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黛兰见赵元瑢和庆帝都走了,便自行回房梳洗清理,换下了血衣,不一会春花领着夏草进来伺候,夏草很会打理发髻,毛遂自荐后便细心地帮杨黛兰盘发梳妆,杨黛兰见夏草聪明伶俐,也颇喜欢。
阿晋突然前来禀报说有一位太皇太妃来了,杨黛兰忙起身出门迎接,只见白天一见如故的那位苗族太皇太妃带了两名贴身宫女款款地走了进来,杨黛兰忙一整衣衫上前拜见,太皇太妃微笑着扶起道:“我不请自来,还望黛兰你不要见怪才好。”
杨黛兰忙道:“哪里,奶奶愿意前来看望黛兰,黛兰是受宠若惊,欢喜得紧哪!”边说边扶着太皇太妃进内堂安坐,再命春花奉上太皇太妃喜爱喝的普洱茶。
太皇太妃略看了一下永乐宫的布置,便拉着杨黛兰的手道:“你这宫中似乎守备特别森严,我也不宜久留,今日得知你在英慈那出了事,便急着想来看看你,并且告诉你一些事儿,让你可以多加防范。”
杨黛兰感激地点点头,她知道太皇太妃是真心对她好,才会不顾天黑路远、年老体弱专程前来看望她。
太皇太妃道:“其实说来英慈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她刚入宫那会天真娇俏,很是讨人喜欢,元帝亦对她宠爱有加,不久英慈就有了身孕,太医都说很可能是个男胎,当时宫中只有元祯和元靳二位皇子,元帝非常希望能再添一位皇子。可是到英慈怀胎六个月时,意外发生了,英慈身边的一名贴身宫女竟然将她的安胎药换成了颜色气味一模一样的堕胎药,英慈喝下后便即小产了,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孩死在了腹中,因为出血太多,调理不慎,还落下了终生不孕的后遗症,英慈伤心欲绝恨欲狂,发誓要找出杀害她孩儿的幕后真凶,可那名宫女早已咬舌自尽,后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很可能是司马燕楠所为,虽然司马燕楠拒不承认,但从此以后英慈便跟司马燕楠势同水火,誓不两立了。元帝也因为伤心过度,出宫散心去了,才会在钱塘江遇到了陈婉蓉,就是元瑢的生母荣妃。婉蓉怀着身孕入宫后不久,又差点出意外,幸亏她的陪嫁丫鬟小莲机警,关键时刻保住了婉蓉和胎儿,可是在婉蓉生产前小莲却神秘失踪了,宫中到处找遍了都没找到她,婉蓉伤心不已导致早产,好在胎儿健康完好,可怜婉蓉在生产当天就难产去世了。之后又有一些妃嫔怀孕,可是都没能保住孩子,除了惠妃顺利生下了阳平,但是惠妃不久也去世了。唉,在宫中,没有孩子的女人是非常可悲可怜的,老无所依,若再得不到皇帝的垂怜,那么剩下的漫长岁月只能在彼此的相互仇视嫉妒中度过了,所以多年后天真活泼的英慈会变得如此心胸狭隘、不可理喻,特别是她对司马燕楠和赵元靳的仇恨,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只要是与司马家族有关的一切人事物,不管好坏,她都恨不得立即摧毁,所以她才会对你如此敌视。就她本性而言并不是个坏心眼的女人,这次被长春和庆帝关入冷宫,想必也命不久矣。我想提醒你的是,因为英慈的缘故,那些失去孩子的妃嫔都曾怀疑是司马燕楠暗中所为,所以对司马家一直心怀怨恨,你去敬茶时可要小心了。其实我倒觉得宫中胎儿幼子不断夭折,不只司马燕楠有可疑,长春亦有可疑,长春一直借英慈之力来对付司马燕楠,如今司马燕楠死了,长春便不再需要英慈,居然也能狠得下心来将英慈关入冷宫,可见长春一向都是过河拆桥、得魚忘筌的人,心肠之狠之毒并不亚于司马燕楠,加之她城府更深,心计更重,她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现在都很难说,你还是多加提防为好。”
太皇太妃最后慈爱地摸着杨黛兰的发髻悲哀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却比我们更可怜,不是皇帝的女人,却被迫生活在皇宫,如果元靳不回来的话,你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下半生的日子可要如何挨过啊。”
杨黛兰从没想过自己生育孩子的事情,此刻听亲如祖母的太皇太妃泣声道来,心中微痛,或许太皇太妃已经看到了她未来凄惨孤苦的一生,才会如此悲从中来吧。
送走太皇太妃后,杨黛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孩子!孩子!!是的,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已经自愿与赵元靳拜天地结为了夫妻,而赵元靳很可能早已过世,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呢,突然她觉得心痛如绞,多么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心中的那个人,哪怕就一眼也好,清谷!清谷!!她忍不住低声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却早已刻骨铭心地爱上了他。如果她要生育孩子,就是想生育清谷的孩子吧,是的,清谷的孩子!!
杨黛兰痴痴地想着,忍不住拿出了玉笛吹奏起来,正是那首《雨碎江南》,笛声婉转悠扬,抒发着她那多愁善感、跌宕起伏的情绪,“琴虽是弹给知音人听,更是弹给自己听,若能弹出自己的心声,舒缓自己的情绪,也就有了适合自己的韵味,何必在意其他的韵味。”这句话骤然在她的记忆中翻出,如此贴切清晰。
杨黛兰担心笛声惊扰四周,更怕泄露了自己的内心秘密,吹奏时气沉丹田,用极高深的千里传音,这样功力不够的人是无法听到的。杨黛兰沉浸在笛声的倾诉细语中,感受着内心深处不断狂涌而出的情意,突然一缕清亮的箫声飘来,杨黛兰一惊,忙停下吹笛,凝神去听那箫声,亦是《雨碎江南》的旋律,与当日在光明顶助她对敌时一模一样的声音,杨黛兰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永乐宫,去寻找那箫声的来源。
守卫在永乐宫四周的紫衣卫见她突然深夜出宫,都开始警戒起来,杨黛兰视而不见,只顺着箫声的方向奔去,那箫声亦是用的千里传音,杨黛兰听得清楚,是在玉带河的方向。
杨黛兰施展轻功,很快甩掉了紫衣卫,到了玉带河边,黑夜中看不清晰面容,却见一修长的青布身影站在玉带河中一艘小船上的甲板上,手中握着玉箫正在吹奏,见她来了,便停下吹奏,静静地看着她,两人一个站在水中,一个站在岸上,痴痴相望。
杨黛兰做梦也没想到清谷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终于成功地逃离了大辽,安全地回到了中原,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杨黛兰一提气,便跃上了小船,正想揭开清谷脸上的面具细看他的真实面容,清谷却突然不见了,杨黛兰大吃一惊,四下找寻,却听岸上人声鼎沸,庆帝带着无数的紫衣卫过来了,杨黛兰忙喊道:“清谷,快走!快走!!”
突然觉得又有人在耳边低声呼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啦?怎么啦?夫人,快醒醒,快醒来啊!”
杨黛兰很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却见春花和夏草正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自己。怎么?难道刚才见到清谷是在梦中?
春花见杨黛兰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忙扶起她帮她披上外衣,夏草小心翼翼地将她长长的青丝拢到衣衫外面,轻轻地盘好,杨黛兰任由她们二人服侍自己,一颗心却越来越沉,清谷,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啊?你可脱离险境了没有?你可知道我真的好担心你,好牵挂你啊!
春花见杨黛兰情绪低落,轻声问道:“夫人,今日我们还要去敬茶吗?”
杨黛兰的思绪终于被带了回来,敬茶?!她痛苦地闭了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说道:“是,要去!”
春花便赶紧出去准备,秋树和冬木已经烧好了热水,春花按照原先敬茶的顺序,准备了十份茶壶,只是今日要先去长春太后处敬茶,然后再去其他太妃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