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楠突然想起,还约了人,犹豫了下,发动车子。只要是白天,她一切正常,没有她担忧的事。换了一辆车,那辆红色宝马,她也不想修不想要,折价处理了。那个打电话给她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大风公园?易子楠皱皱眉头,停好车子,就往对方所说的主题雕塑走去。从背影望去,身形高挑,通长墨色长裙勾勒出细长的腰身。
“是你?”易子楠认出了,嘴里不知道滋味得放重语气,“找我做什么?”
“易小姐,你风采依旧,神采飞扬,”那人冷笑了一声,“这萧先生的骨灰盒还没冷。”
“你想说什么?”易子楠淡淡得说。
“萧先生喜欢记日记,你知道吧?”那人不以为然,咬出几个字,“精彩纷呈!”
“想不到你平日一向老实,”易子楠看她精致打扮,“真是走眼了,是一块璞玉,估计也是百经雕锤吧。你想怎样?”
“只是换点钱,”那人呵呵一笑,“我这种人,能做什么?不想那么辛苦。”易子楠心里鄙视,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给她:“这里有十万,你马上可以到对面的机子上把钱转走。日记本给我,至于还想折腾出什么事,你也别指望,我不是公众人物,就是遇到点什么事,也不过是隐私。”那人掏出日记本扔给易子楠,拿过银行卡:“谢谢!”扬长离去。
晚些时候,于斓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就溜出去喝下午茶,只留阡陌一个人在工作室。研究了几个案例后,觉得有点疲劳,就泡了杯咖啡,站到窗前吹吹风。左边的小楼,平视的那层,是一个小型书吧,寥寥的几个人安静得看着书,喝着饮料。当初阡陌把工作室选在这边,是经过考虑的,视野开阔,周边绿化充足,怡人心神。‘叮’,门铃响了,是快递。拆开包裹后,是一沓厚厚的资料,扫一眼,阡陌的脸沉了下来,翻看下日历,圈了个日期,然后就把资料锁进抽屉。
幽暗的灯光,易子楠抚摸着日记的封面,她见过这个本子,只是那时,萧中天都会锁起来。“喵”白猫跳到她手上,压住了日记本。“露希,不要闹!”她抱开猫儿。“喵,喵,”又蹦了上来,爪子乱挠。“露希,不许闹。”易子楠心里正烦,拎起白猫关在房门外。
“喵,喵,”
易子楠感觉到它在抓挠着门,焦躁刺耳,捻了耳棉,塞住,慢慢翻开日记本。两个小时后,终于,合上最后一页。她的衣服已经湿透,透着阵阵寒意。打开了房门,抱起白猫:“露希,如果……”“喵,”白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在易子楠的手背狠狠一抓。“如果,”易子楠似乎没感觉到痛,“如果能让他身败名裂,我死都愿意!”“喵,”此时正好是23:45。
白猫不再乱叫,只是围着易子楠转,低呜着。“露希,”她怜爱得抚抚它的头,“你在我身边,真好!”白猫垂下头,滴下一滴泪。
连着几天,从‘千百咨询’出去的人都会去对面的陶艺坊买点东西离开。于斓就觉得奇怪,这不就是让那个火阑珊捡到便宜了。只是那小女孩只要甜甜得温柔得开口“有兴趣看看陶罐吗?”没意外得都跑进去了,而且全部不空手出来。于斓心痒得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神奇,但被火阑珊拦在外面:“于斓姐,你不需要重塑人生!”于斓的理解就是,你和文艺没关系,上不了那层次的意境,就别看了。气得于斓猛灌咖啡,邀请去参观的是她,不给进门的也是她,莫名其妙,连带着阡陌也气闷。
易子楠真得又来了,这回她先去买了个陶罐,鉴于新奇,于斓直盯着她随手放桌子上的罐子看,罐身缠绕水纹,浅色,光滑流畅。
“你想好了吗?”阡陌淡淡得问。
易子楠在一周后,神情不振得出现在这里:“龙先生,我没有病。”
“这边只有失意的人!”龙阡陌安慰她,希望她继续着上回的对话,看看到底有什么心结或者抑郁的事情。
“我希望一个人一塌糊涂,被所有人唾弃,而不要他简单得死。让他尝尝从云端摔下,受尽折磨,比死还难受!”易子楠狠心得说。
“你恨他?”阡陌试探得问。
“比恨还深!”易子楠,“如果让我见到他活得不如一只狗,我就满足了!”
“有人说,恨比海深,你是不是尝试换个角度,不要用别人的最终来量定自己的知足!”阡陌抚慰她激动得情绪。
“我晚上不开车了,但是我知道我还是很快会死!”易子楠,“我知道的!”说着,说着,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于斓和阡陌面面相觑。阡陌把小音箱的声音关掉。开始网上搜索资料,招过于斓,低声说:“你看,萧中天是两年前才结婚的,而之前的生活很干净,你觉得正常吗?”“粉饰了当然干净,你当我三岁小孩?”于斓点了下电脑屏幕,“这些资料更像一份策划书!”阡陌在记录本上草草写下----车祸,她失态。于斓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她后来翻看过新闻,没有相关信息。阡陌笑笑,又输入‘肖远腾’,他的资料更像一份高级文案,积极完美。于斓挑了下眉头,不以为然。阡陌查了下车祸相关的后续事件,这次的惨案被定性为偶然。按下了‘enter’,如果不是当时在场,他会相信这是巧合。阡陌不是喜欢猎奇的人,如果不是易子楠这个当事人出现在自己的咨询室,他根本不会关注这件事。
从两次简单的对话看来,阡陌确定她的精神状况不存在问题,她只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确定要不要讲。她也许是在纠结,也许是在梳理。阡陌掠过她的脸突然朝门口看去。火阑珊悄然无息得站在玻璃门前,神情严肃,一身黑色的中短裙把她包裹的有线有条。这个欢快的小女孩一下子像换了个人,目光从易子楠身上移到阡陌脸上,嘴角微微抽动,转身离去。这个眼神,凛冽中说不出的滋味,似曾相识。阡陌踱到墙边,把空调微微拧高。
“龙先生,”易子楠突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得问,“您应该听过很多故事吧?”阡陌点点头,这些年他更像倾听者,当那些客人丢完‘垃圾’,自己正常或者被开导治愈,拍拍屁股离开后,他还得收拾自己的心情。
“我的脑袋里就像放电影,重复着,我强迫要忘记,但是都没有用。”易子楠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甚至还制造着故事。知道吗?我曾经想过,一起死了算了。这场车祸,他死了,他也废了,而我什么事也没有,但我又感觉我已经跟着去了,或许,三年前我就该死的。”阡陌皱下眉头,示意于斓给易小姐换杯热咖啡。于斓倒了热咖啡,想了下,多放了一颗糖,顺手把窗帘拉下来。易子楠感激得微微一笑,接过咖啡,捂在手心。
易子楠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容貌出众,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女,上大学时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她谁也没看上,暗地里和茶馆的服务员交往,那个男孩子帮她逮过小偷,慢慢熟络起来,竟然互生爱意。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连易子楠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大四实习,易子楠干脆搬出去和男友挤在小出租房中,过起幸福的小日子。易子楠很单纯,毕业了就抓紧结婚,然后赶紧生个孩子,丢给老家的父母,接着两个人安安心心开始创业,再规划以后的人生。很快,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到了,那天,她买了个蛋糕,等待男友晚班回来。等啊等啊,近凌晨,男友回来了,很兴奋。两人围着蛋糕吹灭了蜡烛,许下愿望,缠绵许久。第二天,当她迎着窗口的阳光醒来时,看到床头的早点,她觉得好幸福。甜甜得吃完早饭,开始收拾房间。什么时候变得勤劳了?没有看到床头的脏袜子,也没有看到凳子上皱巴巴的裤子。微笑从她的脸上一点点消失,炎热的天气,很冷,慌乱得翻遍整个房间,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一丝也找不到,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当她痛苦得看到双腿间流出的血,才明白一切不是梦,她吃下的‘幸福’是梦碎的起点。这个‘为什么’直到不多久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大大小小海报,荧幕的时候终于有了结果。他迷人,优雅,清白,甚至名字都从肖园变成肖远腾。下着雨,易子楠从他纤细的手中接过已签名的海报,冷冷得说了一句----这名字不错,写得也好!
这个故事从易子楠口中缓缓而出,没有多大波涛,似乎和她没关系。
“你恨的人就是肖远腾?”阡陌问她。
“是他!”
“你的恨是因为你的爱!”阡陌叹气。
“不是,从那天我流产了后,已经没有爱!”易子楠摇摇头。
故事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