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片迷离的梦境,漫天桃花瓣飘落,如梦如幻。
这次她似乎看得更清楚了些,在粉红色的花瓣雨中,她立着,似乎笑得开怀,旁边有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似乎是御天,又似乎不是。因为,她感觉那个人笑得很开心,很幸福,好像卸下了重责,轻松自若。
那个身影似乎在笑,跟她说了很多的话,却都听不清楚,直到——
“你愿意像乔安皇后那样吗?”
那个白色的身影问道,虽然看不清楚容颜,却隐约觉得,那双眼眸,明亮醇郁得熏人欲醉。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恍若瑶池仙境的桃花林便消散无踪,她又置身于那件古朴拙雅的幽幽闺房,依然是那道白色的身影,跪卧床前,泪流满面,悲伤而又哀痛地望着她,即使看不清楚,却依然痛彻心扉。
“下辈子,我等你!”
同样是那道恍如来自前世的呼喊声,然后,苏如墨便蓦然惊醒。
耳边忽然传来隆隆的雷声,没有防备的苏如墨一惊,跳将起来,头不知撞在什么地方,生生的疼。她捂着头,瞧着四周,刚刚醒来,眼前尚是一团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浮现出些轮廓来。似乎是个很狭小的空间,像是……马车?!
她怎么会在马车里?
慢慢地,她记起来了,因为失去孩子,因为皇宫不休残酷的争斗,她心灰意冷,想要离开一段时间静心,于是,御天答应给她安静的空间,不来扰她。于是,她就在厢房内,潜心静思。思前想后,想想从前的简单快乐,再想想深爱的御天,想了好几天依然举棋不定,结果,中午时分喝了碗又绿送来的汤,慢慢便觉得困倦,遂沉沉睡了去。
再醒,就是在这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在马车里?
还来不及细想,外面又是隆隆一阵雷响,苏如墨“啊”的一声惊呼,抱住头,这才发觉外面又是打雷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雷雨夜……精神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思索了。
雷雨夜,一个人……好可怕!
“你究竟还要在里面躲多久?”
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有些耳熟。不过是谁,有人在就好,苏如墨微微松了口气,精神依然紧张,深呼吸着,伸手慢慢撩开马车的帘幕。
马车前悬着的一盏挂灯,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散发出淡淡光晕,微微映亮了四周。只见,一个黑衣女子手持长剑立在车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冷冷地瞧着她,那样冷锐锋利的眼神,就算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是不容易遗忘的。
“薛如寒?”
幽暗中,夜色般诡异的女子冷冷一笑:“不错,你居然还记得我。”
瞧见那杀意毕露的眼眸,苏如墨这才记起,自己还是无名谷追杀的对象,心中顿时慌乱不堪,不由自主地向马车内退了一步:“是你把我劫到这里来的?”
“我?”薛如寒诡谲一笑,“楚雪凝,何必装糊涂呢?”
“我不是楚雪凝!”虽然明知道她不会相信,但苏如墨却还是声明,“我也不懂,我装什么糊涂?”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薛如寒的武功高不高她不知道,但对付她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借着偶尔劈开黑夜的闪电,依稀可见周遭是片宽阔的空地,跑都没地方跑,不过,再远些的地方似乎是片丛林,只是,能不能跑过去还是一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还有……御天,你在哪?快来救命啊!
“你不是楚雪凝?”薛如寒讽刺地笑着,慢慢地走近过来。随着她的靠近,那张冰雪般寒冷的容颜也越来越清晰,眼眸冷亮得犹如深冬倒悬的冰凌。虽是初夏,苏如墨还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
“去年见你,你不是还很硬气吗?”
薛如寒长剑前探,剑尖抵着苏如墨的下巴,随即向上抬起,逼迫着苏如墨也跟着抬起头来。“挨了七刀,中了彻骨散,却还是强自忍着,一句痛都不叫。现在怎么突然变成软骨头了?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楚雪凝,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早就知道是这样!苏如墨撇撇嘴,不过……
挨了七刀,中了“彻骨散”——虽然不知道彻骨散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温柔的东西——老天,用得着这么狠吗?最要紧的是,她不会打算再对她故技重施吧?老天!御天,快来救命啊,再晚,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薛如寒一直盯着她,丝毫表情也不肯错露,自然包括她眼中的畏惧,顿时更觉心中畅快。
“怎么?怕了?”
望着那样深含怨毒的眼眸,苏如墨忽然恍悟,“你喜欢杨一?”
“你不配叫谷主的名字!”薛如寒神色阴寒,素手轻挥,剑光一闪,血花四溅。
“啊——”苏如墨惨呼一声,右手按上左臂,神色痛楚难耐。不知道薛如寒在剑上涂了什么毒药,伤口处犹如针扎火炙,一波波地蔓延开来,彻骨钻心。瞧她这模样,似乎真准备践行之前的言辞,看来,今天不但在劫难逃,而且还会死得很凄惨——这个疯女人!
还有,楚雪凝,你这个祸害,惹祸前都不看人的吗?
还有,御天……
“你究竟有什么好?究竟用什么手段蛊惑了谷主?你说,你说!”
伤口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苏如墨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喊出声,哪里还有精力答她?
见她那般倔强,薛如寒更怒:“看来,你的傲骨还在,那我就要看看,你能熬多久!”
风卷着雨线朝着马车里袭去,沾湿了苏如墨衣衫鬓角,脸上也沾了几滴雨珠,昏暗的灯光下,明眸粼粼如水,纵然脸色微显苍白,神色慌乱,却仍如明珠晓露,清艳动人。那样的艳色,使得薛如寒越发的凛然如冰,低语道:“真是好美的一张脸!你就是用这张脸蛊惑了谷主吧?你说,如果我划花了它,你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