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被萧唯揪着跨进萧家的门的时候,他的心里紧张得不成。尽管江河已经不再是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了,但面对眼前如此棘手的这个问题,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是不是我们应该再好好想想,寻找一个更加妥当的解决办法?”
江河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讲给了萧唯听。倘若如此贸然地闯入萧家,多半是会和她父母谈崩掉的,那样就是覆水难收,彻底闹僵了,对萧唯,对她父母,最终的结果难免会是一场悲剧,即使他和萧唯之间一如现在的恩爱有加,但对于萧唯的父女、母女之情的伤害是可以想见的,毕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唯选择了自身的幸福虽然无可指摘,可今后如何面对父母,如何再圆满一个属于她和她父母的家庭和亲情呢?江河觉得自己不能只为他和萧唯的感情着想,还要为今后萧唯的生活和情感好好考虑考虑,人终归不可能活在爱情的真空里,还需要父母的亲情,需要家庭的关爱。
但最终在自己的纷乱的思绪和萧唯悲哀的啜泣声中,江河也没有找到解决眼前这迫在眉睫的问题的办法来,还咬了牙,跟着萧唯走进了萧家。
“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了。”
萧唯对着心理医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父母会那样不顾身份地近乎疯狂地破口大骂,把一切他们所能想得到的世界上最恶毒的辱骂和诅咒都摔到江河的头脸上,如果不是江河身高体壮,我觉得说不定他们真会扑上去厮打他一顿。”
萧唯想起当时的情形,心有余悸地说。
江河的出现就象是给已经烈焰腾腾的大火上狠狠地浇了一下油,在一阵愤怒的咒骂之后,母亲竟然面对着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晕头转向准备仓皇而逃的江河和萧唯使出了杀手锏,她拨打了“110”,立刻招来了警察,指认江河无理取闹,强闯民宅,负责的警察们于是立刻把江河带到了警署问讯,虽然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把江河放了出来,但萧唯却是已经比父母强行地禁闭在家里,再也无法和江河一道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多么的苦,我不说你也应该想像得到。”
萧唯擦拭了一下眼角上的泪,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我真的是和监狱里的犯人差不多,父亲把我学校里的行李搬回了家,每天亲自接送我上下学,弄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的事情,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母亲呢,干脆和剧团提出了提前退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监视和开导我上了,经常是我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桌子的好菜,母亲殷勤地微笑着催促着我吃这吃那,你想,我哪里会有胃口呢?看见我不吃不喝,母亲就开始流泪,然后就把反反复复讲过不知道多少遍的那一番话再对我讲上一遍,什么父母的苦心,什么江河的欺骗,什么我的未来和前途,再后来就开始鬼鬼祟祟地盘问我是不是已经和江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时我才开始后悔,后悔和江河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没把一切全都给了他!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江河也提出过那方面的要求,我都拒绝了,我原想要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留在我们正式结婚的那个晚上,让他永远记住那生命中最美好、最值得珍贵的一个夜晚,但当母亲带着那样不信任的表情盘问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太理想主义了,我真为江河感到遗憾,遗憾他没能占有我的童贞,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想到了死,想到用死来抗争父母的逼迫,江河得不到我,那就谁也休想得到我。……”
女医生攥住了萧唯冰冷的手,两个女人的掌心都凝着湿漉漉的汗。
“后来,父母发现了我藏在床下的安眠药瓶,他们又大大地愤怒了一回,却从此收敛了许多,多半是还有一点对女儿的怜惜吧。”
萧唯接着说。
那年的“情人节”,萧唯事先和赵婉伊、凌萱取得了联系,让两个朋友一道来到家里,母亲给她们做了饭菜,吃饭前拉着赵婉伊和凌萱躲到厨房,流了泪乞求她们多多开导萧唯。心怀鬼胎的两个女孩子连声应承了。
饭后,赵婉伊拿出她那能说会道的本事,先当着父母的面把萧唯数落了一番,说的全是萧唯父母最喜欢听的话,她甚至大肆攻击了以江河为代表的北方男人,又讲述了自己前不久去北京旅游的所见所闻,顺了萧唯父母的意思把北京的生活描绘的一无是处,甚至让萧唯的爸爸妈妈都开始怀疑怎么中央会把首都设在了北京呢?然后赵婉伊适时的话题一转,对萧唯的父母请求带萧唯出去散散心,也好借机会好好开导开导她,凌萱也一个劲的在一旁敲边鼓。父母有些犹豫,嘀咕着是不是这三个人串通一气来蒙骗自己,但最终还是碍于情面同意了。
“他们之所以同意让我出来散心,完全是因为我过去常对他们提起凌萱一门心思渴望出国,而赵婉伊呢,虽说对出国兴趣不大,却是从骨子里觉得全中国只有上海最好,原先为这我还和她争论过,没想到她的这种看法最终还帮了我的大忙。我爸爸妈妈觉得至少在有关出国和不能嫁给北方男人这一点上凌萱和赵婉伊还是和他们见解相同的,那么至少她们俩就不会任由我跑去和江河幽会了。”
萧唯揣测着当初父母的心思。
女医生点了点头,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一出家门,我就哭了,哭得不能自持,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太委屈了。凌萱和赵婉伊也陪着我哭得一塌糊涂的,最后还是赵婉伊提醒我抓紧时间,我才想起来不能这么一个劲的傻哭了,跟她们约好完事后在哪儿碰头,然后接过赵婉伊给我的坐车的钱,叫了辆车就往浦东跑。那时候我父母怕我往外跑,每天放学回到家里就把我的自行车钥匙收了,而且一分钱也不给我,让我想出门都不行。”
萧唯满嘴苦涩。
“我到了浦东江河的住处,他已经事先接到了赵婉伊的电话,在楼下等我了,一见面我们就抱头大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形下,我相信象他那样一向很刚强的汉子是绝对不会哭得象个泪人似的。……”
那时天上飘着蒙蒙的春雨,站在雨中,一对恋人都在对方的眼里读到了无尽的相思和说不完的苦楚。
“我爱你!”
江河喃喃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似乎除此之外就找不出其它表达他对女友的深情和怜惜的情感了。萧唯知道他心里一定藏了万语千言,只是在过度的激动和痛苦中难以表达罢了。
“我也是!”
萧唯啄着江河的眼睛和双唇,在阴冷的雨雾中感觉着周身窜动着的火热。
他们相拥着回到江河的住处,一进门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谁也没说话,一下子纠缠在一处,撕扯着彼此的衣服,终于把两个火热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不要关灯,我要好好看看你!”
在江河压到她身上的时候,萧唯燃烧着的目光盯在他温情脉脉的脸上。
江河低头用略微显得干涩的嘴唇去吻她的脖颈,然后缓缓地向下仔细地吻着,她感觉到他坚硬的胡茬把自己细腻的双乳撩拨得麻麻地痒,痒得她心里冲腾起一片难以抗拒的渴望,于是她微盍了双目,接受着江河越来越热烈的抚慰,心中交织着希望和恐惧地等待着他和自己完全结合的那一刹那的到来。
“哦!”
萧唯杂着痛楚和欣慰地叫出声来,江河终于在她的希冀和渴望中撕裂了她的童贞,闯进了她期待了二十二年的身体。……
朦胧之间,萧唯似乎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眼前的灯光映射着一片昏黄的暖,她记起了自己是在心理医生的诊疗室里,正在接收那个年轻的女医生的心理治疗,但现在一切都不得不停下来了,她看到医生那张漂亮的脸上淌下的两行泪。
年轻的女医生给了她一个歉然的微笑,然后,她看到一滴泪沁进了她弯弯的嘴角。
“经历了这样的心路历程的男人,是不会背叛他再次获得的爱的。”
女医生把手里捧着的茶杯举到面前,掩饰着脸上的泪,却掩饰不住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
萧唯知道她绝不是在安慰自己,尽管是心理医生,她却无法掩饰一个正常女人的情感。
“可他为什么要对她隐瞒我们的婚姻呢?”
“我不知道,作为心理医生,我只能根据你的陈述给你提供尽量准确的心理咨询和建议,却不能臆断你和你丈夫之间的感情现状,更不能凭空猜测他的思维方式和心理活动。”
女医生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脸上的泪也干了,神色又一如平常。
“但作为女人,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很能体会你对于你先生的猜忌,可能换了我也难免会有这样的疑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猜疑是一切夫妻间隔阂和情感破裂的元凶,如果你不放弃这种郁结于心头,时时煎熬折磨着你的猜疑,那你就只有等待着你们的婚姻一步步地走向死亡。想要放弃猜疑,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打住,再不去自寻烦恼,管他什么对前任女友隐瞒婚史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没有对你隐瞒什么就足够了,但这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少有人可以在不解开心中谜团之前彻底地将它们搁置的;另外一个就是你和你丈夫开诚布公的深谈一次,告诉他你的感受和疑虑,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不管这答案是否令你满意,或许它很感人,或许它很残酷,但它至少会让你觉得比生活在对自己挚爱的人的猜忌中要轻松得多的多。……”
女医生把萧唯送出诊所的时候,很温情地握了她的手。
“作为医生我或许不该这样说,但作为女人,我想告诉你我的感受,从你给我讲述的你和你先生从恋爱到结婚所走过的坎坷来看,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时常告诫自己,珍惜眼前的这一切吧,你是他现在的唯一,这就足够了。”
萧唯默默地点点头,忽然感觉到一阵久违了的舒畅和轻松,现在,她决定回家去好好和江河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