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又长高了……可算阿哲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菠萝仔,考上了大学,真替你高兴……”听着他接下来的嘘寒问暖,菠萝仔顿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面粉,接着又浇上两桶水,阿哲的出现就像搅拌机一样把二者混合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菠萝仔终于理清思路,他握着阿哲的手问出一句有头有脑的话。
“我来找你啊。”阿哲说着,一眼看到菠萝仔脸上的伤和浑身脏兮“你大爷的,谁打的?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兄弟也兮的样子,敢动?”阿哲当兵几年,人也长得高大许多,但在飒爽军姿里却平添一身痞气。
菠萝仔来不及回答阿哲的问话,他快步跑到小宁身边,一把拉他坐起身来。“是你打得他们?你是路飞的帮手?”他望着阿哲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怎么会?我今天只是来找你的,刚好遇到他们打架。”阿哲平静地回答。
菠萝仔拉住王小宁,刚要扶他站起来,不想却被他一把推开,接着听“你瞎嚷嚷什么,我他妈的能死了吗?这不是刚才打得他不耐烦地低吼:
累了,随便躺这儿休息一会儿,不行吗?”说着就见他彪悍地从地上跳将起来。
王小宁生龙活虎地舒展着筋骨,但刚才无意间推菠萝仔的那一把却惹得从后面走近的阿哲极为恼火,他一把拽住小宁,挥手就打。
“只要有“哎呀,这还有要打的吗?”小宁见势,立刻抖擞了精神,架打,我是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出拳也有力了,一个人打五个,不费劲……”
“好了,你们两个闹什么?都是自己人。”菠萝仔上前将两人分开,避免了“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惨剧。
“自己人?”阿哲和小宁同时问着。
“是啊,阿哲,这就是王小宁,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菠萝仔说着“这是阿哲,从小和我一起四指指王小宁,他又转向阿哲,对着小宁介绍:
处惹是生非寻衅打架的好兄弟。”
“手逮四奶,要西(这样啊,很好)……”小宁面目猥琐地点头说着,这家伙经常躲在宿舍偷看岛国盛产的以启蒙教育为宗旨的爱情动作片,看来还学了不少东西。
“白鹏,我这边打完好久了,你快收场,菠萝仔说是要请咱们吃饭啊。”小宁又一次善解风情地替菠萝仔做了主张,或许在他脑满肠肥的意识里,见了菠萝仔就像见到一只酥嫩可口的烤鸭被端上桌来。他冲白鹏喊着,那边僵持已久的白鹏和路飞一起向这边看来。
见了菠萝仔,路飞脸上的惊愕不亚于见到外星人,他整理一下衣服,“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我们不能亲自打一场,真是好整以暇地对白鹏说:
遗憾。”
“有遗憾也不错,至少还有追求,以后你什么时间想打架了就来找我,今天把你的人打了,真是不好意思。”白鹏向来是打斗场上的“侠士”,无论胜负与否,总是彬彬有礼。他跟路飞客套几句就向菠萝仔这边走来。
路飞带着一帮相互搀扶的难兄难弟从眼前走过,菠萝仔正要向前拦住“仁者不袭败军之师,路飞向问些什么,却被白鹏横伸出的胳膊半途拦截,来自视甚高,有事情也不要在现在去问,否则他会当成刻意的羞辱。”白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顷刻止息菠萝仔心中的念头。菠萝仔抬起头,发现阿哲也在定定地看着白鹏。
“你怎么会和路飞一起?”菠萝仔不禁问道,听到疑问的阿哲反应过“那次他到队里找我们指导员,我刚好也在,知道他来,他看着众人回答:
是你们学校的,就问他是否知道菠萝仔,他说知道,还带我来找过好几次但没遇到,后来说今天你在,我就跟着过来了。”
“那你就不知道他是谁吗?”菠萝仔问地十万火急。
“路飞啊,我们指导员的侄子。”阿哲回答地云淡风轻。
“阿哲,你真不知道路飞是谁?”看着阿哲摸着脑袋表示自己虽然能够“那一年,你参军摸着头脑但还是变成了“丈二和尚”,菠萝仔着急地提醒:
入伍,临走前请我到海边的酒店里吃海鲜,结果没带钱,我们就夺门而逃,逃跑的时候,我顺手推倒一个拦着我们的男孩,他一头磕在桌角……”
“是他啊,怪不得有些眼熟。”
听到这里,阿哲顿时醒悟过来,“你不是跟他一起过来打架的?”白鹏从话里听出阿哲和菠萝仔不寻常的关系,他这才发问。
“后来见你们“不是,我今天就是来找他。”阿哲说着指一下菠萝仔,动起手来,我也乐得在旁边观摩学习,我们当兵的更要保持与时俱进,了解最新打架动向……”
最后一句话将大家逗得捧腹大笑,菠萝仔匆忙给众人和阿哲做了介“我要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绍,他刚说完,就急急地对白鹏说道:
白鹏见他少有的情急模样,也不挽留,只是微笑道别,这时却听小宁“都过来了就一起去吃个饭呗,又不让你请客……”
在背后喊着:
“下次我过来请大家吃饭。”菠萝仔转身跑着,阿哲向众人打过招呼就起身跟在后面。
打架事定,菠萝仔记挂生病的桑梦影,他边跑边匆忙地打通甄程的电话,听到回复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校医院,打了点滴,梦影无恙,现在已经睡了。
跨过天桥,阿哲和菠萝仔走在飘满落叶的小路。
“你怎么来济南了?”菠萝仔心有旁骛地问着。
“说来话就长了,不过也是机缘巧合,你还记得咱们三年级时为什么打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吗?”
“那还不是因为他在体育课上打了你一个七舅姥爷家的三姑的儿子的表哥吗?”菠萝仔搞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但还是尽量理顺这层层递进、抽丝剥茧的亲戚关系,仓促地回答了阿哲的提问。
“去你的,那可是我亲表哥,那一年,咱们为他去打了一架,他知道后那叫一个感动,多次登门道谢,就差以身相许,要不是因为同是男儿身,说不定我妈都给同意了……”
“可别瞎扯,快说正事。”菠萝仔虽然严肃指出阿哲错误的回答正快马加鞭地脱离了主题,但内心还是惊觉他们像是回到以前的日子两人待在一起就会漫天花雨,地涌金莲,一句话的事情,硬是能活生生地说上一天一夜。
岁月如刀,最是无情,可还是有一些事情,让它无从改变,比如说,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彼此间的心意相通。
“后来,我去新疆参军,到了才发现,我阿哲吐一下舌头,接着说道:
那表哥也在这里当兵,而且是连长的书记员,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滴水之恩,挖十口井相报,所以我这绿色军营的灰色生活就有了水的滋润,时时有人关照,处处有人帮忙,有时候我连袜子都懒得洗了……”
“再意识到自己又要跑题,阿哲突然打住,他理一下思路,继续讲着:
后来,各军区之间要进行交流学习,我就想你不是在济南吗,所以就刻苦用功,努力争取到一个名额,调到济南军区进行交流切磋,学习期半年。”说完,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就像是打过一场胜仗一样。
两人信步走着,转眼就来到校医院,看着门口悬挂着的金灿灿的“一级甲等医院”的招牌,菠萝仔顿感现实的荒诞迎面扑来,这里的医疗状况,还真与社会上“看病难”的情况保持了一致的步调。这年头,连医院都开始信奉“顾客是上帝”,可无奈的是,有的医护人员信佛,所以见到病人脸色自然就不好看你做你的上帝,我信我的如来。如此这般,以致每一个走进校医院的学生都是那样小心翼翼,说话低声细语(或是低三下四),唯恐犯了禁忌,而那些张贴于雪白墙壁上的“禁止大声喧哗”的标语估计是贴给医护人员看的,因为只有他们动辄大呼小叫“XX号,过来取药”、“XX号,先交费了”,在校医院方圆百米之内,都能听到这如集结号似的呼喊。你说,在一个如此庄严与肃穆的地方,何至于要像电视购物广告似的声嘶力竭?不过后来菠萝仔终于想通,或许是这一群平时很闲的人的确注意锻炼养生,所以每一次趁提示同学的时机便开始“狮吼”,以便扩充肺活量。
菠萝仔记起自己上次感冒过来买药,结果挂号看医生,进屋刚坐下就见对方放下手里的报纸,“怎么了?”
头也不抬地问:“感冒了。”“确定吗?”“确定。”“你是医生啊,就能确定?你知道感冒病毒分多少种类型吗?你知道不同的类型要选择不同的药物吗?确定,你还确定,你都确定了还来看什么医生?”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当时就把菠萝仔震惊当地,他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对招惹到这位像是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女校医,不过出于对生理期女性的理解与关爱(主要是害怕自己一怒之下把校医院给炸了),他迅速从房里退出,走进隔壁医生的房间(校医院条例,没医生的条子拿不到药),结果赤裸裸地见识另一支医界奇葩的绽放。这一次坐在屋里的年轻医生倒是貌似认真地看着医参书,“怎么了?”
但同样是头也不抬地问:“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头痛,咳嗽,嗓子有痰。”“你觉得这是怎么了?”“感冒……了吧?”“那可怎么办?”“吃点药吧。”“吃什么药呢?”“医生,您看要不吃点白加黑吧,我白天还有课。”“哦,那行,我写一下,你去交费取药吧。”多么和蔼可亲,多么平易近人,大道化人,要是有多一些这样的医生,鲁迅先生当年也不必感慨“医者只能治人躯体,而不能拯救灵魂”因为,很多病人也就变成了灵魂。
想起这些,刚走进校医院的菠萝仔就皱起眉头,他很不习惯地用力吸一口气,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里,像是一条小蛇,又从鼻子里窜出。
“在哪儿呢?”阿哲也不适应医院里的氛围,他随着菠萝仔急切地从一间间病房外走过。
“梦影……”菠萝仔冲进眼前开着门的病房,那里,桑梦影正倚着枕头坐起在床上,她专注而认真地低头看书,床边的支架上,一瓶药水一点一点滴着,如同缓缓走过的时光。
“你没事了桑梦影听到叫声,她抬头就看到已经坐到床沿的菠萝仔,吧?甄程呢?”
“他看我一切安好,就先回图书馆打扫卫生了。”桑梦影冷冷地说完就低头继续看书,她故意不去搭理菠萝仔。
受了冷落的菠萝仔却像是未曾察觉,他只顾傻傻地看着桑梦影,好好的一个周末,从清早就开始闹腾,直到现在,可算安静下来,此时他只想就这样看着,从以前直看到现在,从现在又看到将来,他们只要坐着,一起看书也好,聊天也好,总之是在一起。
“啊呵……”被遗忘在一旁的阿哲不甘于做一枚寂寞的灯泡,他低咳一声提醒着菠萝仔自己的存在,菠萝仔醒悟过来,急忙拉着阿哲对桑梦影“梦影,这是阿哲,我跟你提起过的阿哲。”
介绍:
听到这话,桑梦影礼貌地放下书本,她仔细打量着阿哲,像是打量着一个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
“我是阿哲,你好。”阿哲文质彬彬地出声招呼,因为梦影手上扎着针不方便握手,他有些生硬地把刚伸出的手悄悄缩回。
“你好,我是桑梦影。”梦影仿佛刚刚确认阿哲的确是近在眼前的人物,她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还有药吗?”
菠萝仔看着药瓶里所余不多的含量,他低声问:
“这一瓶打完了,还有桑梦影总算看他一眼,却依旧不冷不热地回答:
一瓶,在护士那里,我一会儿去取。”
“你躺着吧,我去取,嘿嘿,你以前不是最怕打针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勇敢?”菠萝仔正说着,却迎上桑梦影狠狠瞪来的一眼,他不敢再说,只是招呼阿哲就坐,自己走出病房前去取药。
护士们还是一副见谁都是仇人的样子,菠萝仔不想惹起争端,像他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性子,别人硬硬的一句话甩来,他是定要捡起,吐一口唾沫再还回去的,可现在想着梦影,他乖乖拿出票据换出一瓶药水,拿了就走,不敢逗留。
刚走回病房门口,赫然见着梦影正和阿哲说话,两人相谈甚欢,菠萝仔心里不觉升起一阵欢喜你喜欢的人若是能和你的朋友融洽相处,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但这种幸福,在相爱极深的人眼里,却也会夹带着嫉妒。
只是此时的菠萝仔,还不知道嫉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