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外某处旷野中,四下无人,柔和的月光在地上染上一层银纱。
洪河爵盘膝坐在旷野之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在他身旁,竟还有着一头雄壮的狮子!闭着双眼,安然地伏卧着,金黄色的皮毛,随着威风轻轻摇摆。
这一人一狮,静静地立在旷野上,沐浴在月光下,安静和谐,仿佛与自然,融合在了一起。
忽然间
洪河爵双眼骤然一睁,精光大放,嚎声喝道:"哪里来的高手?出来!"声音如雷大作,炸响在这旷野上,一阵阵回音远远传开,始终清晰得很。
那狮子闻得动静,晃了晃脑袋,微微张了张眼皮,很大的狮眸瞥了眼洪河爵,似乎见怪不怪,哼了声响鼻,继续睡它的大觉。
而洪河爵,却是在喝声之后,身影骤然一闪,整个人化为一道幻影,飞奔而出,诡秘的是,他如此高速的狂奔,竟是没带起丝毫的声响!而且,如果从上俯视下来的话,洪河爵狂奔而去的方向,正是风满楼所在之地!
同一时间。
原本正追杀着风满楼的连大义,猛然听得一声大喝传来,脚步一顿,误以为那声音是针对自己而来,回声喝道:"是谁?"
"嗯?"狂奔中的洪河爵听得声音,骤然停下脚步,从高速瞬间变为静止,竟是转变得无比自如,随意写意!
洪河爵微皱了下眉头:"不对啊!距离远了点!刚才那动静,似乎更近一点!"迟疑片刻,洪河爵洒然笑道:"管他的,去看看再说!"话落,洪河爵再次化为幻影一道,继续狂奔,只是路线稍稍产生了点偏差,不再是对着风满楼,而是转向连大义而去。
连大义皱着眉头,手握重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从方才那洪亮的声音中,他知道这附近还有着一个实力强劲的高手!此刻不清楚那人是敌是友?连大义心中连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声大喝之后,不到片刻,连大义便是心头一跳,目光一转朝北方看去。其实洪河爵狂奔起来并非无声,一个人想要完全抵消掉空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修为高的人能将这摩擦的阻力降到最低!在普通人听来,似乎无声。但连大义若听不出来,他也就真枉称玄武大成境的高手了!
轻微的裂风声渐渐清晰,连大义就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由北方急速而来,不过几个呼吸时间,那人便已来到他身前三米处站定。
连大义定眼看去。就瞧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材魁梧,高过八尺,一头长发有着淡淡的金色。穿着一身廉价的麻布衣服,但那麻衣上面,却还套着件价值不斐的兽皮背心!这人的相貌很是硬朗,浓厚的眉毛,紧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无一不透着刚毅的气质!那一双虎目大眼,更是炯炯发亮,凝视着连大义,嘴角扬着莫名的笑意,低声喃喃道:"不错!不错!"
连大义皱了下眉,也听不懂那人在"不错"什么?顿了下,沉声道:"阁下是谁?"
洪河爵也不回答他的话,自顾着四下环望一阵,疑惑道:"不对,刚刚明明还有两个人的!"
连大义听得这话却是目光一亮,脱口道:"阁下刚才还看到两人!可否告知在下,日后定当酬谢!"
"没见到!"洪河爵吹了口气,紧了几下拳头,发出几声骨头摩擦的"劈啪"声:"虽然少了一个!不过也算了!一个也行!正好舒展舒展!"说着右手抹向腰间,顿了顿,脸色微变:"靠,跑得太急!刀还放在"小金"身上!"
听着洪河爵的自言自语,连大义脸色连连变幻,右手轻扬起重剑:"这位朋友,你想做什么?"
洪河爵看了看连大义,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你打一架!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动过手了!快憋死了!"一边说着,洪河爵的眼眸中明显爆出一团兴奋的光芒。
连大义神色凛然,心中却不想动手,他也看得出眼前之人是个高手!当下追杀之事要紧,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这位朋友,我远无冤,近无仇,你为何要与我动手?"
"你他娘的废话真多!"洪河爵不耐地喝了一声:"老子我就是想打!快出手!你要不来,我可就来了!没用的家伙!"
"找死!"连大义神色一冷,不知道多长时间,他已经没被人出言侮辱过了。
红芒大放,连大义重剑一甩,扬起一道红色剑芒,飞速如电,直刺洪河爵心口而去,临到身前一迟时,连大义右手一抖,将重剑弄得旋转起来,丝丝红芒缠绕剑身,力道叠加,威力成几何倍数递增。
"不赖么!"洪河爵微微一笑,竟是不躲不闪,直到连大义的重剑刺到身前,几乎贴上了衣服,他这才出手!
他只是猛地一抬右手,右手上爆起一团蓝色的光华,蓝芒一闪,与那重剑上的红光猛然一碰。
"蓬!"的一声。连大义整个人当即宛若雷击,猛然一颤,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切!"洪河爵撇了撇嘴,目光竟是显得有些幽怨:"你竟然受伤了!"洪河爵说的受伤,自然不是现在。而是指先前连大义与风满楼交手时受的伤。
连大义连退了三步,骇然地看向洪河爵。就听见洪河爵淡然地挥了挥手:"算了,既然你受伤了!那就滚吧!跟受伤的人打,没意思!"
连大义闻言,登时火冒三丈!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受到此等侮辱!当即怒喝一声:"狂妄!"随即挺剑再上,一柄重剑舞得猎猎生风,红芒四射,笨重的重剑,竟被连大义使得灵活飘逸,攻向洪河爵的位置,无不是要害之处!
不过虽然连大义剑招迅猛凌厉。但洪河爵应付起来,却也是飘洒自如,只见他背负双手,脚步一移,躯壳一倾,有时躯壳转了个圈每一次,就看见连大义的剑,总是紧紧贴着洪河爵的躯壳过去,每一次,总就差那么丝毫一点!洪河爵每一次,却都是刚好躲过连大义的剑,便不再浪费多余的气力!两人谁胜谁负?当即高下立判!
一边躲着重剑,洪河爵尤自说着"有点意思!如果你没受伤就更好了!看样子,你达到玄武大成境界没多久!"
连大义额头脸颊早已经汗水密布,只觉得力量与内力都渐渐不足,心中实在骇然。他这一手剑法,可是欧阳冥亲传!虽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被人如此轻易地拆解掉,他还是不敢相信!"你到底是谁?"
"我干吗告诉你?好了,不跟你玩了!没什么意思!"洪河爵豁然扬手一挥,划起一道蓝芒,切在连大义重剑上。
就听见"铛"的一声巨响。红蓝两色光芒如烟火般爆炸开来。那一柄重剑,竟是被洪河爵一掌拍得四分五裂!爆炸成片片碎铁,散落一地。
连大义应声倒飞出去,狼狈地在地上连滚了数个圈,稳下半边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看向洪河爵的目光,充斥着惊诧骇然的色彩,就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好像出力太大了!"洪河爵耸了耸肩,瞥了眼地上的连大义,嘿嘿笑道:"你也不用灰心啊!如果你先前没受伤,我也不可能一招就赢你!怎么地也得花上四五招的功夫吧!"不得不说,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家伙。
没理会连大义难看的脸色,洪河爵自顾着道:"你刚才那剑法,是欧阳家的铁血剑法!不过,你还没练到家!回去多请教请教欧阳敌吧!不过,以那家伙的个性,似乎也不会有兴趣指点你!算了,舒展了下筋骨,心情好多了,我走了,有缘再见啊!"
话落,洪河爵竟真就脚步一踏,身影一闪,朝来路奔了回去,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干脆利落。
连大义瞧着快速消失于远方的身影,低头看了眼手中仅剩的一截剑柄,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忽地生出一阵感叹:"人外人!天外天!井底之蛙啊!"
"噗"的一声,连大义又一口鲜血吐出,随即脑袋一歪,直接晕死了过去。
铁石门,凌云住所,大厅之内。
秦池夫妇,李杰,罗炎,杨屹,卓源源,黄中柱等人,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脸色不安地看着首位上的凌云。
此刻凌云已经悠悠转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苍白得发青,还带着一丝乌黑之色。在他身旁,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凌云右手衣袖上的布料。只听得几道"嘶啦"声响,凌云右手便暴露在空气中。
厅内众人的脸色当即豁然一变。只见凌云整支右臂,竟是变得漆黑一片,犹如木炭一般,煞是恐怖!就连那医师老者,瞧见这情景,也是脸色剧变,冷汗刷一下布满了额头,双手都忍不住抖栗了起来。
"大哥!"
"门主!"
"老大!"
杨屹等人顿时忍不住围了上去,看着凌云那乌黑的有手,一股怒火猛地冒了上来!
"那群混蛋!我去杀了他们!"罗炎咬牙冷喝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我也去!"卓源源也是一脸怒容,就要随罗炎而去。
李杰与杨屹忙一人拉住一个,将两人又给攥了回来。李杰的语气难得地显得凝重无比:"别冲动!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这么出去,海州这么大,你们到哪去找人报仇?别跟我说什么掘地三尺的废话!那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秦池沉声道:"李杰说得对!阿炎,卓兄,你们别冲动!冲动没用的!"
罗卓两人闻言,也知道这么出去无济于事,都是顿住了脚步。只是罗炎怒火难消,忍不住一声怒喝,一拳撞在墙壁上,直接在上面留下个窟窿。众人也只能无奈地一叹。
"好了各位,别摆着个脸么?我还没死呢!"凌云裂嘴笑了一笑,对那乌黑一片的右手,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炎,别发脾气了!这墙砸烂了,最后还是要你赔!"
"大哥!"罗炎脸色难看,内心一阵苦涩:"我知道了!"顿了顿,他目光转向那医师老者,语气焦急道:"陈大夫,我大哥的手,情况如何?"
顿时,大厅里的众人不禁都屏住气息,瞬不瞬地盯着那陈大夫。
陈老大夫瞧着凌云那木炭般的右手,眉头紧锁,仔细端详了一阵,无奈地叹息道:"这情况,无疑是中毒了!只是中的什么毒,恕我无能,我也看不出来!"
"什么!"众人脸色大变。罗炎激动地上前一把扯住陈大夫,将他提了起来,怒喝道:"你不知道?你是海州最出名的大夫!你说你不知道!"
陈大夫脸色发苦道:"我真不知道啊!这毒性之猛,我平生未见!实在是不知啊!罗大侠,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罗炎双目怒睁。座位上的凌云摇头一叹,喝道:"炎!别胡闹了!"
罗炎猛地咬了咬牙,双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怒到了极点,踌躇了一阵,这才放开了陈大夫,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陈大夫整理了下衣衫,摆手道。
凌云迟疑了下,跟着问道:"陈大夫,我明确告诉我,我的手,是不是真没救了?"这话一出,登时又将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这,"陈大夫迟疑片刻,无奈地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我有句话想劝劝凌门主。"
"说!"凌云道。
陈大夫踌躇了下,弱弱地道:"凌门主,你手上的毒,毒性强猛,虽然您功力深厚,震得住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久,毒素扩散到全身,那就真没"
"陈大夫,"凌云打断他,接道:"你是想劝我,壮士断臂!"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再次剧变。这一次,不止罗炎,连李杰,卓源源,杨屹以及秦池都跳了出来。四人异口同声地喝道:"不行!"
陈大夫叹息道:"可是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唯一你个头!"罗炎忍不住骂道:"海州这么大,我就不信所有大夫都没办法!就算海州的大夫不行,我们就请苏州的名医!苏州的不行,我们就请浙州的!我就不信,华夏三十二州,找不出一个有办法的!"众人连连点头,都是同意罗炎的说法。
陈老大夫听着,只是又一声叹息:"你说的,或许也是个办法!天下奇人无数,或许真有人治得好凌门主。只是时间不等人啊!找遍华夏三十二州,需要多少时日?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毕竟我浸淫医道数十载!一点眼力还是有的!以这毒的烈性,我估计着,凌门主,最多再撑三天!三天之后,手上的毒便回开始扩散,一旦扩散,那时间越久,危害就越大!到最后,只怕你们找到神医,也来不及了!"
"老家伙,你胡说什么?"罗炎与卓源源纷纷横眉一竖,这两个脾气冲动的家伙,当即就要上去痛揍陈老大夫一顿。
"坐下!"凌云大喝一声,犀利的目光扫过两人。两人只得悻悻地坐回去,只是狠狠横了陈大夫一眼。陈大夫也只得抱以苦笑。
"我们走江湖的,脾气难免急噪了点,陈大夫莫要见怪!"凌云看着陈大夫,颔首歉然道。
"不敢!不敢!"陈大夫连忙回礼。
凌云长长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陈大夫说的,的确是事实!实在不行的话,看来也只有"
"等等!"凌云话音未落,忽地听得杨屹一声大喝,吓得众人一跳,纷纷疑惑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大哥,"杨屹目光发亮,语气有些激动地道:"我们可以去找东方公子啊!"
"东方先生!"凌云闻言,目光也是陡然一亮。一旁的李杰也是眼露精光。
秦池见状,疑惑地道:"东方先生?是谁啊?"铁青青疑惑地摇头。黄中柱与陈大夫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几乎同时开口。
"你们说的,莫非是"六艺公子"东方来?"陈大夫道。
"东方来!"黄中柱的话干脆得多。
杨屹兴奋道:"不错,就是东方来!大哥,以东方公子的医术,他绝对有办法的!"
陈大夫闻言,亦是点头道:"如果是东方先生出手,成功的机会,的确大很多!可是,东方先生向来行踪不定,他今天或许在江州,可能明天就到济州了!"
"这点倒不用担心!"杨屹笑道:"我知道,东方公子不久刚在京州完婚!想来,短时间内,他不会离开京州的!"
"可是,"李杰忽地眉头一皱:"海州与京州,一来一回,也要近半个月!可是,陈大夫说了,老大手上的毒,三天后就会扩散!"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生起的激情,顿时犹如冷水灌顶,瞬间又给浇灭了下去。
凌云打量了下自己乌黑如炭的右手,看着陈大夫问道:"陈大夫,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压制毒素扩散!"
陈大夫无奈地摇头:"我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毒?贸然开药,只怕适得其反!"
"喂,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当大夫的!"罗炎忍不住又是拍案而起。就连一旁的杨屹,卓源源几人都是一脸愤然。这个陈大夫,号称海州第一名医。可今天晚上,除了不行,还是不行!
"我有办法!"忽然间,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大门一开,一身白色衣裙的蒙面女子施然行入大厅,反手将门关上,透过门缝,清楚看见门外围了一群铁石门弟子。
"清心静宫!"厅内众人瞬间便认出那女子身上的白色服饰。纷纷脸色微变。当世三大门派的名声,容不得他们小视。
"是你啊!"凌云淡然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刚才说,你有办法?"
"不错,"那女子道:"我有办法,帮你压制住手上的剧毒,三个月!当然,这只是我的估计,如果你中的毒太烈,可能时间会短些,不过我想,一月时间,应该还是可以的!"
"雪莲圣水!"黄中柱听着,忽地脑筋一动,恍然道:"听闻清心宫所在的落霞山上,有一天池,天池上生长着一株雪莲花!雪莲花乃天下奇珍,对毒素有很强的压制作用!雪莲花生长与天池之上,久而久之,雪莲花的药性,也慢慢渗透到天池水里,使得天池水也有了疗伤抗毒的功效,便成了清心宫的"雪莲圣水"!"
凌云瞥眼看了看黄中柱,一笑道:"想不到,黄兄知道的事情还真多呢!"
黄中柱淡笑道:"一点兴趣,喜欢听些江湖奇事,见笑了!"
凌云笑了笑,随即瞧向那白衣女子,道:"小妹妹,你真地肯救我?"
"别叫我小妹妹!"那白衣女子白白的皮肤浮起一丝绯红,瞪了凌云一眼。
四下的众人却是微微骚动了下,诡异的目光来回游走于两人之间,神色似笑非笑。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白衣女子脸色越发地红了,急呼了一声:"好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到凌云身旁的案桌上:"这就是"雪莲圣水"!你拿去吧!"
众人冷不丁地神色一呆。凌云看了看桌面上的小瓶子,疑惑道:"就这样?"
白衣女子疑惑道:"什么?"
凌云道:"你就这样,把雪莲圣水给我了?"
白衣女子拂了把额前垂下的青丝,动作间妩媚动人,又有着清新脱俗的气质。正对着她的凌云神色一怔,脑中联想起当初所见这女子那祸国殃民般的美貌,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心思单纯的女子并没注意到凌云的异样,自顾着道:"就这样给你了?不然你还想怎样?圣水很宝贵的!出门的时候,师傅只给了我两瓶,其中一瓶我路上用掉了!现在就剩这一瓶了!"
""众人无语。顿了下,李杰轻声地开口道:"那个,姑娘,我老大的意思是,你把圣水给我们,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我没想得到什么好处啊。"女子下意识地道,随即脸色一变,瞪向凌云,冷冷道:"你这混蛋!是想说我给你圣水是别有所图么?可恶!"
""众人再次无语。江湖中明枪暗箭数不胜数。众人也实在联想不到萍水相逢,仗义相助这等戏码。
又不是我说的,你瞪干吗?凌云躲开那女子显得愤怒的目光,咳嗽了下,道:"那个,小姑娘"
"别叫我小姑娘!"女子咬牙喝道。
"嗯,"凌云微笑道:"话说回来,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可否相告啊?"
女子迟疑了下,心想一个名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便是道:"我叫水若芯!你叫什么?"
"凌云!"凌云应了声,跟着道:"水姑娘,你确定,你就这么把圣水给我了?"
"是啊,你真罗嗦!"水若芯撇了撇嘴,目光瞧了眼铁青青,道:"本来我是不想救你这杀人狂的!不过那时候看你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出手救这位姐姐,想来你这人也不是太坏!而且这些人似乎挺在意你的!如果你死了,他们应该会很难过的。"
凌云听得怔住,目光扫视了下大厅里的众人,由衷道:"似乎,我该感谢的,是你们啊!"摇头一笑,凌云随即拿起那小瓷瓶,疑惑道:"这圣水,要怎么用?"
水若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是顿住,迟疑片刻后道:"直接喝就行!"
"真的?"虽然水若芯蒙着脸,但她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狡黠。凌云可是看得清楚,当即狐疑道。
水若芯连连点头,双手负于背后,双手拇指相互打着转儿。熟悉她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她说谎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凌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也不做多计较,一把拉开瓶塞,也不迟疑,仰头将雪莲圣水喝得干净。圣水入喉,凌云整个人猛然一颤,神色大变,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哈哈哈"水若芯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掩嘴,吃吃地笑着。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紧,豁然起身,神色凛然,直盯着水若芯。水若芯笑声立顿,疑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罗炎瞧着脸色发白的凌云,喝道:"你给我大哥喝的什么?"
水若芯忍不住又笑了声:"还能什么?圣水喽!"
"好了阿炎!我没事!"凌云的声音忽然传来。众人回头一看,脸色霎时变了。就看见凌云右手上的乌黑之色,竟是黯然了下去,虽然还是有些发黑,但明显不像先前那么恐怖了。
"对不起了水姑娘!"罗炎当即道歉。
"没事,"水若芯满不在意地挥了下手,看着凌云道:"怎么样?圣水的滋味如何?"
"好!相当好!"凌云微微一笑"如果是夏天喝,就真爽了!"
闻言,水若芯顿时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众人神色疑惑。杨屹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凌云呼了口气,就看见一股冷气从凌云嘴中吐出:"这圣水,冰得吓人!一口喝下去,整条肠子几乎都要结冻了!好在有真气护体,否则还真扛不住!不过,效果倒挺明显!我的右手,有点知觉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出发,去京州找东方公子!"罗炎直接道。
"还是我去吧!"杨屹接道:"东方公子在京州的住所,只有我,源源和二哥去过。我去的话,不用花时间找,速度更快!"
"这倒是。"罗炎也不反对。
只是听得两人谈话,凌云忽地心头一紧,目光四下一看,急喝道:"对了!表弟人呢?"
"二哥,"杨屹道:"他应该在私塾那里吧!对了,安心已经找到了!得赶紧告诉两位姑娘才行啊!"因为凌云的事,杨屹都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我去说吧,正好我也要"黄中柱开口道。
"李杰!罗炎!源源!三弟!"凌云忽地一声大喝,打断黄中柱的话,直接吩咐道:"你们四个,立刻各带一小队,给我在海州东西南北四城寻找阿风!我要在最快时间内见到他!"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凌云见状登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这,老大,"李杰迟疑道:"以风大哥的实力,应该不会出事吧,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凌云咬了咬牙,神色迟疑。
杨屹见状,疑惑道:"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都是兄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池附和道:"是啊门主,你有话就说吧!否则就太不够意思了!"
罗炎,水若芯以及那陈大夫都纷纷朝凌云看了过来。黄中柱笑了声,道:"凌门主,我就先"
"刺杀我的人,"便在这时,凌云吐了口气,道:"是铁血卫!"
听着这话,杨屹,卓源源,罗炎三人登时脸色一变。秦池等人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见黄中柱疑惑的声音:"铁血卫?你说的,莫非是"中原霸主"欧阳冥的亲卫队!"
"正是!"凌云应道:"这一次,铁血卫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上一次在京州,阿炎和表弟你们都被欧阳冥记住了!表弟还和欧阳冥打了一场!像欧阳冥那种人,要么不动,一动就会出全力,确保一劳永逸!他没道理放过表弟!看来,是这次海州内战闹的风波太大!被欧阳冥查出了行踪!真是失算!"
听着凌云开口道来。除了罗炎等人外,其余人都是脸露惊疑之色。秦迟皱眉道:"门主,你是说,你们在京州和欧阳冥有过节!所以他派人来刺杀你!"
"不是!我和欧阳老狗的过节,早在十年前就有了!"凌云目光冰冷,寒声道:"他可是我的灭门仇人!"欧阳冥已杀到海州!但眼下凌云也统一了海州,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躲躲含含了。凌云当下飞快简洁地将自己与欧阳冥的仇恨诉说了一遍,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良久无语。
风满楼与那黑衣女子躲在杂草丛里,极力地收敛气息,生怕弄出一丁点动静。如此这般蛰伏了半个多时辰。眼见四下毫无声息,也不见连大义追来。两人顿时心中一松。
大约又过了一刻,那黑衣女子开口道:"风公子,看来我们赌赢了!"
风满楼微微皱眉:"奇怪!为什么连大义没追上来?"
黑衣女子笑道:"风公子,我想那就不必我们劳心了!那家伙,死了不更好!"
"也对!"风满楼淡淡一笑,右手轻揉了下眼睛,眼眸顿时传起一股剧烈的疼痛感。风满楼努力使了几次,始终睁不开眼睛。
"风公子,你的眼睛。"黑衣女子眉头大皱。
"没事!"风满楼长叹一声,道:"看来连大义真没追来,看来我们的确安全了!现在,得找个地方落脚!"
"嗯。"黑衣女子同意地点了点头:"这附近都是旷野,不过我知道,继续朝北走,不远就有有一间破庙!我来的时候见过,还在那过了整夜。"
"那走吧!"风满楼当即站起身,只是随即便是一个踉跄,栽倒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右边躯壳,几乎仿佛不存在了似的!毫无知觉。显然,那匕首上的毒,已经开始扩散了!
"风公子!"黑衣女子赶忙上前扶住风满楼:"还是我背你吧!"
"这,"风满楼迟疑着。那黑衣女子直接道:"不要磨蹭了!我们这可是逃命呢!来,我背你!"说着一把拉过风满楼,躯壳一弯,双手环抱住他,直接将风满楼背了起来。随后,脚步一踏,便是走了出去。
风满楼伏在黑衣女子背上,虽然目不能视,但鼻间却不时传来一股清淡的女子香气,不过更多的,却是一股浓烈的药草味道。
风满楼皱了皱眉,轻声叹道:"你又受伤了!"
"嗯!"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随即眉头一皱,奇道:"你为什么说,我又受伤了?"
"你以为我没认出你么?"风满楼微微一笑:"你是无梦!我没说错吧!几天前我出门的时候,有个小女孩送给我一封信,信里写着"铁血卫已到海州!小心!",我想,这封信,也是出自你之手吧!"
黑衣女子躯壳一颤,脚步停顿了下,随即继续往前走,嘴中发出一声淡然的微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也刚刚想通。知道我与欧阳冥之间仇怨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表哥他们几人,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所以之前,我也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谁送的?直到刚才,你出来帮我,你叫我"风公子"!说明你根本是认识我的!加上你的武功和声音,我这才想起来!"顿了顿,风满楼接道:"无梦姑娘,上一次在京州,真是对不起了!"
"对不起?"无梦皱了皱眉:"干吗跟我说对不起?"
风满楼道:"原本是约你去看戏的,结果我自己先跑掉了!"
无梦好笑地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当时的情况,我也知道,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去攻击欧阳冥!你跟他,究竟有什么仇怨?"
"不共戴天的血仇!"风满楼淡淡道了句,随即淡笑道:"好了,别说这个了,无梦姑娘,当日分别之后,你后来怎么样了?"迟疑了下,风满楼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又当回杀手了么?"
闻言,无梦神色顿时变了变,随后无奈苦笑一声:"这是我的命!"
风满楼道:"其实每个人的命运,都可以由自己选择的!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无梦姑娘"
"好了!"无梦提高了几分声音,随即声音发苦道:"我不想说这个!风公子,破庙到了!我们进去吧!"
"好吧!"风满楼心中暗叹,也无可奈何。
无梦背着风满楼,走上四五级的台阶,来到一座残破的庙宇门前,径直走了进去。那扇被风雨腐蚀地发霉的木门,早已斜倒在地上。
这见破庙荒废早已不知荒废了多久?地面墙壁神台,就连那两尊早已面目全非,完全分不出是何方神者的塑像,无一不是沾满了灰尘,墙壁裂纹密布,感觉随时都可能会坍塌下来!房檐上织着无数的蜘蛛网,屋顶上的破洞吹进冷风,蜘蛛网随之飘舞。空气之中,充斥着浓浓的霉味。
无梦放下风满楼,皱了皱眉道:"这地方是烂了点,你等会,我收拾一下。"
"不用了。"风满楼摆手道:"我们只是暂住一晚,不必麻烦了!无梦姑娘,麻烦你去弄点水来可以么?"
"好!"无梦应了一声,当即转身出去。
听得那脚步声渐渐远去,风满楼叹了口气,就地盘膝座了下来,运功将真气汇入丹田,随即猛然爆发,猛烈的真气,疯狂地冲击过周身经络。
风满楼脸色骤然涨红,"哇"一声张口吐出一大滩发黑的血液,随即虚弱地喘气着,只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右边的躯壳,也恢复了几分知觉。跟着他努力试了几下,总算慢慢张开了眼皮。只是,虽然眼皮张开了,但风满楼视线之内,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风满楼心头一紧,连忙再次提气,这一次,运转着真气,直直在周身经络中游走了三个周天!随即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吐而出。片刻后,风满楼便觉得右边的躯壳,又恢复了不少,虽然仍是有些僵硬,但至少活动没问题了!只是,那一双眼睛,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风满楼想试第三次的时候。脚步声响起,无梦回来了!
只见无梦此刻已经将脸上的黑巾摘下,献出她那绝色的容颜。她左手上,拾着一些柴火,进门后随手丢在地上。而她右手上,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一个残旧的陶罐,陶罐里装着澄清的水。
"风公子,水。"无梦将装水的陶罐递给风满楼。风满楼连忙接过,右手往陶罐里一捞,随即一掌贴在自己双眼上,冰凉的清水沾进眼眸,登时就仿佛烈火滚进游锅!风满楼只觉得双眼陡然间传起一阵无以伦比的痛楚!
"啊!"风满楼忍不住叫了一声,英俊的脸庞,疼得有些扭曲。
"风公子!"无梦脸色一急,赶忙围了过去。
"没事!没关系!"风满楼摆了摆手,却是接连捞起几手清水,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的双眼,渐渐的,那股扯心裂肺般的痛楚慢慢消停了。风满楼心中一喜,连忙又洗了几下,跟着凝神于目,放眼望去只见得眼前,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颓然一叹,风满楼无奈地将陶罐放下,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现,但那双拳接连几次相握,还是说明他此刻心情沉重。
虽然心中早猜想到了,但无梦还是禁不住问道:"风公子,你的眼睛"
"可能要瞎了!"风满楼干脆的应道。语气中满是复杂的味道,似怒似怨。
听得风满楼亲口说出。早有准备的无梦还是脸色一白,顿了顿,安慰道:"风公子,你别这么悲观么?不如,我们明天去瞧瞧大夫,海州有不少出名的大夫,总会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风满楼也没其他办法,当下只得点头:"明天再说吧。"摇头苦笑了声,风满楼也不顾满地的灰尘,直接躺了下去,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我这,也算是自做孽,不可活啊!真没想到,那对爷孙,竟然是跟那些杀手一伙的!照这么看来,就连先前那辆马车,那场意外,都是安排得好好的!就等着我傻傻地往里头钻!只是我还是不敢相信,那女孩,才七八岁啊!"
无梦将地上的柴火集中起来,取出个火褶子,点燃了柴火,破庙中顿时多了一股光亮与温暖。只可惜,以风满楼如今的情况和心情,光亮与温暖,都是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