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颗罕见的沉着、冷静的心,在面对生活中疾风骤雨的烦心事时,她都能心静如水,沉着冷静、妥善地处理。她的温柔和冷静,常常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坚强。她的过人之处,在于她善于尊重他人,尊重伟大的、有作为的男人。在她的影响下,我也更加钦佩那些为公众作出了重大贡献的杰出人物。她迷人的道德魅力,常常使得我自发自觉地去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而且总是促使我情不自禁地去原谅那些生活中有弱点和缺点的人。她深爱着我,也使我加倍地爱她,爱周围的每一个人。”
在读了伯克对妻子精彩的描述后,我们再换一个角度,看看一位妻子是如何对自己的丈夫进行描述的。哈金森上校的妻子曾对自己的丈夫作了翔实的描述。哈金森在临死之前,嘱咐自己的妻子道:“我死后,你千万不要过度悲伤。”丈夫死后,她听从了丈夫的嘱托,没有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却将自己对丈夫的思念化为了对丈夫一生真实的叙述。
哈金森夫人在其《生活》一书中的序言里,写道:“对于那些视死如归的人们来说,当他们明白死是无法避免的事时,便感到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终将随他而去,这个时候,他们便会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无限的悲痛和忧伤也会涌上心头,他们也知道,这些如潮水般的哀伤会将自己早已丧失的珍贵记忆一并卷走。然而,哀悼者又总会自发自觉地忆起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当所有令人回忆、值得纪念的东西已经模糊难辨时,心头那挥之不去的悲痛和哀伤,常常让哀悼者心痛不已。现在,死者已矣,逝者去矣,但我的记忆深处总会勾起一些事情,来安慰和缓解自己伤痛的心。有时,通过悼念亡者、抚慰生者的方法,在很多思念的场合都能奏效。但是,早已湮没在记忆中的事情,又会随着沉重的哀伤浮现出来,一些原本平淡无奇的事情,也会在内心深处日渐清晰,从而日益显示出它们的可爱和珍贵之处。尽管一些平淡无奇的小事情并没有特别诱人之处,但是,经过一番生离死别之后,这些小事情也会在心里翻江倒海、推波助澜,成为压抑在我们心头的哀痛和烦恼。虽然许多沧桑之感,让人倍感珍惜,但我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感到伤感和绝望。”
在这里,我们穿插一下哈金森的生平。哈金森上校是一位不妥协的共和主义者,也是一位尽职尽责、十分勇敢而又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在王政复辟时期,哈金森被永远免去了所任的全部公职,甚至连下院议员的资格也被当政者剥夺了。于是,他便回到了自己在诺丁汉郡的庄园。此后不久,他便被捕入狱,关进了诺丁汉郡的监狱,后来又被转移到位于迪尔附近的撒顿监狱。在撒顿监狱里,他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的11个月,于1664年9月11日辞别了人间。哈金森夫人曾请求允许自己和丈夫一同坐监,但遭到监狱当局的严词拒绝。哈金森在临终之际,知道自己的死会给爱妻带来巨大的痛苦,于是他托人带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妻子。这封信途经几个人的手,最后终于到达了哈金森夫人的手中。哈金森在信中写道:“我要走了,你万万不可悲伤过度。在这个时候,你应该不同于一般的妇女,既然你是一位优秀的基督徒,那么你一定会高出一般的妇女。”哈金森夫人一边读着丈夫的信,一边热泪盈眶。但是,当她擦干眼泪后,便恢复了镇定和平静。于是,她对自己的孩子说:“我一直在想一种比较好的办法,来缓解心中的思念之情所带来的痛苦和悲伤。现在我才明白,除了保存对你们父亲的记忆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来安慰自己,来弥补我对他的爱。当然,我没有必要也不能用一些虚妄之词,来粉饰你们亲爱的父亲,事实上,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反而是对他的一种极大侮辱。在我们身边,有许多受人雇佣的煽动家们总是往死人或活人的脸上贴金,然而,这种做法往往适得其反。因此,我只想如实地记叙他的一切,这样做也可能给他带来一些荣誉,但这是他自己应得的荣誉,而不是我或其他任何人凭空捏造出来的荣誉。与那些人为地去神化某些伟人不同,我记叙的这一切都是真实而可信的。”
下面这几段话,就是哈金森夫人对自己丈夫的一些描述——
“他对自己的妻子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有些像他这样具有身份的人,往往只知道顾及自己的声誉和面子。然而,他所在乎的却是自己的宗教信仰和仁慈。在上层社会,许多有身份、有地位、有财产的人,对自己的妻子却多是没有深厚感情的,他们也不会真正敬重自己的妻子。但是,哈金森却和这些人截然不同。他从来不溺爱自己的妻子,也不主张女人不遵循伦理道德规范、不受行为规则的限制。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人,总是对政府工作一丝不苟,也总是极为慎重小心地完成属于他分内的事情。我作为上校的妻子,名义上十分好听,但实际上却有难言的苦衷。为了丈夫的工作,我总要在家里委屈自己,我想,他工作十分繁忙,常常连我自己都难得与他见上一面,在这个时候,倘若妻子不能通情达理的话,丈夫是很难愉快地胜任工作的。”
“他从来不命令别人应该怎样去做事情,而是以理服人。他常常给我讲许多关于诚实、廉耻、荣誉等等方面的事情,而且他爱自己的品质和气节,胜过爱他自己的外表。他对自己的妻子从不迁就、纵容,也绝对不是一个溺爱妻子的傻瓜。如果他在众人面前,有意抬高自己的妻子,或者说一些‘言过其实’称赞妻子的话,那就说明他的妻子真的具有被称赞的品德。当然,我也并不是在夸耀我自己,我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而且本着哈金森本人诚恳、诚实的品质,对他本人作着客观而真实的解读。我所拥有的、珍爱的一切就是‘他’,无论我在哪里,我只是‘他’的影子而已。”
“他对妻子完全信任,十分开明。他生性善良,从来不对妻子求全责备,也从来不与妻子计较名分、地位和尊卑。他十分讨厌两口子在一起谈钱、谈花销。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家中的大小开支,自己的所有财产,都听凭妻子处理和管制。他几十年如一日地欣赏自己的妻子,当岁月匆匆流去,妻子已不再年轻、漂亮,不再美丽动人,但他对妻子的爱却愈见炽烈和挚爱。他对自己的妻子十分友善、体贴和关心,这份情意真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但是,他对妻子的这种无与伦比的爱,却受到了严格的等级限制。在当时,他作为一位勋爵,就必须也只能以爵爷的身份来爱自己的妻子。在等级要求下,妻子并不是他的宠儿,而且妻子也不能在他心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他对妻子的爱,永远都只能建立在尽职尽责的基础上,而且在这样的等级要求下,他对职业的爱、对自己诺言的尊重、对荣耀的爱,都要远远超过他对自己妻子的爱情。他永远是一位爵爷,他对妻子的爱也只能是一位心肠善良的爵爷对妻子的关爱之情。然而,他却不但做到了对职业的爱,而且也做到了对妻子的爱。”
在英国历史上,罗谢尔·罗素夫人也是一位相当有口碑的女人,她对丈夫的忠诚和挚爱,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当威廉勋爵陷入危难时,她四处奔波、到处求人,以求当政者释放自己的丈夫。后来,当她明白再怎么求人也无济于事时,她便鼓起勇气,设法通过自己的力量来增添丈夫的勇气和决心。在丈夫弥留之际,儿女们都静静地等待着与父亲作最后的拥抱。为了让丈夫走得放心,为了不增加丈夫的忧虑,罗素夫人决定极力隐瞒这生离死别的巨大痛苦。于是,她佯作镇定,极力坚持最后与夫君拥抱一次。静静地告别之后,家人都走了,于是,威廉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好了!死亡的痛楚终于过去了。”
一个妻子若不能帮助或促使丈夫朝好的方向发展,那就必然会诱使丈夫朝坏的方向堕落。简而言之,一个好妻子完全可能成就一个伟大的男人;一个坏妻子也完全可以毁灭一个原本十分优秀出众的男人。在家庭生活中,除了那些好妻子能给丈夫带来鼓励和信心外,还有一些不称职的妻子,却让丈夫受到了其坏习性、坏品德的影响。英国散文家、清教徒牧师班扬,原本是一个荒淫放荡、一无所长的卑鄙小人,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日子一天天过去,班扬已经度过了少年时代,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但是由于他臭名在外,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也没有人敢与他结伴人生。出人意料的是,命运似乎有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妻子,一位年轻出众而又出身良好的女子,与班扬结成了“秦晋之好”。班扬自言自语道:“我的天哪!我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流浪汉,她的父母是十分虔诚的信徒。我们要是结合在一起的话,可是穷得连一个碟子和汤匙都买不起啊!她唯一拥有的财产,便是她那位普通父亲留给她的‘通向天堂的路’和‘以心向诚’的精神。”但是事实却是,班扬阅读了妻子带来的‘嫁妆’,也就是那些感人至深的书籍,而且在善良、贤淑的妻子的鼓舞下,终于渐渐告别了昔日的生活方式,一天一天地走上了正路,走上了写作之路。事实证明,要是没有善良且情操高尚的年轻妻子的影响,大概也就不会有英国著名的散文家班扬了。
英国基督教清教徒牧师巴克斯特,在结婚以前,是一位十分敬业、品德优秀而又开明、豁达的人。后来,巴克斯特遇上了一位十分优秀、出众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但是,新娘查尔顿小姐拥有大量的家产,巴克斯特为了避免人们认为自己是贪图查尔顿丰厚的财产才娶了她,于是,他便与未婚妻定下了如下的条件:首先,查尔顿必须把大部分财产交托给她的亲戚和朋友,自己不能拥有任何原属于她的家财;其次,查尔顿必须将产权事宜处理好,以免让自己卷入诉讼;最后,自己所从事的牧师职业,需要一个人奉献自己的一切,查尔顿不能向自己提出半点时间上的要求。对于这三个条件,查尔顿都愉快地答应了。
因为巴克斯特像加尔文一样主张婚姻尽量从简,所以婚后的巴克斯特,工作更加勤勉,根本无暇顾及婚姻和家庭。巴克斯特生活的年代,社会一直动荡不安,巴克斯特更是屡经坎坷,到处都遭到迫害,备受颠沛流离之苦。许多年来,巴克斯特一直流离失所,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后来,巴克斯特在其所写的《生活》一书中,这样写道:“妻子与我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但她从来都是默默无语地忍受这一切。”在巴克斯特婚后的第16年,巴克斯特因主持召集一次非国教教派秘密集会,而被带到了贝特福德的行政官员面前,并被判处监禁,关押在克列克威尔监狱。入监之后,巴克斯特的妻子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常常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巴克斯特在谈及这件事时,深情款款地说道:“她一直在我身边侍奉我,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愉快和幸福。监狱里越是冷酷无情,她就越感到高兴和快乐,她为了和我在一起,甚至坚决反对我被释放。”但是后来,巴克斯特不止一次地向民事诉讼法庭控诉行政官员胡乱判决的这一事实。终于,法庭宣布将巴克斯特无罪释放,巴克斯特夫妇才离开了这“温馨的家”。在此期间,巴克斯特夫人陪伴自己的丈夫度过了无数风风雨雨,但是因为能与自己的丈夫、丈夫的事业紧紧连在一起,她却感到无限的欢欣和快慰。就像巴克斯特本人说的那样:“我们过着相当纯洁和满意的生活,我们彼此互敬互爱互助,相濡以沫近19年。”
风雨兼程,人生苦短,巴克斯特夫人最终还是没有陪伴自己的丈夫走完一生,自己便匆匆而别了。妻子的死,给巴克斯特带来了无尽的遗憾和思念,他把这涓涓思念之情诉诸笔墨,饱含深情地追述了妻子那无上高洁的品德,以及她万般柔情和风范宜人的基督教品格。每当巴克斯特在自己的著作中写下这些追忆妻子的文字时,总是泪珠与笔墨齐下,时常因伤心过度而中途搁笔。
德意志宗教改革家、虔诚派代表人物岑道夫,有幸与一位品格高尚的姑娘结了婚。岑道夫一生十分坎坷,屡仆屡起。但是,无论在什么不利的情况下,岑道夫夫人总是勇敢地支持他,给他力量和信心,她那永不衰竭的热情和激情,给了岑道夫巨大的鼓舞和支持。后来,岑道夫说:“经过了长达24年的风雨历程,我便深深地懂得,如果没有这样一位富于正义、富于牺牲精神的妻子,我的事业根本不可能取得什么成就。她是唯一能让我安心从事事业的女性,同时我也幸好遇上了她。除了她,还有谁能帮助我度过这么多的难关、帮我料理如此纷繁复杂的家务呢?还有谁能帮助我消除自己身上的坏毛病、坏道德呢?还有谁能像她那样纯洁无瑕地过一辈子呢?在面对丈夫命运的起起落落时,还有谁能像她那样不发一句怨言呢?还有谁能坚持与自己的丈夫一道,经历跌宕起伏、波涛汹涌的人生旅程呢?在面对重重艰难险阻时,还有谁能像她那样扬起头来,全身心地帮助自己的丈夫呢?茫茫人世间,还有谁能像她那样如此深刻地理解丈夫的心?还有谁能像她那样思想高洁、敏锐过人呢?世事纷纭,迷雾漫漫,多少人总是看不透人生玄机,我自己也常常被包裹在其中,雾里看花、不辨东西南北,而她总能穿透重重神学的迷雾,做到洞若观火、大彻大悟,保持内心的宁静与安详。拥有此等佳人,我大感此生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