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战事对西班牙有重大影响。哈斯德鲁巴将部队开往西班牙(543年),不久,相当强大的增援部队和马欣尼撒本人亦随之而来。在敌将离开西班牙的期间(541年,542年)西比奥兄弟继续劫掠迦太基区域,并争取支持者,此时则出乎意料的遭到极优势敌军攻击,必须撤至艾布罗河之后,或召募西班牙人入伍。他们选择了后者,雇佣两万塞尔特伊比利亚人,而为了分头应付敌人的三支军队——哈斯德鲁巴·巴尔卡的、吉斯哥之子哈斯德鲁巴的和马果的——他们也将部队分为三支,甚至罗马军也为之分散。如此,他们为自己铺下了毁灭之路。奈阿斯率军——三分之一为罗马军,为包括全部西班牙人部队——与哈斯德鲁巴·巴尔卡的部队对阵扎营,而后者则未经多大困难,即用金钱疏通罗马军中的西班牙人,使彼等不战而退——而这件事,在他们的自由佣兵观念中甚至算不得不忠,因为他们并没有投入对方的军旗下。罗马将军除了匆促撤退外别无他法,但敌军却紧迫在后。同时,在普布利阿斯指挥下的罗马军则遭马果与基斯哥之子哈斯德鲁巴两军猛攻,而马欣尼撒的骑兵则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罗马军营几乎被围。如果已经在路上的西班牙辅助部队赶到,则罗马军将遭完全封锁。于是,这位次执政官做下大胆决定,率其精英迎击路上的西班牙军,但战事失利。不错,开始时罗马人占先,但随后赶至的纽米底亚骑兵却不但打断了他们的战果,而且阻挡了退路,及至迦太基步兵赶至,普布利阿斯阵亡,全军随之覆没。在普布利阿斯阵亡后,那艰困缓退的奈阿斯发现自己突然三面受攻,而一切退路均遭纽米底亚骑兵切断。被封锁于一座荒山之上,扎营无处,全军悉数被歼或被俘。至于将军本人,则未有任何确定消息传递下来。奈阿斯系的优秀军官盖阿斯·马西阿斯率领的一小支分遣队安全到达了艾布罗河彼岸;而副将提塔斯·芬特阿斯也带着乎布利阿斯营中的留守部队安全抵达;甚至散布在西班牙南方各地的罗马守卫部队也得以逃至此处。现在,在艾布罗河以南的西班牙,已全由腓尼基人统辖;当时看来,渡过该河,越过庇里牛斯山,恢复与意大利的腓尼基军的联系已为期不远。但罗马军的紧急态势却促使他们提出正确的将军人选。士兵们越过了比较年长而又并非无能的一些军官,召请盖阿斯,马西阿斯为军事领袖;而由于他精明的处理,也或许由于迦太基三个将军之间互相的嫉妒,竟使迦太基如此重要的战果失于肘腋。迦太基军凡已渡过艾布罗河的均被驱回,艾布罗河阵线得以守住,直至罗马得以派遣新军与新将领。所幸意大利的战事——在卡普亚刚刚陷落之后——允许罗马有这个余力。一支强大的军团——一万二千人——由军事执政官盖阿斯·克劳底阿斯·尼罗率领,到达艾布罗河,恢复了军力的平衡。次年(544年)的安达露西亚远征极为成功,哈斯德鲁巴被围,只因不高贵的欺骗手法与公然的背信才免于被俘。但尼罗不是西班牙战争的适当人选。他是个干练的军官,但为人粗厉,易怒,不得人缘。在维系原有的和开创新的关系方面没有技巧,而在西比奥兄弟死后,迦太基人对西班牙人的不公与骄横对待所引起的怨愤,尼罗亦未能妥善利用,因之所有部属同感激愤。
罗马元老院,由于对西班牙战争的特性与重要性达成正确的判断,又从罗马舰队掳获的尤提森人得知迦太基正在积极准备派哈斯德鲁巴与马欣尼撒率大军越庇里牛斯山,乃决计派遣新的增援部队及高级杰出将领至西班牙,而该将领的指派,元老院则认为当由人民决定。然则(故事是这么说的)久久无人自动做这危险而艰困职位的候选人。最后,终有一个普布利阿斯·西比奥挺身而出;此人,年方二十七岁,乃是西班牙为国捐躯的将军普布利阿斯·西比奥之子,与其父同名;目前任军事护民官与公共设施管理官。他出来,向人民求取这个职位。罗马元老院竟然让人民集会来决定这样重要的将领人选乃属不可信之极,而罗马人的雄心与爱国志气竟堕落到如此程度,竟无干练的军官肯出任这般重要的职位,也属极不可信。然而,设若元老院早已看中这名年轻军官——这个人有才能,有经验,在特里比亚与坎奈之战中曾有杰出的表观——只因他的军阶尚低,不足以接任军事执政官与执政官之职,因而采取了这个迂回办法,使他成为惟一的候选人,由人民自己赞成,并使他与西班牙的远征(这个任务当然是很不受人欢迎的)成为人民热衷的对象,则元老院的设计是完全成功了。这个年轻人,曾在特里比亚之战中挽救乃父的性命。现在,他要为父报仇了。他年轻而具英雄之美,卷发垂肩。由于无人愿意充任这危险的职位,他乃自荐于人民,而略带赧颜。本只是小小的护民官,但由于人民投票的结果,现在已升至最高行政官的地位——所有这些情况,都在罗马公民与农夫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而事实上,普布利阿斯·西比奥也是那种自身有热情又足以唤起他人热情的人。他不是那种以其精力与钢铁意志,约束世界于数世纪中均采取其新途径的人,也不是那掌握命运之缰绳,终致命运的巨轮从其身上辗过的人。普布利阿斯·西比奥在元老院的指导下从事战争,由于其获得的军事桂冠,他也以政治家的身份在罗马占据重要地位,但在他与亚历山大或凯撒之间,却有广阔的鸿沟。以军事而言,他对罗马的贡献,充其量可与马卡斯·马西拉斯相比;但以政治而言,尽管他可能未曾意识到他的政策中个性的、不爱国的成分,他对国家所造成的损害却至少和他的军事贡献相等。然而这优美的英雄却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他的身上似乎罩着一层令人眩目的晕光,沉静而自信,诚信而娴熟。他的热情足以温暖人心,精明足以使他步步遵循理智的指引,他不致天真到把群众对他的神圣灵感之说当真,却又不够直爽把它一抛了之;私下里仍旧自认为是诸神的特别宠儿——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先知性的人物。被提举到人民之上,而自己也就高高站在他们上方。言出必信,仪表如帝王。自认可以屈身俯就俗庸的帝王之名,但又不能了解何以共和国的体制竟然能对此事产生约束力量。对自己的伟大如此自信,以致从不知嫉恨为何物,对于他人的长处彬彬有礼地承认,对他人的错误可以同情地原谅;杰出的军官,优秀的外交家;而两者令人厌恶的特色均隐而不显,将希腊文化与最充分的罗马民族情感结合为一——普布利阿斯赢得了士兵与女人的心,赢得了本国人与西班牙人的心,赢得了元老院中与其对立者的心,也赢得了大部分迦太基人的心。不久,他的名字就妇孺皆知,而他的星运似乎是注定要为他的国家带来胜利与和平的星运。
普布利阿斯·西比奥于544—545年,由卸任次执政官马卡斯·西兰纳斯(继尼罗职位),任助手与顾问,好友盖阿斯·赖利阿斯任舰队司令,率同一支实力超常的军团。备丰富府库,前往西班牙。他在舞台上的出现立即以历史上最大胆最幸运的奇袭之一引起世人的注意。在迦太基的三位将军之中,哈斯德鲁巴·巴尔卡驻守于塔伽斯河发源地,古斯诗主子哈斯德鲁巴驻守于塔伽斯河河口,马果则驻守于海克力斯之柱。这三支军队离腓尼基人的都城——新迦太基一最近的,也在十天行军的路程以上。545年春,突然间,在敌军尚未行动之前,西比奥以将近三万的大军与舰队,发赴该城。从艾布罗河口沿海岸线,数日内即已抵达,对该城实行海陆奇袭,而其时该城守军竟不及一千。这座坐落在河口伸向港湾的冲积平原的城市,立即发现三面被罗马舰队、一面被罗马军团所围;一切援助均在这里。但城守马果仍毅然抵达,由于士兵不足,乃武装市民。迦太基人意欲突围,但随即被罗马军摒回。罗马人没有时间作正规围城战,乃开始从陆地方向猛攻。攻者沿通向该城的狭窄陆地一波接一波进犯,波疲惫立即由后一波接替。守军精疲力尽,但罗马人并未得逞。而事实上这全在西比奥意料之中;陆军攻城完全意在将港口附近守军引诱过来,因为他由情报得知,退潮时港口附近无水,因此欲在彼处进行第二度攻城。当陆地方面继续猛战之际,西比奥派遣一支分遣队,携带梯子,越过浅滩,“而彼处,海神本身为他们指路,”他们幸运的发现那个地带正是没有守备部队。如此,该城在第一天即遭攻陷,而城砦中的马果则投降被俘。随着这迦太基人首府而一同落入罗马人手中的有拆卸的战船十八艘,运输船六十三艘,全部的军库,相当多的谷物,会库六百泰伦特(十四万余英镑),迦太基的西班牙各盟邦的所有人质,一万战俘,其中包括十八名迦太基元老(或裁判)。西比奥向人质许诺,在他们各自的社团跟罗马结盟以后,立即释放回家。同时,他以该城的资源来加强与改善他部队的现况。他命令新迦太基的手艺人(共二千)为罗马军工作,答应在战争结束后给予他们自由,又在群众中选择体格强健者任舰队的划桨手。但该城的自由民则得宽免,允许他们保留原有自由与地位。西比奥了解迦太基人,知道他们会从命。而在一个拥有东岸惟一良港及丰富银矿的城市,竟单单只有一支卫戍部队防守,确实是失策之至。
胜利为这次鲁莽的行动加了冠冕——鲁莽,因为西比奥并不知道哈斯德鲁巴·巴尔卡已接到他政府的命令向高卢人之地前进,并正在准备执行,也因为如果他回军的时间受延搁,他留在艾布罗的薄弱分遣队抵不住哈斯德鲁巴·巴尔卡的大军。但在哈斯德鲁巴出现在艾布罗之前,他又返回塔拉科r。这个年轻的将军为了表演一场奇袭而疏忽其主要职责的莽撞行动被“海神与西比奥”联合作战的神话式胜利所掩遮了。攻占敌人首府的惊人战功过于丰富地满足了国内对这位青年将领的一切期望,以致没有一个人敢于表示任何相反的意见。西比奥的统帅权无限期的延长了。他自己则决心不再将职责局限于防守庇里牛斯山山道。由于新迦太基的攻陷,不仅艾布罗北边的西班牙人全然投降,甚至南边最有势力的王公都从迦太基保护国转变为罗马保护国了。
545—546年冬季,西比奥将舰队拆散,以舰队人员扩充其陆军,以便同时可守北方而又比以前更为积极的进攻南方,并于546年向安达露西亚进军。在此处,他与向北方进军的哈斯德巴·巴尔卡遭遇,后者正拟执行他久来的计划,驰援他的哥哥。在白克拉发生一场战争,罗马人自称胜利,掳敌一万名;但哈斯德鲁巴虽然牺牲了部分军队,却达到了主要目的。他带着财库、大象和军队的精华突破,向西班牙北海岸进军。沿着海岸,他到达庇里牛斯西侧山道,而这一带显然是无人防守的,在恶劣的季节来临之前已至高卢,在那里扎营度冬。西比奥受命保持防御阵线,他自己则决定将攻势与守势结合为一,而显然这个决定是欠考虑的,不智的。罗马交付给他的当前任务,以前他的父亲跟叔叔,甚至盖阿斯·乌西阿斯与盖阿斯·尼岁在军队甚少的情况下都曾完成。然而,现在这位胜利大军统帅显然觉得这个任务太卑微了。因之,547年夏季,当汉尼拔合攻罗马的计划终于实现时,罗马所处的极端危急状态实以西比奥为祸首。然而众神却以桂冠掩饰其宠儿的错误。在意大利,危机所幸过去了;罗马人乐于听到白克拉之战的模糊胜利,而当继之而来的新捷报从西班牙传至,他们已不再去想他们曾因西比奥的错误而不得不跟最能干的将军和西班牙——腓尼基的精华部队奋战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