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说定了,从今天起,除非你来见朕,否则朕不会去找你!”快速地说完这段话,给自己立下誓约,再犹豫一会儿,他从腰间袖中取过一块令符,明黄色漆面,刻着一个“皇”字,放入她的手中,“这块令符是朕的信物,如朕亲临,如果你想离开皇宫,拿着它,宫门守卫就会放行。还有,如果,你要走,不要告诉朕!”
明眸中浮起朦胧的雨雾,苏如墨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望着他,哽咽不语。
“朕去批奏折了!”最后深深地凝望他所挚爱的容颜,将她一点一点地铭刻在心底,随即,龙御天毅然决然地起身,转身离去,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而他身后的苏如墨,却没能忍住泪流满面。
龙御天素来是冷静自持的,素来以强硬的自制力而自傲,因此,做出的决定,他从不懊悔,更不更改。因此,答应了苏如墨不去见她,他就真的不见,接连五天,作息如旧,按部就班,没有丝毫的混乱和不适应。
除了,偶尔觉得不适应的寂静,莫名的恍神。
以及,每晚就寝前都要向隔壁看上一眼才能踏入寝宫。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窗外,夜色浓重,阴暗躁抑,已有了些夏的闷暑和酷热,龙御天如惯例在飞炫宫正殿批阅奏折,忽然窗外一声雷响,震彻天地。他的手微微一抖,向外望了眼,慢慢握紧了手,顿住了,望着桌上摊开的奏折,心中挣扎。
似乎要下雨了,雷雨夜!
“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那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
“那晚的夜好黑好黑,下了好大的雨,雷一直轰隆隆的响,风一直吹,好的声音,闪电疯了似的闪着,一直向我劈过来,好像要把我撕碎一样,好可怕!”
正犹豫间,窗外隆隆雷响,随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如果……墨儿她会害怕,所以,雷雨夜不能留她一个人!可是,如果……
两个念头在脑海中交错闪现,挣扎抗衡,最终,龙御天还是没能抵过心底对苏如墨的担忧,起身往厢房奔去。耳听得轰隆雷响,呼啸疾风,他心中越发担忧,更加快了脚步。
“墨儿!”
他推开门,朝里面呼喊着。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幽暗静寂的房间内泛着幽幽芳香,是墨儿最爱的檀香,与他平日里燃的是一样的味道,但在她的房内,却素来有种温暖舒和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这种香味却真的发挥了安神宁心的作用,让他原本焦虑得犹如在油锅上煎着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
墨儿怕黑,房内从来不熄灯。
尤其,这样的雷雨夜,怎么可能如斯安静?
龙御天在黑暗中静立了许久,摸黑走到桌前,摸出火石,点起了灯。一点星火在黑暗中亮起,慢慢地蔓延至周遭,映出了满室的空寂和落寞。
房间淡雅如旧,床铺干净整齐,然而,伊人却已然不在。
慢慢地走到床铺前,抚摸着暖红色的被褥,柔软而冰凉,龙御天低眉垂眼,淡默如夜。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似乎要将整个天地翻转过来。而这间房却有着沉闷压抑的宁静,静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还是离开了吗?
龙御天很平静,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墨儿,他的墨儿离他而去,他不是应该伤痛入骨,难以抑制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呢?就好像……就好像在迎接一个早就知道的结局。
也许吧!
从御彦告诉他墨儿那个世界的一些情况后,也许他就有这样的觉悟,那样恣肆灿烂的墨儿,明亮耀眼犹如春光,犹如灼夭的桃花,那样热烈而奔放的生命,又怎么可能被拘束在这个沉闷残酷的皇宫,看着他妃嫔成群?
尝过嫉妒滋味的人,才明白那种痛。
最初察觉自己心意时,他误将墨儿当做是御彦的准王妃,看着他们言谈亲密些,便觉心如刀扎,仿佛有毒蛇在咬噬自己的心。他是皇帝,他素来刚硬,他还有着紫星王朝,尚且如此,何况简单得只有感情的墨儿?何况,他还要与那些妃嫔同房,生育子女?
墨儿怎么可能受得了?
就算她爱着他,舍不得他,留了下来。但是,就像墨儿说的,留下来是因为她爱他,但是,皇宫的种种,必定会伤害到这份爱,如果有一天耗尽了,那么,就再没有什么能够挽留她离去的脚步了。
也就是说,离别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如果他能狠些,大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权位,将她强留在身边,毕竟,墨儿只是普通人,无权无势,如果他要硬来,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可是,他不想,不想让这份他最美的爱成为反目,也不想看着那多灿烂的桃花枯萎凋谢。
他只能尽力维系这份感情,延长相聚的时间。
曾经有一度,他很想有个孩子,和墨儿有个孩子,最好是女孩,能够像墨儿。这样,就算有一天墨儿要离开,至少还有孩子陪他,他会倾尽一切去爱那个孩子,让她幸福。因此,当听说墨儿有孕时,他真的欣喜如狂,好像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天从人愿。
墨儿总笑他,说他反应过度,他只是笑,不答话。
墨儿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甚至,看着墨儿也那样爱着孩子,希冀着孩子的出生,他曾经想过,也许,孩子不但能够陪他,还能够留住墨儿。于是,他更加喜悦,期待孩子降世。他知道皇宫斗争残酷,虽然还未另外立妃,但闵楚暂住宫中,依旧危险,于是,明岗暗哨,处处守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最大的幸福。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纵然如此,却还是失去了孩子!
从得知墨儿小产那刻起,看着墨儿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次伤痛,更令墨儿对皇宫心灰意冷,离去,几乎已是必然。