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很不屑:丫太没良心了,我是你的客户啊,客户即上帝,所以,我是你的上帝。上帝是来拯救你的,替你受折磨的。
他抱抱拳:说罢,你有事吗?
她给常再出了一个主意,用他的客栈做一次活动。不久前贵州开了一个全国性的医疗扶贫会,主办方正在和地方政府联系送医下乡。凯里是一个交通枢纽,周边的乡县很多,可以把他的客栈作为一个医疗点,不但省了医疗队的车马劳顿,也为乡亲们安置一个方便的病区。
常再看着她:你给我多少钱?你要赔死我?!
她踢他一脚:傻瓜!拉广告赞助啊!
常再不解地看着她,她在他身上胡乱拍拍:让那些不缺钱缺人气名气的企业家土豪赞助你,这叫公益活动。
常再吃吃地笑了:都说公益最赚钱,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那些土豪脑子里也没有水,人家凭什么找我做?
伊一站起来:知道京城四大广告公司之一比思吗?姐曾是市场部资深品牌策划。任何事,只要刺啦划拉划拉,就可以了。丫赚的钱,别忘了有我一份,就不****开了,五五分吧。
常再在我身后叫她:嗨,你这鬼主意靠谱吗?
她回头冲他眨眨眼睛。
医生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伊一想他听出了她是干笑,语气很冰冷:多日不见,差点忘了你,我还以为你去投案自首了。
她停顿了两秒:没这么快,等我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再说吧。怎么样,来复查一下我的伤势?你不会拒绝吧?我在凯里。
医生如约而来。她能觉察到常再的复杂心情。
喝过一次酒以后,他们基本确定了医疗救助点的事情。然后两个男人就在酒桌上对着吹牛。她趴在那里瞌睡,梦中恍惚回到了北京,在胡同里游走,走到冒儿胡同,突然有个人拿刀行抢,她说没钱。他过来要非礼她,竟然是一个貌美如花的青年,她一时居然不知怎么拒绝。他上来吻伊一,她享受地迎上去……
“嗨!醒醒!”
两个男人的手同时抓住她的胳膊摇晃,美梦就这样被击碎了。
“你们聊什么呢?”伊一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
常再问:我们聊你的身世呢。你在北京好好的,干嘛来这里?还有,你真的把你男友杀了?
她睡眼惺忪,这个啰嗦的日本面具,如果他长着梦中青年的那张脸,如果他眼睛和岳子峰一样多情,她就LOVE他一下。可是他为什么长了一张日本能剧面具的脸呢?还扎着可笑的丸子头,难道以为这样就增加了艺术性和神秘感?傻男人。
“我倒是不觉得你杀了人,警察也不是那么无能的嘛。一具尸体也不是那么好处理掉的。我怀疑你有点精神分裂症。”医生非常关切地看着她。
“哈,我精神分裂?”
“对啊。思维障碍是精神分裂症的核心症状,主要包括思维形式障碍和思维内容障碍。那么这个妄想,就是最常见、最重要的思维内容障碍。你看你,可能和男友闹了点别扭,就……
“我们分手了。”
“好,分手。那更刺激你产生报复心理。但是你又不可能真的去杀人,于是你朝思暮想产生了妄想。你以为你杀了他。如果这样,警方早就找你录口供了,你是重点嫌疑人员啊,可是你还在这里做文艺范黔东南之旅,并且毫不在意你要做的这个活动将把你推向众人皆知的前台……”
“如果”她晃着酒杯,打断他:“如果警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呢?”
两个人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常再问:你是说你把他藏起来了?
她把酒喝下去。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然后痛快地呼出一口气:“哲学家,藏哪儿?一个男人又不是充气娃娃,拎起来就能走啊?再说,藏起来,早晚会腐烂,会发臭。”
两个人的脸色显然都发白了。医生以其专业性试探地问:“也许你尝试着肢解他,然后抛尸,多数女人都是这么干。咳咳,我忘了说一下,在医学院,我学的是法医专业。”
“肢解?那需要比较专业的切割工具吧?也得不小的力气。还得像你一样了解人体的结构,造成的现场还需要精心的打扫。”伊一伸出纤纤玉指,她喜欢用肉蔻色的指甲油:“你们觉得我这双手,是能用电锯切割人体的手吗?”
为了压惊,常再点了烟,他把烟挑衅地喷在她脸上:“丫说得活灵活现,纯属拿我们逗闷子玩是吗?”
伊一拿过他的烟,吸了一口,又喷回去:“也不是。我是杀了他。但是我不喜欢这样血淋淋的低级手段。我杀人的过程很爽很雅致很完美。如果你们有兴趣,就一点点听我说。否则,那就只能是警察局的案底,你们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医生把靠着她的腿挪开了一点:“那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现在确实是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了?”
伊一哈哈大笑,惹得周围桌子上的人对她侧目。
她把烟头扔进医生的酒杯:“段医生,你说我是杀人犯,你要小心诽谤哦?在法官没有宣判之前,你只能说我是犯罪嫌疑人,没有资格给我定罪。而且,这个火锅店里这百十号人,这一辈子,难道只有我杀了人?包括你,难道你没有杀过人?”
医生的眼镜片仿佛变换了几种色彩,把他的目光遮掩在后面。
“我是一个医生。无论我医术怎样,我一生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救死扶伤。”
“那不过是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的区别。”
她用手指着他:“别说话!——你能否认吗?”
之后的日子,三个人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不再打听伊一的事,而且在她面前非常谦卑。为了让项目落地,大家都很忙碌,常再甚至招了几个漂亮女孩当司仪。他每天很享受被姑娘们围着溜须拍马,老板在某种程度上就像国王。不,如果没有伊一的话。
因为她像个女王。哪怕只是看上去像。
医生见到她,总有点理亏的样子。常再则是深深的失败感。
他们因为她相识,但似乎彼此的关系要比她更亲近。医生协调好了他那边医疗组的关系,很快一些笨重的医疗器材拉进了客栈。常再一方面心疼他的木地板,一方面又为这件事的进展而高兴。
同时贵阳晚报做了一篇专访,常再和段医生都露脸了。他们不约而同没提幕后策划人一个字,伊一想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保护。
常再接受采访的时候,穿着他的英国BURBERRY西服,领带上依稀还有伊一擦嘴的油渍,他这身装扮让她想起了岳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