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随着薛婆子来到了李郁梅的尸体边。
“会怕么?”薛婆子来了这么一句。
招弟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着:“开始有点……”尤其是突然从井里看到尸体的时候,“但阿娘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样想也就没觉得怕了。现在反而觉得她挺可怜的。”还那么年轻就死了。
薛婆子没有回头看她:“世界上最不可怕的——”她掀开盖着的白布:“就是死人。死人不会算计你,不会害你。”这会儿,她总算正眼看了招弟了:“你是不是有疑虑?”
“唔?”招弟还在回想刚刚薛婆子的话:“什么?”
薛婆子瞅着她那傻愣愣的模样,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如果没有疑虑,那你那晚上为什么会跑来查看尸体?”而且,听薛木说了愣丫头今天还过来翻尸体了。
招弟如实交代:“我只是觉得奇怪,她的手怎么是紧握的。”
“若生前溺水,口合,眼开闭不定,口鼻内有水沫及小淡色血污,两手握拳,腹肚涨,拍作响,有积水于其中……”薛婆子又走至尸体的脚掌处:“两脚底皱白不胀。若检复迟,尸首经风吹日晒,则可见遍身皮起,或生白疱,此为溺死亡者的基本特征。”
招弟初不明薛婆子是在说什么,后逐渐明了,薛婆子所说的那些特征,皆在李郁梅的尸体上得到了验证——握拳,腹涨,脚底皱白等
所以说……
“她真是跳井自杀的。”
薛婆子复盖上了白布:“她是溺水而亡。”
“哦——”招弟挠挠头,觉得薛婆子的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不能抓出来,
薛婆子站在边上,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也许,她真是找错人了:“走吧!既然你都知道她是溺死的,那以后也不要再来折腾这尸体了,死了就死了。”薛婆子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死气:“明天棺材送来了,把她装进去,等她家人来了就可以送走了。走吧——还不走?”
“但是……她这里有伤口。”招弟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我有看到,很大的一个口子。”伸手比划了下。
薛婆子脚步顿了下,回头,见招弟没有要走的趋势,反是定定地看着尸体,陷入了沉思。她也不打扰,转过身安静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阳光落到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也有些暖。
夏天到了啊!
她想着,眼中有着一抹难以说清的情绪,向来绷着的嘴角,竟然也微微地松了开,一抹即微小的笑弧偷偷滴跃了上来。
正将砍好的木材送进柴房的薛木,瞅见了这一幕,停了下脚步,跃过薛婆子瘦小的身子板看
看了眼停尸房里的那个楞姑娘……然后继续走向了柴房,把柴火一放,用力地舒展了下筋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下午,平静而祥宁地过了。
直到夜幕落下,黑暗笼罩了太平馆,向来无人问津的太平馆,门板被急促地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