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扬很诧异。
两老是不太喜欢凌双双的骄纵任性,但他们认为正是那样的性格才好管住他的风流心性,而她家的实力,也正好可以助他大展鸿图。因此,对于联姻,就算在他们得知她入狱,都没有说过取消,还在他这次回国时,两家将婚期定在了她出狱的三个月后。
消息已在小范围内传开,现今突被退婚,两老肯定不知是什么原因。以他对凌家的了解,自家女儿受了羞辱,是不会说出来,他们的退婚理由只会是“问你宝贝儿子去”,更不可能把过错归于自家。
老妈这会儿不问可以理解为是怕引出老爷子的火气,可老爷子怎么也憋得住呢?他再怎么也应该骂着问的,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阴谋就阴谋吧,只要逃出去,都可以避开的。
李泽扬装作如愿以偿的高兴,抱住二老狠亲,就要告辞离去。
“浑小子,你还当不当这是你家?”
这话,李偕铭说的次数肯定数不胜数,已炼就得不带丁点儿火气。但对李泽扬来说,仍具有相当大的震慑力。
刚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听话的挤到李偕铭和杜颜怡中间坐着,一手搂一个,嘻皮笑脸的说:“我不是怕打扰了你们二人世界嘛!”
“你是嫌我们老家伙打扰了你的三人世界吧?”
杜颜怡的一句话,听得他整个人僵硬了数秒,作贼心虚的心理直觉的认为他们也同外界一样认定了他和岳悦母子的关系。
被退婚之前,他们是不知道的;退婚之时,凌家也不会说;他在他们面前连半点儿口风都没有透过。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他希望只是多疑,又换上了嘻笑:“我们现在不正创造了三人世界吗?其实呐,我不介意你们给我四人世界的,我很想有个弟弟或妹妹。”
“又捉弄我们俩老家伙了?”他妈微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半宠半责的说:“我和你爸从没强性要求门当户对。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不反对。明天,把他娘俩接回来住吧!孩子都四岁了,该认祖归宗了,还有孩子******名份,你再拖着不给,就不是一般的过分了。”
李泽扬实在没料到他们知道得这么多,再次愣住,半晌,才讪讪的问:“你们听谁说了什么?”
“谁跟我们说了什么不重要,我们要孙子、要儿媳妇,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
李泽扬还要否认,他老爹李偕铭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说什么他做的事不是男人做的,丢了李家的脸的,对不起李家的先人,反正什么罪名大就用什么罪名往他头上扣。听得李泽扬深深反省自己是不是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表面的真相被家人知道了,骂也挨了,就没有逃避的必要了,李泽扬乖乖的在家尽孝道,顺便从杜颜怡嘴里打听他们的消息来自何处。
果然不出所料,是凌双双背着她的家人来说的,目的是让他家反对他和岳悦,她要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怂恿着最多也只能要小的,不要大的,总之,把岳悦是说得一无是处,甚至说李泽扬只是个便宜爸爸。
还别说,当时李偕铭听得可是火大得很,幸好他没在当场,不然定被他老爸骂成不孝子、忤逆子,甚至就地正法。
不用谁说,李泽扬也知道是他妈向他爸做了剖析解释,凭着对他的了解说尽了好话,不然,他今天看到的会是一张黑得堪比包公的脸。
一个吻,一声谢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情,对如此慈爱的母亲也欺瞒,他很是过意不过。
跟她说出真相?
不行!之前的联姻、拒绝、订婚、借入狱再拒婚、定婚期、退婚,这一系列已经让父母的心多次浪尖水底的起伏,而今天,他们最希望的孙子都出现了,对于他们来说,比他与凌双双结婚更高兴,此时,又怎么忍心把他们从更高处推下?
继续瞒着、拖着?能瞒多久、拖多久?
或是就按他们的认为,跟岳悦假戏成真?
岳悦肯定不会答应,再说,自己也不愿意被婚姻给绑住。
想着想着,眉头拧了起来,忘记了此时此景下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很快,一双温暖的手看是抚平了他皱眉,却是转移到了自己额头,慈爱、关心的言语全经心底过嘴里涌了出来:“儿子,在想什么?怕老头子不接受他们母子?不会的!你还不了解他,从来都是口硬心软。他心里不知多期盼立即见到孙子呢!不信,妈跟你打赌,你现在去接他们母子来,他会立即拿出传家宝当见面礼。对了,这个媳妇不会真像凌双双说的那样差劲儿吧?”
嗯、啊、哦的敷衍着,他实在不知如何该说什么,匆匆的道了晚安,就回房去了。
望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门口,杜颜怡叹了口气,似乎对之前所抱的美好儿媳妇印象有所动摇。自言自语的重复着最后那句问话,之后又摇了摇头,她不相信儿子的眼光会差得对水性扬花、好逸恶劳的女人情有独钟。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杜颜怡整夜无眠。
另一间房里的李泽扬同样无眠。不仅因为思想比较混乱,更因为曾经的熟悉已变得陌生,让他自责。
为了逃避婚姻,为了逃避接管齐恒建设,家,已有好些年没好好待过,就是陪父母吃饭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在岳悦家暂借住的日子,他都会在进入他的卧室后光着身子只裹一件宽松的浴袍。而此时,在住了很多年的家里,竟然连衣服鞋子都不想换,好像为随时离开做好准备。回想家里其他地方,发现记忆也是模糊的。
内疚的他干脆走出卧室,去儿时嘻闹过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回忆。
从黑暗的卧室走出来,灯光让他闭上了眼。他想不到凌晨了,家里的灯还如白昼。
当走过父母的房间,发现屋里灯也是亮着的,门还虚掩着,推门进去,借助卧室一盏微光床灯,看到只有他妈一人躺在床上。
爸去哪儿了呢?
不发出丁点儿声响的退了出来。正要下楼,经过的房门让他记起那是他爸的书房,他还记得,在小时候,爸爸为了多点儿时间陪他,经常让助理把一叠叠的文件抱进这间房子,之后再抱出去,他还学着爸的样子签过字,至于那签字有没有生效,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他爸又与他相处了很久,会不会又是以为他睡了,再独自进去工作呢?
轻轻打开,他看到李偕铭靠在椅子里已经睡着,他面前有几个厚薄不等的文件夹,一边是喝了半杯的浓茶,一边是空了的炖汤盅。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很想抱住父亲说声对不起。但他又怕吵醒了父亲,只会增加自己的罪恶。于是,走到更近处仔细的注视。
父亲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皱纹了?什么时候鬓角有了白发?不对,是满头白发,只是被染发剂着了黑色,骗过了他未细看时的眼。
也是这细看之后的深思,才惊觉年过六十的父亲,因为他不愿受约束的心性一直未接手生意,仍不能退休,靠着浓茶驱赶深夜的睡意,又担心身体会熬坏,同时又进着补,是补大于伤,还是伤甚于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