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提着元香生前的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太平馆。
元香的尸体已经被摆进了停尸房里,薛婆子躺主屋外的摇椅上,摇着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这采选办得可真够晦气的,”见招弟回来,薛婆子故意带着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说着:“都不知是在为宫里头送人,还是往我这太平馆送了。这才两天,就送来了两具。”
招弟心情低落,所以就没回答薛婆子的奚落。哪想薛婆子并没就此收住口,继续叨唠着:“今天刚送来的这个,是你认识的吧?长得倒是挺标志的,就脑子不太好使,好好活下去不好么?那么看轻自己的命,动不动就寻死……”
“元香不会自杀!!”招弟火一起,冲着薛婆子怒吼一句——家猫也是有火气的!
薛婆子还真被她这一吼给吓了一跳,呦呵,完全看不出来愣丫头也有三分脾气:“好啊——”有点脾气是好事,一个人若活到没脾气了,那不是度量大,而是懦:“你说她不会自杀,那你拿出点证据证明给我看。”有了脾气之后,还要看你怎么处理——是发泄迁就到外人身上,或是以此为动力,做出点成绩来?
招弟怒蹬着眼睛,突然把手里的包裹往桌子上用力啪地一放,怒气冲冲地放了一句话:“我一定会找出证据的!”然后丫就转身往停尸房里走了去。
薛婆子悠然地躺回到椅子上,继续慢悠悠地扇着风,闭着眼睛,嘴里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一条薄毯被轻轻覆上来,薛婆子睁开眼睛,是薛木。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别开撞在一起的视线。
断断续续的小调声,在夏夜的风里,幽幽地扩散开了——
*
再说招弟这边,顶着一股火气走进停尸屋里,元香的尸体已经被摆放在了木板床上,与李郁梅相邻。
刚从兴芳楼接回来的尸体,还未被薛婆子做清理,身上还穿着落水时的那衣服,本是漂亮的桃红色,浸过水后,变得暗淡深沉,一下子失去了生气,就像穿着它的主人一样。
招弟把元香额前的那簇乱发拨开,看着她闭着的双眼,安静得就像睡着了。那两道柳眉轻皱……是很痛苦么?
那种口鼻都被水封闭,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想着都觉得难受。
招弟深吸了口气,把手放到了元香的盘扣上,慢慢地解开了她衣服上的扣子,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冥冥之中好像就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该这样做:“元香,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招弟说着,将盘扣都解开的衣服掀开——
只着桃红色小兜儿的上半身,赤条条地呈现在招弟面前,腰腹上有一处淤青分外明显,招弟凑近看了下,发现淤青上的皮层有被蹭破,就像是撞到什么地方了。
突然,腿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招弟吓得差点没尖叫,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元香搁置在木板床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垂落了下来,碰了她一下。
“呼——”
吓死她了!还以为……
招弟把元香的手抬回去,招弟没忘记这双巧手可以绣下那么漂亮的花纹。
“栩栩如生……”你那会儿还这么纠正着我呢?
好像就都还发生在昨天,一个眨眼,却已经是阴阳两隔。冰冷而僵硬的手……
手?
招弟定定盯着元香的手——
“……口鼻内有水沫及小淡色血污,两手握拳,腹肚涨,拍作响,有积水于其中……”
薛婆子的话复响在脑海里。
招弟猛地打了个激灵,把元香的手抓起来,仔细地看着,确认这手分明只是微曲,并无紧握成拳,再往肚皮看去,平躺的小腹未涨,她学着薛婆子白日时候的动作,往肚皮上轻轻拍了拍,笃实的声音并没有积水于内的感觉……
招弟觉得手都在轻颤着,不是怕,而是几种情绪交杂出来的,是高兴,是激动,更是气!
高兴自己找出了元香并非是溺水而亡的证据,激动的是自己能替元香说话,气的是……那些胡乱做下结论的仵作,随意地给了个说法。
如果薛婆子所说的,生前溺水而亡的特征是正确的,这么明显可见,为何那些仵作却看不见!
“薛婆婆——薛婆婆——”招弟一路跑着,冲了出去!
薛婆子已经在摇椅上打气了盹,被她那一阵鬼吼鬼叫给吵醒:“干嘛呢?”被吵醒的薛婆子脸色不太好。
不过,招弟不在意这些细节,重要的是:“元香不是溺水死的!”招弟扯住薛婆子的手,拖着她走:“你跟我来——”
薛婆子不做反抗地被她拖着进了停尸房,听着招弟语速极快地解释着,看着她不时地用手去触碰尸体,给出了跟她话里所说的事实证明。
“……薛婆婆,元香……元香不是溺水死掉的。”招弟说到最后,竟是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薛婆子看了看她,淡声道:“但她死了,尸体是在井里被发现的。”
招弟怔了一下……是啊,元香不是溺死掉,那怎么在井里呢?
小村姑的打小生活的环境是那么简单,生老病死只道是寻常,以前的她,从未想过,有时候人的死亡,并不一定是遵循着自然的规律。
*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
京都府尹堂外的打鼓,被咚咚咚地敲响,震醒了还在美梦中的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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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我还以为没有多少人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