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盆咣当砸地的声音唤醒了晕过去的女医生,她的手已经把男医生的衣服抓烂,露着苍白如骨的手指,掐进他的皮肤。泥塑娃娃?对,一块块剥落。这个男人伸着魔鬼般的双手,空洞的眼神,想要抓住什么?可怕的肉坑如黑洞一样,无形中掐住他们的咽喉,喘不过气。
那个坑一伸一缩,似乎在诉说什么,急切。
给我换上脸!肖远腾双手托着那个坑,挤压着血水一点点往外溢,滴落。对,对,这张脸我不要了,他开始拔开坑的周围,两指一扯,连眼眶边的肉一起撕了下来,撕完左边开始撕右边,然后是上面,只剩下两个偌大的裸露的眼球。真的不疼,一点也不,就像旧墙上剥落的石灰。
给我换脸,给我换脸。
肖远腾抓起手术刀向他们扔去,我给了钱的,为什么只是看着,我是魔鬼吗?闭上你们厌恶的眼睛,我抠了它。血泥的双手在他们面前挥着。
突然,他死死得抠过脸,全身抽搐,把他面目全非的脑袋直往地上撞,血,肉模糊,无尽的痛楚狂浪般侵袭,终于,他抓起一把手术刀直捅心窝子,向前倾去,刀子没入。一圈,二圈,三圈,在他身下眩晕。
季末的虫蚁,蜷曲,抱团,然后停止,无声息。
……
“老板,你?”
宛榀手指松开,玻璃杯在桌上粉碎。他没有回答别人的话,默默得清掉碎片,碎片中泛着隐隐的血斑。
“打烊了!”宛榀冷冷得说。
“老板,你怎么?”
“家里着火了!”还是很冰凉。
……
“啊!”
“怎么了?”早上出门,龙阡陌忘记了还有白麟的存在,这不,它自己寻来了,自觉得蹲在圈内,想起它还没吃东西,阡陌把于斓的早餐掰来一半,给它搁盘子上。可能没味口,它瞅了一眼,没动静。阡陌正要哄它吃,那边于斓见鬼似的惊呼。
“快来看!”于斓的声音有丝丝颤抖。
“有什么?”阡陌也愣了,新闻头条,昨晚夜间一年轻女子自杀在城东的某个天桥下,而这位女子就是不久前在重大车祸中的幸存者。然后就是大篇幅得报道,这个女子和前偶像明星的陈年旧事,以及和过世企业家萧中天的风流过往,描写详细,入微,还评判着三人的道德底线,情感纠纷,豪门恩怨。照片的角度很清晰,脸部特写很明显,她像期盼什么,神情紧张。
“她怎么死了?”于斓幽幽得说,“早不该听火阑珊的话,什么叫‘假设死亡寻求解脱’?她明明心里有问题,看,出事了吧?”
阡陌回到电脑前,搜出了一份资料。
朦胧雨夜中,微弱的路灯照着这个疯狂的女人,从视频中看,她近似无意识,真实得是自己跳下天桥,因为她的身边,不远处,只有一只猫。
他看看白麟,它失落的原因是这个?一丝异样从他脑中闪过,它如此干净,如此纯白。
“你过份了!”于斓趴他桌前,眼睛却没离开屏幕,“这个也能搞到?”阡陌一下子在她眼里越来越伟大,这路边的监控不是谁都能看到。她不禁还有心思在心里评判着他的人品。
“还是没有让她释怀!”阡陌有点伤感,一条鲜活的生命昙花逝去。
“那个!”于斓想到什么,去“嘀,嘀,嘀”得按下保险箱,拿出档案袋,扔到阡陌桌上,“帮她办好后事吧。”
阡陌捻开线,迟疑下,裁开封条,倒出一沓材料。
他捡出关键性的材料,东西比较齐全,阡陌收好,会尽快帮她处理。而于斓抓过桌子上的一个本子,有点旧:“这是什么?”阡陌扫了眼:“是不是记录簿什么的?”
于斓翻开看了眼:“日记本!是萧中天的!”
“这是比较隐私的东西!”阡陌说。
“不行,我要看!”于斓,“她都放里面了!我们不看会有人看的。”而且她有点好奇,堂堂的企业家居然心思细腻到记日志,真是少见,她更是期待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阡陌拍上封面:“看可以,但是……”
“我会和你一样,只看不泄露,”顺便瞄了他的电脑,我是看现成的隐私,你却是动手去挖隐秘的消息,她又拍拍日记本,“她留下的东西,总会到亲人手中,如果有什么让老人家担心的东西,就不好了。”
阡陌点点头。
于斓好心得给白麟倒了点水在另一个盘子中:“吃点吧,这夹馍有点干。”即使是动物,看到曾经的主人死在面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何况猫的灵性不是一般。
自己早该做出判断,早些开导她,或许就不会走上绝路,自己是“垃圾筒”没错,但他疏忽了或者遗漏了处理某些来源。
于斓很安静得翻看日记本。
阡陌关心的不是过往,他要解决的是当前,只是萧中天车祸亡,易子楠自杀,尘埃落定,即成事实。他只会单独分析各人的个案,因为他面对的是独体,穿插过多的缠绕会使他面对的人更加烦恼。两个人的烦恼,他会分开,因为矛盾体同步出现在他面前的很少。从单一方面做出最合适的方案,是对‘客人’的尊重和理解,把多余的人牵引进来,所发生的结果可能会像线团一样越卷越大。
所以,他不会去看日记本。在他的档案中,相关的表述只有易子楠一方,萧中天的出现只会是“主人公的一个男人”。
另外,肖远腾在她的卷宗中也只是“曾经负心的男人”。
萧记:
--------X年X月X日
我今日萌生想要结婚的念头,子楠很好,体贴温柔。若是余生有她相伴,也是不差……
-------X年X月X日
肖远腾是我的儿子!DNA报告出来了。他什么都有,名望,金钱。既然过去的二十多年没有交集,那将来也不会。
-------X年X月X日
他告诉我子楠是他玩过的女人,还怀过孩子。这个女人让我爱到骨子里,就是曾经和他有过纠结,那也是他负心在前。他指着鼻子骂我-----负心?这不是你承袭下来?他不知道,我当年根本就没爱过他的母亲。在钱夹里放照片,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是所有的女人会真心爱自己。二十岁,就有女人爬上我的床,想要套牢我,那是做梦。
-------X年X月X日
小兰说他来过,似乎不舒服。我让小兰别管他。
-------X年X月X日
他居然给子楠下了药,医生说子楠以后不会有孩子,除非奇迹。我对子楠说---东西感染才不舒服的。我找到他,狠狠得扇了一巴掌。我叫他知道,我名下的一毛一毫都和他没关系,所谓的亲子鉴定如果自己不愿意,他永远不可能得逞。他居然朝我吼---------如果你去死,我就不屑于和你差不多的长相,我看了恶心。
是你自私的母亲,以为‘克隆’出你,就能缠住我一辈子。
-------X年X月X日
可笑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林逍,一个陌生的女人居然在枕边醒来。宿醉头疼,她是个妖精,拍下了很多照片。她说只要和我结婚,一切都会沉积下去。不就是一张纸?别的还能有什么?子楠,不要伤心,我会陪着你。
-------X年X月X日
林逍这个女人的水很深,原来她和他有联系,或者说就是一个阴谋。他们之间生下的孩子必然是‘萧家’的子孙。子楠也发现了,她用计让林逍流产。子楠和我忏悔,说她的手脏了,怎么办?我让她不怕,不必自责。那是两个跳梁小丑折腾出来的事。子楠说她早晚帮我生个孩子,我很心痛。
-------X年X月X日
林逍要想找子楠算账,我让她自己想清楚,有些事闹出来,到底谁比较亏。要她断了和他的联系,我也会顾及她表面的风光,过几年总会给‘名义上的关系’买单。当然,我也告诉她,他曾经对子楠做过的事情,让她明白,去爱那样一个人还不如多塞满自己的荷包。林逍是个狐狸样的女人,她很快转过脑筋,与我谈妥条件。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是件“好事”。
-------X年X月X日
真是小瞧他了?
居然和我耍这一招。子楠是我的死肋,他摸得很清楚。他想毁了她,来报复我。我爱子楠,料定我不会放弃子楠,谁说放弃就不是爱,我给她最好的生活,然后远离她,这个筹码就不会攥在他手中。子楠和我没关系了,他还能招惹她什么。只是,子楠,我要失言了,别怪我,我选择远远得爱你。
-------X年X月X日
林逍和他闹翻了,我才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因为要救母亲,接受了他的馈赠。鉴于她把“萧太太”的角色处理得得当,看来,还是不要太亏了她。子楠离开了,既然林逍是他送来的,我为什么不对她好些,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