世界上有儿子的多得很,

我要看他们杀不杀得尽!

我真是给你们欺负恼了!

我可不给你们欺负着了?

(本诗原载于1926年4月1日《晨报副镌·诗镌》第1号。)

答辩

挂彩的荣华我当不起,

没有圆光往我头上箍,

旌旗铙鼓不是我的份,

我道上不许用黄土铺,

不许矜骄镀我成金身,

我拒绝“成功”见我一面;

双手掀住挣扎的纷忙,

我对着黎明,也不要看。

锦袍的庄严交给别人,

流汗的快乐得让给我。

上帝许我纯钢的意志,

要我锤出些惨淡的歌。

可是旌旗铙鼓我不要,

我道上不用黄土来铺,

挂彩的荣华我当不起,

哪有圆光往我头上箍?

(本诗原载于1928年4月10日《新月》第1卷第2期。)

奇迹

我要的本不是火齐的红,或半夜里

桃花潭水的黑,也不是琵琶的幽怨,

蔷薇的香,我不曾真心爱过文豹的矜严,

我要的婉娈也不是任何白鸽所有的。

我要的本不是这些,而是这些的结晶,

比这一切更神奇得万倍的一个奇迹!

可是,这灵魂是真饿得慌,我又不能

让他缺着供养,那么,即便是糟糠,

你也得募化不是?天知道,我不是

甘心如此,我并非倔强,亦不是愚蠢,

我是等你不及,等不及奇迹的来临!

我不敢让灵魂缺着供养,谁不知道

一树蝉鸣,一壶浊酒,算得了什么,

纵提到烟峦,曙壑,或更璀璨的星空,

也只是平凡,最无所谓的平凡,犯得着

惊喜得没主意,喊着最动人的名儿,

恨不得黄金铸字,给装在一支歌里?

我也说但为一阙莺歌便噙不住眼泪,

那未免太支离,太玄了,简直不值当。

谁晓得,我可不能不那样:这心是真

饿得慌,我不得不节省点,把藜藿

权当作膏粱。

可也不妨明说,只要你——

只要奇迹露一面,我马上就放弃平凡

我再不瞅着一张霜叶梦想春花的艳

再不浪费这灵魂的膂力,剥开顽石

来诛求白玉的温润,给我一个奇迹,

我也不再去鞭挞着“丑”,逼他要

那份背面的意义;实在我早厌恶了

这些勾当,这附会也委实是太费解了。

我只要一个明白的字,舍利子似的闪着

宝光,我要的是整个的,正面的美。

我并非倔强,亦不是愚蠢,我不会看见

团扇,悟不起扇后那天仙似的人面。

那么

我便等着,不管等到多少轮回以后——

既然当初许下心愿,也不知道是在多少

轮回以前——我等,我不抱怨,只静候着

一个奇迹的来临。

总不能没有那一天,

让雷来劈我,火山来烧,全地狱翻起来

扑我,……害怕吗?你放心,反正罡风

吹不熄灵魂的灯,愿蜕壳化成灰烬,

不碍事:因为那——那便是我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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