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着美人香草的爱国诗人!
饿死西山和悲歌易水的壮士!
哦,二十四史里一切的英灵!
起来呀,起来呀,请都兴起——
请鉴察我的悲哀,做我的质证,
请来看看这明日的中华——
庶祖列宗啊!我要请问你们:
这纷纷的四万万走肉行尸,
你们还相信是你们的血裔?
你们还相信是你们的子孙?
神灵的祖宗啊!事到如今,
我当怨你们筑起这各种城寨,
把城内文化的种子关起了,
不许他们自由飘播到城外,
早些将礼义的花儿开遍四邻,
如今反教野蛮的荆棘侵进城来。
我又不懂这造物之主的用心,
为何那里摊着荒绝的戈壁,
这里架起一道横天的葱岭,
那里又停着浩荡的海洋,
中间藏着一座蓬莱仙境,
四周围又堆伏着魍魉猩猩?
最善哭的太平洋!只你那容积,
才容得下我这些澎湃的悲思。
最宏伟,最沉雄的哀哭者哟!
请和着我放声号咷地哭泣!
哭着那不可思议的命运,
哭着那亘古不灭的天理——
哭着宇宙之间必老的青春,
哭着有史以来必散的盛筵,
哭着我们中华的庄严灿烂,
也将永远永远地烟消云散。
哭啊!最宏伟,最沉雄的太平洋!
我们的哀痛几时方能哭完?
啊!在麦垅中悲歌的帝子!
春水流愁,眼泪洗面的降君!
历代最伤心的孤臣节士!
古来最善哭的胜国遗民!
不用悲伤了,不用悲伤了,
你们的丧失究竟轻微得很。
你们的悲哀算得了些什么?
我的悲哀是你们的悲哀之总和。
啊!不料中华最末次的灭亡,
黄帝子孙最彻底的堕落,
毕竟要实现于此日今时,
毕竟在我自己的眼前经过,
哦,好肃杀,好尖峭的冰风啊!
走到末路的太阳,你竟这般沮丧!
我们中华的名字镌在你身上;
太阳,你将被这冰风吹得冰化,
中华的名字也将冰得同你一样?
看啊!猖獗的冰风!狼狈的太阳!
哦,你一只大雕,你从哪里来的?
你在这铅铁的天空里盘飞;
这八达岭也要被你占了去,
筑起你的窠巢,蕃殖你的族类?
圣德的凤凰啊!你如何不来,
竟让这神州成了恶鸟的世界?
雹雪重载的冻云来自天涯,
推撞着,摩擦着,在九霄争路,
好像一群激战的天狼互相鏖杀。
哦,冻云涨了,滚落在居庸关下,
苍白的冻云之海弥漫了四野——
哎呀!神州啊!你竟陆沉了吗?
长城啊!让我把你也来撞倒,
你我都是赘疣,有些什么难舍?
哦,悲壮的角声,送葬的角声——
画角啊!不要哀伤,也不要诅骂!
我来自虚无,还向虚无归去,
这堕落的假中华不是我的家!
(本诗原载于1925年7月15目《大江季刊》第1卷第1期。)
园内
序曲
你开始唱着园内之“昨日”,
请唱得像玉杯跌得粉碎,
血色的酒浆溅污了满地,
然后模拟掌中的细沙,
从指缝之间溜出的声响。
你若唱到园内之“今日”,
当唱得像似一溪活水,
在旭日光中淙淙流去;
或如村塾里总角的学童,
走珠似的背诵他的课。
你若会唱园内之“明日”,
你当想起我们紫白的校旗,
你便唱出风旗飘舞的节奏;
最末,避席起立,额手致敬,
你又须唱得像军乐交鸣。
一
寂寥封锁在园内了,
风扇不开的寂寥,
水流不破的寂寥。
麻雀呀!叫呀,叫呀!
放出你那箭镝似的音调,
射破这坚固的寂寥!
但是雀儿终于叫不出来,
寂寥还封锁在园内。
在这沉闷的寂寥里,
雨水泡着的朱扉,
才剩下些银红的霞晕,
雨水洗尽了昨日的光荣。
在这沉闷的寂寥里,
金黄釉的琉璃瓦,
是条死龙的残鳞败甲,
飘零在四方上下。
在这阴霾的寂寥里,
大理石、云母石、青琅玕、汉白玉,
龟坼的阶墀、矢折的栏柱……
纵横地卧在蓬蒿丛里,
像是曝在沙场上的战骨。
在这悲酸的寂寥里,
长发的柳树还像宫妃,
瞰在胶凝的池边饮泣,饮泣……
半醒的蜗牛在败壁上
拖出了颠斜错杂的篆文,
仿佛一页写错了的历史。
在这恐怖的寂寥里,
尪瘠的月儿常挂起在松枝上,
像煞一个缢死的僵尸;
在这恐怖的寂寥里,
疯魔的月儿在松枝上缢死。
在这无聊的寂寥里,
坍碎了的王宫变成一座土地庙;
颤怯的农夫鬼物似的,
悄悄地溜进园来,
悄悄地烧了香,磕了头,
又悄悄地溜出园去……
寂寥又封锁在园内了。
寂寥封锁在园内了,
风扇不开的寂寥,
水流不破的寂寥……
一切都是沉闷阴霾,
一切都是悲酸恐怖,
一切都是百无聊赖。
二
好了!新生命胎动了!
寂寥的园内生了瑞芝,
紫的灵芝,白的灵芝,
妆点了神秘的芜园。
灵芝生了,新生命来了!
好了,活泼泼的少年,
摩肩接踵地挤进园来了。
饿着脑筋,烧着心血,
紧张着肌肉的少年,
从长城东头,穿过山海关,
裹着件大氅,跑进来了;
从长城西尾,穿过潼关,
坐在驴车里拉进园来了。
从三峡的湍流里救出的少年,
病恹恹地踱进园里来了;
漂过了南海,漂过了东海,
漂过了黄海,漂过了渤海的少年,
摇着团罗扇,闯进园里来了;
风流倜傥的少年,
碧衫儿荡着西湖的波色,
翩翩然飘进园里来了。
少年们来了,灵芝生满园内,
一切只是新鲜,一切只是明媚,
一切只是希望,一切只是努力;
灵芝不断地在园内茁放,
少年们不断地在园内努力。
三
于是曙色烘醒了东方,
好像浸渐明晰的思想。
晨鸡叫了,晨星没了,
太阳翻身起来了——
金光镀在紫铜盖的穹窿上,
金光燃在龙鳞似的琉璃瓦上,
金光描在高楼顶的旗杆上,
金光洒在战巍巍的松枝上,
金光吻在少年的桃颊上。
少年在太阳的跸道之旁,
瞻望六龙挽着的云发轫,
仿佛诚惶诚恐的村童,
遥望着帝王的法驾西幸,
无限的敬仰,无限的欣羡,
充满了他那蒙稚的心灵。
早起的少年危立在假石山上,
红荷招展在他脚底,
旭日烂灿在他头上,
早起的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
如同对着他的严师,
背诵庄周屈子的鸿文,
背诵沙翁弥氏的巨制。
万籁无声,宇宙在敛息倾听,
驯雀飞于平地来倾听,
金鱼浮上池面来倾听——
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
背诵着他的生命的课本。
啊!“自强不息”的少年啊!
谁是你的严师!
若非这新生的太阳?
四
于是夕阳涨破了西方,
赤血喋染了宇宙——
不是赔偿罪恶的代价,
乃是生命膨胀之溢流。
赤血喋染了宇宙,
细草伸出舌尖舐着赤血,
绿杨散开乱发沐着赤血。
喷水池抛开螺钿镶的银链,
吼着要锁住窜游的夕阳;
夕阳跌倒在喷水池中,
池中是一盆鲜明的赤血。
红砖上更红的爬墙虎,
紫茎里迸出赤叶的爬墙虎,
仿佛是些血管胀破了,
迸出了满墙的红血斑。
赤血膨胀了夕阳的宇宙,
赤血膨胀了少年的血管。
少年们在广场上游戏,
球丸在太空里飞腾,
像是九天上跳踉的巨灵,
戏弄着熄了的太阳一样。
少年们踢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抛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顶着熄了的太阳,
少年们抱着熄了的太阳;
生命膨胀了少年的血管,
少年们在戏弄熄了的太阳。
夕阳里喧呼着的少年们,
赤铜铸的筋骨,
赤铜铸的精神,
在戏弄熄了的太阳。
五
于是月儿窥进了东园,
宇宙被清光浸满,
宇宙晶凉的海水一般。
宇宙变了清光之海——
银波迸入了窗棂,
银波泛滥了庭院,
银波弥漫了大自然,
宇宙沉沦在海底里。
哪里有杨柳?哪里有松桧?
这水似的晶蓝的空气中,
只有些曼舞的海藻,
只有些鹄立的铁珊瑚,
拱抱着巍峨的大礼堂,
龙宫似的庄严灿烂。
龙宫的阊阖是黄金锤出的,
龙宫的楹柱是白玉雕成的。
哦,莫不是水国的仙人——
这清空灵幻的少年
飘摇在龙宫之东,龙宫之西;
那雍容闲雅的少年
躅踯在龙宫之南,龙宫之北?
少年浮游在海底里,
浮游在清光之海底,
清光浸入少年的心里,
清光洗在少年的身外。
涤尽浊垢,饮入清光,
少年便是清光之海。
听啊!哪里来的歌声?
莫非就是泣珠的鲛人——
莫非是深深海底的鲛人,
坐在紫黑的巉石龛下,
一壁织着愁思之绡,
一壁唱着缠绵之歌?
啊!如此缠绵的歌声,
唱得海水的晶波战栗,
唱得海树的枝叶飕飗,
唱得少年不能仰首,
唱醒了少年的杳恨冥愁。
少年听了缠绵的歌声,
唤起了甜蜜的神圣的绝望,
或是热烘烘的玄秘的隐忧,
一种没由来,没目的,
一知半解的少年愁——
为了茫茫的大千宇宙?
为了滔滔的洪水猛兽?
为了闸不住的情绪之流?
还是抛不下锚的生命之舟?
六
于是月儿愈渐躲入了西园,
楼房的暗影愈渐伸张弥漫,
列着鹅鹳阵的暗影转战而前,
终于占领了凄凉的庭院。
院中垂头丧气的花木,
是被黑暗拘囚的俘虏;
锁在檐下的紫丁香,
锁在墙脚的迎春柳,
含着露珠儿,含着泪珠儿,
莫不是牛衣对泣的楚囚?
画角哀哀地叫了!
悲壮的画角在黑暗里狂吠,
好像激昂的更犬吠着盗贼;
锐利的角声在空中咬着,
咬破了黑暗的魔术,
咬破了少年的美梦,
少年们揎开美梦,跳起榻床,
少年们已和黑暗宣战了。
哦!静夜的角声如何哭了?
将少年们的心脏哭融了,
五百个战士的心脏融成一个。
楼上点着蜡烛,
楼下点着蜡烛,
少年们正在会议,
少年们正在努力。
三旗营的铜磬报尽了五更,
报道黑暗的行程将尽,
少年们啊!再点上一支蜡烛,
便撑持过了这黑暗的末路!
曙光回了,新生命又来了!
一切又是新鲜,明媚,
一切又是希望,努力。
饿着脑筋,烧着心血,
紧张着肌肉的少年们,
凭着希望造出了希望;
活泼泼的少年们,
又在园内不断地努力。
七
然后有一天园内的昨日,
隐入了蒙昧的历史,
园内的今日瓜代了昨日。
然后风云扰攘的天宇
终竟澈体澄清了……
雍穆的蔚蓝临照了一切。
无垠的蔚蓝的天宇
衬出了金碧辉煌的楼阁。
焕丽雄伟的楼阁
像似皇宫帝阙一般——
蓬莱的晓钟鸣了,
文武的千官,戎狄的臣侄,
群在崔嵬的紫宸殿下,
膜拜着文献之王。
肃静森严的楼阁
又似佛寺梵宇一般——
上方的暮磬响了,
意志猛似龙象的僧侣们,
群在理智之佛像前,
焚着虔诚的香火。
哦,文献的宫殿啊!
哦,理智的寺观啊!
矗峙在蔚蓝的天宇中,
你是东方华胄的学府!
你是世界文化的盟坛!
八
飘啊!紫白参半的旗哟!
飘啊!化作云气飘摇着!
白云扶着的紫气哟!
氲氤在这“水木清华”的景物上,
好让这里万人的眼望着你,
好让这里万人的心向着你!
这里万人还在猛烈的工作,
像园内的苍松一般工作,
伸出他们的理智的根爪,
挖烂了大地的肌腠,
撕裂了大地的骨骼,
将大地的神髓吸取,
好向中天的红日泄吐。
这里万人还在静默地工作,
像园外的西山一般工作,
静默地滋育了草木,
静默地迸溢了温泉,
静默地驮负了浮图御苑;
春夏他沐着雨露的膏泽,
秋冬他戴着霜雪的伤痕,
但他总是在静默中工作。
这里努力工作的万人,
并不像西方式的机械,
大齿轮绾着小齿轮,
全无意识地转动,
全无目的地转动。
但只为他们的理想工作,
为他们四千年来的理想,
古圣先贤的遗训,努力工作。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你在百尺高楼上飘摇着,
近瞩京师,远望长城,
你临照着旧中华的脊骸,
你临照着新中华的心脏。
啊!展开那四千年文化的历史,
警醒万人,启示万人,
赐给他们灵感,赐给他们精神!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在东西文化交锋之时,
你又是万人的军旗!
万人肉袒负荆的时间过了,
万人卧薪尝胆的时期过了,
万人要为四千年的文化
与强权霸术决一雌雄!
云气氲氤的校旗呀!
你便是东来的紫气,
你飘出函谷关,向西迈往,
你将挟着我们圣人的灵魂,
弥漫了西土,弥漫了全球!
飘呀!紫白参半的旗呀!
飘呀!化作云气飘摇着!
白云扶着的紫气呀!
氲氤在这“水木清华”的景物上,
莫使这里万人忘了你的意义!
莫使这里万人忘了你的意义!
一九二三年三月十六日二稿
(本诗原载于1923年4月23日《清华十二周年纪念号·清华生活》。)
抱怨
我拈起笔来在手中玩弄,
空中便飞来了一排韵脚;
我不知如何的摆布他们,
只希望能写出一些快乐。
我听见你在窗前咳嗽,
不由的写成了一首悲歌。
上帝将要写我的生传;
展开了我的生命之纸,
不知要写些什么东西,
许是灾殃,也许是喜事。
你硬要加入你的姓名,
他便写成了一篇痛史。
(本诗原载于1925年12月1日《〈晨报〉七年纪念增刊》。)
欺负着了
你怕我哭?我才不难受了;
这一辈子我真哭得够了!
哪儿有的事?——三年哭两个,
谁家的眼泪有这么样多?
我一个寡妇,又穷又老了,
今日可给你们欺负着了!
你,你为什么又往家里跑?
再去——去送给他们杀一刀!
看他们的威风有多么大……
算我白养了你们哥儿仨。
我爽兴连这信也不要了,
就算我给你们欺负着了!
为着我教你们上了学校,
没有教你们去杀人绑票——
不过为了这点钱,这点错,
三个儿子整杀了我两个!
这仇有一天我总得报了,
我不能给你们欺负着了!
好容易养活你们这般大,
凭什么我养的让他们杀?
我倒要问问他们这个理,
问问他们杀了可赔得起?……
杀了我儿子,你们就好了?……
我可是给你们欺负着了!
老大为他们死给外国人,
老二帮他们和洋人拼命——
帮他们又给他们活杀死,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儿还帮不帮你们闹了?……
我总算给你们欺负着了!
你也送去给他们杀一刀,
杀完了就再没有杀的了!
世界上有儿子的多得很,
我要看他们杀不杀得尽!
我真是给你们欺负恼了!
我可不给你们欺负着了?
(本诗原载于1926年4月1日《晨报副镌·诗镌》第1号。)
答辩
挂彩的荣华我当不起,
没有圆光往我头上箍,
旌旗铙鼓不是我的份,
我道上不许用黄土铺,
不许矜骄镀我成金身,
我拒绝“成功”见我一面;
双手掀住挣扎的纷忙,
我对着黎明,也不要看。
锦袍的庄严交给别人,
流汗的快乐得让给我。
上帝许我纯钢的意志,
要我锤出些惨淡的歌。
可是旌旗铙鼓我不要,
我道上不用黄土来铺,
挂彩的荣华我当不起,
哪有圆光往我头上箍?
(本诗原载于1928年4月10日《新月》第1卷第2期。)
奇迹
我要的本不是火齐的红,或半夜里
桃花潭水的黑,也不是琵琶的幽怨,
蔷薇的香,我不曾真心爱过文豹的矜严,
我要的婉娈也不是任何白鸽所有的。
我要的本不是这些,而是这些的结晶,
比这一切更神奇得万倍的一个奇迹!
可是,这灵魂是真饿得慌,我又不能
让他缺着供养,那么,即便是糟糠,
你也得募化不是?天知道,我不是
甘心如此,我并非倔强,亦不是愚蠢,
我是等你不及,等不及奇迹的来临!
我不敢让灵魂缺着供养,谁不知道
一树蝉鸣,一壶浊酒,算得了什么,
纵提到烟峦,曙壑,或更璀璨的星空,
也只是平凡,最无所谓的平凡,犯得着
惊喜得没主意,喊着最动人的名儿,
恨不得黄金铸字,给装在一支歌里?
我也说但为一阙莺歌便噙不住眼泪,
那未免太支离,太玄了,简直不值当。
谁晓得,我可不能不那样:这心是真
饿得慌,我不得不节省点,把藜藿
权当作膏粱。
可也不妨明说,只要你——
只要奇迹露一面,我马上就放弃平凡
我再不瞅着一张霜叶梦想春花的艳
再不浪费这灵魂的膂力,剥开顽石
来诛求白玉的温润,给我一个奇迹,
我也不再去鞭挞着“丑”,逼他要
那份背面的意义;实在我早厌恶了
这些勾当,这附会也委实是太费解了。
我只要一个明白的字,舍利子似的闪着
宝光,我要的是整个的,正面的美。
我并非倔强,亦不是愚蠢,我不会看见
团扇,悟不起扇后那天仙似的人面。
那么
我便等着,不管等到多少轮回以后——
既然当初许下心愿,也不知道是在多少
轮回以前——我等,我不抱怨,只静候着
一个奇迹的来临。
总不能没有那一天,
让雷来劈我,火山来烧,全地狱翻起来
扑我,……害怕吗?你放心,反正罡风
吹不熄灵魂的灯,愿蜕壳化成灰烬,
不碍事:因为那——那便是我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